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舅舅要杀我?难道舅舅被饿鬼附身了?可我下车的时候,特意开了天眼看过,舅舅一家都是没有问题的,而且凌十八也一直在,他对饿鬼这种东西应该是感应得到的,舅舅不可能是被饿鬼附身的。
难道,是饿鬼附身的老道跟舅舅说了什么?就算当时舅舅信了,听我们说了老道被饿鬼附身,也不应该再相信饿鬼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脖子里传来的刺痛和窒息感,让我停止了无意义的思考,我本能的挣扎着,顾不上腹部伤口处传来的刺痛感,用力的拽着尼龙绳,想要给自己的脖子松绑。
可我是躺着的,根本用不上力,再加上腹部疼痛,让人提不起劲儿来,根本拼不过舅舅的力气,我拽了几次尼龙绳,根本拽不动,大脑因为缺氧的缘故,已经开始双眼发黑了。
我的手开始在床上胡乱摸索挣扎,忽然在枕头边摸到了一个金属物,我昏沉的脑子里灵光一闪,明白了手里拿着的是什么:那把被我放在床头的手工苗刀。
我拽出了苗刀,朝着舅舅划了一刀,可他根本不躲不避,更加狠命的拽着尼龙绳的两端。
我有一刻真的想要直接捅死舅舅,可是刀子举起来,还是奔着尼龙绳去了——舅舅对我来说,就是父亲的存在。手工苗刀做得锋利无比,紧绷的尼龙绳遇到刀刃,应声而断。
脖子里的刺痛感和窒息感顿时为之一空,我下意识的就想坐起身,可是腹部伤口处的剧痛让我起了一半又疼得倒了下来。
还没等我再次反应过来,舅舅已经抓着我的手,在床帮上磕了两下,把苗刀打落在了地上,然后重重的压在了我的身上,用两只铁钳般的大手卡在了我的脖子上,狠命的往下压。
“为……为……什……么……”我挣扎着想要反抗,却根本拼不过舅舅的力气,只能努力的挤出了三个字。
舅舅的下巴上被我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他的泪水跟鲜血混在一起往下滴落,看起来说不出的恐怖。
他一边哭,一边哽咽着说道:“余余,你别怪舅舅心狠,舅舅也不舍得,可你必须死不可,等你死了,舅舅会去派出所自首的,你不要怪舅舅,要怪就怪你生在了凌家,又偏偏把事情弄成了现在这样子。”
舅舅!你不能相信老道啊!他被饿鬼附身了你不知道吗?!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生在凌家为什么就要死?
我很想开口喊舅舅,可是他的双手掐得太紧,我根本无法呼吸,无法喘息,又怎么开口说话?
算了……死就死了吧!舅舅和舅妈从小把我当儿子养,我欠了他们太多的恩情,既然舅舅要杀我,那我这条命就还给他们吧。这样也好,免得以后还要担心命运的纠葛,担心前世之魂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正当我都已经放弃了挣扎,只等着死亡降临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了一声尖叫声,是田雨冰发出的。
我努力转动眼睛看去,只见田雨冰疯了一样跑了过来,捡起了床边掉着的那把苗刀,用尽全力,一刀刺进了舅舅的胸膛,又用尽全力拔了出去。
滚烫的鲜血从伤口喷涌而出,洒在我的脸上,温热中带着一股甜腥。我愣愣的看着舅舅身体失去力气,慢慢的瘫软,趴在了我的身上,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在不停的盘旋:舅舅死了!他被田雨冰杀了!
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鲜血有那么多,更不知道刺破心脏,鲜血会像喷泉那样朝外激射。
舅舅的尸体压在我的身上,他胸口的伤口正好对着我的脸,不停的朝外喷涌着鲜血,那鲜血顺着眼皮流入我的眼中,让我觉得无比的刺痛。
我这也是第一次知道,人死亡并不像电视上演的那样,死了就直接躺在地上不懂,死亡前还会抽搐很久。
舅舅就那样趴在我的身上,一直抽搐着,每一次抽搐,他的伤口就会喷出一股鲜血,浇在我的脸上。
他的腿刚好压在我腹部的伤口上,每一次抽搐,就会触动我的伤口,可奇怪的是,我并不觉得腹部疼痛,我的所有疼痛仿佛都集中在了心脏上,似乎有一只手狠狠的抓住了我的心脏,在撕扯它一样。
过了很久,舅舅终于停止了挣扎,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我努力的想要把舅舅推开,可双手早已失去了力气,推了很久也推不动。
田雨冰刺了舅舅一刀之后,整个人也傻了,直到过了很久之后,她才丢掉了匕首,蹲在地上,抱着双臂,嘤嘤的哭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间,也许是一百年,舅妈跟李淼听到动静跑了进来,舅妈看到舅舅浑身是血,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李淼比她妈好一点,尖叫一声,就跑了出去。
接下来的一切,我记得有点不大清楚了,只记得来了很多邻居,他们把舅舅的尸体移开之后,把我从床上抬了下来,放在一边,给我裹上一场被子,任由我躺在那里哆嗦。
好像有邻居打了电话给110和120,可农村的派出所依然是那么的效率低下,等了很久之后,也没有人过来。
我躺在床上哆嗦了足足半个钟头,这期间有邻家的婶子打来温水帮我擦干净了脸上的血污,又把我扶坐了起来。
田雨冰哭成了泪人,想要过来抱我,被我一把推开了。她一愣,不解的道:“凌余,你怎么了?”
“我……”我深吸了一口气,紧紧的咬着牙关,直到感觉腹部的伤口全部绷线,刺痛的感觉让我觉得心脏没有那么难受了之后,才猛然说道:“我们分手吧!”
“你说什么?分手?”田雨冰停止了哭泣,像傻了一样看着我。
“你没听错,我们分手吧!”我的声音大了几分,仿佛这样才能让我痛苦的心脏好受一点。
“为什么?!”田雨冰一脸的不可置信。
“你杀了我舅舅,这辈子我都不可能忘记刚才那一幕,我们不可能继续了,分手吧。”我紧紧的攥着拳头,用指甲把自己的手掌刺得鲜血淋漓,一脸麻木的说道。
“凌余,你是个神经病吧!”田雨冰突然爆发了,尖叫着说道:“是因为你舅舅要杀你,我为了救你才失手杀了他的,你竟然要因为这个怪我?不是为了救你,我会双手沾血?你是不是个男人,竟然要把所有的责任怪罪在我的头上?!”
“我没有怪你,我只是无法再接受你,我从小都是跟着舅舅舅妈长大的,他想杀我,就让他杀好了,你为什么要出手?为什么?!”我再也无法忍耐,对着她怒吼起来。
田雨冰睁大了眼睛,像看到一个陌生人一样,看了我很久,猛然一抬手,对着我的脸上狠狠的甩了一个耳光。
啪!手掌结结实实的甩在我的脸上,我的脸上一片火辣辣的刺痛,耳朵也跟着嗡嗡作响,可这疼痛却让我觉得舒爽无比,我咧开嘴笑了起来:“打啊,继续打!”
啪!又是一耳光。
“再打,不打你就是王八蛋!”
又是一耳光。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那句话:肉体上的痛苦不算痛苦,灵魂上的痛苦才是无可救药的。
我也终于明白,明代的那位徐文长大人,为什么曾经九次自杀,还做出用钢钉钉入自己的耳朵的疯狂举动,因为只有这样折磨自己的肉体,才能让痛苦的灵魂稍稍平静一些。
我此刻恨不得抹了自己的脖子,可是偏偏又没有那个勇气,也只有田雨冰的耳光,才能让我感觉好受一点。
田雨冰打了一会儿之后,仿佛累了,她默默的看了一眼还在疯狂大笑的我,起身走到了一边,找了个椅子坐下,沉默的等待着警察的到来。
这一天是我这一辈子经历的最长的一天,两个小时的等待,我感觉好像等了两个世纪,潘队长带着刑警们赶到了,他进了院子看到是我,顿时愣住了。
“凌余,怎么是你?出什么事了?”
我朝他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把我舅舅害死了,是不是很搞笑?”
潘队长不由得哆嗦了一下,脸色难看的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我发疯了,把我舅舅杀了。”我现在很想警察判我死刑,然后用一颗子弹把我送上西天。
“他说谎,杀人的是我,不是他。”一旁的田雨冰站了起来,冲着潘队长说道。
潘队长顿时傻眼了,他大概还没见过这种争着抢杀人罪的情况,他琢磨了一下,转过头对我问道:“凌余,这案子是不是也跟那事儿有关?你舅舅被鬼控制了?”
“没有,真的没有,我只是疯了,杀了我舅舅,你们把我抓起来吧!”
正在潘队长为难的时候,远处传来了摩托车的轰鸣声,昨夜一夜未归的凌十八骑车摩托车回来了。
他开着摩托车直接进了院子,我这才注意到,他浑身都是鲜血,他把车子一停,还没张开嘴,就直接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