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三天,穆唯西都在希罗河畔的各个村庄打听消息。
按照韩生的描述,爆炸发生时,唯一能活命的机会,便是跳进希罗河,但如今汛期水流湍急,跳进去也会被卷到水底。
但穆唯西不认,她就一个态度,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日找不到便十日,十日找不到便一年。
总之,她没找到他,他就还活着。
穆唯西这种几近崩溃的执念,让韩生一个大老爷们都心生不忍。
第三天,河甸村口。
挨家挨户排查的众人终于在太阳落山之时会面,穆唯西看向众人垂头丧气的脸庞,依旧一无所获。
她心中的信念也在土崩瓦解。
只是三天的时间,穆唯西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原本合体的衬衫套在她身上显得松松垮垮。
韩生将营养液递给穆唯西,“喝点吧,这三天你什么都没吃。”
穆唯西看了眼血红的天边,红霞将她的眼眸也渲染成迷人的彩色,她嗓音嘶哑,“韩生,他不会出事的,对吧……”
韩生张了张嘴,他知道,穆唯西现在心理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他应该肯定的告诉她,不会出事的,可是他不想骗她了。
黄金救援时间是72小时,如今已经超过了这个时间。
没等到想要的回答,穆唯西看向他,无力的掩面苦笑,“你看,我害了你们两次,要了他两命,我该怎么还?”
韩生不懂穆唯西在说什么,但穆唯西并未停下,靠在车门上继续道,“醒来的那个瞬间,我问过自己,如果这辈子还会害了他怎么办,那时候我自以为是的认为,不会让那种情况发生,可是如今呢,哈哈哈……”
“我……如果我不认识他就好了……”
“当作陌生人也好,宗叔说得对啊,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呢?我太自私了。”
她放生大笑,但是声音却像是吃了黄连一样苦涩。
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从眼眶滑落。
“我就是害人精。”她自嘲的开口,“就算回来,也没改变任何事情啊,那我回来做什么?”
韩生担忧的看着穆唯西,她就像受了强烈刺激后产生的病人,这样子着实吓人。
“唯西……回去吧,好好休息,你今后的路……还很长。”韩生一直疑惑,为何老大喜欢这女孩,却迟迟不明确跟她表态。
或许现在,他理解了。
老大怕耽误她。
就在这时,穆唯西手机忽然响起。
她接起电话,朝旁边的棕榈林走去,“董叔叔。”
“唯西,我说过多少次别出去私自乱跑,不安全啊。”董天成语重心长开口。
“嗯,一会便回,我没事。”
“明天公盘第一日,我带你认识几个朋友,早些回来。”
穆唯西顿了顿,苦笑道,“好。”
挂了电话,穆唯西刚想转身朝远处的车队走去,忽然,身前不远处棕榈林传来轻微响动。
南市临近热带,因此无论是植物亦或是动物种类都很丰富。
她本不想理会,却被传来的说话声吸引。
“二弟,草药拿来了吗?”是个女孩的声音。
“给你,姐,最近村里来了三波人到处找人,会不会就是我们藏的这个人啊?”
“不知道,但是爷爷告诉我们,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些人来势汹汹的,肯定没安好心,不管了,等他醒了再说。”
“姐你是不是喜欢人家,嘻嘻……”
“胡说什么,看我不揍你屁股开花。”
穆唯西在听到说话声后,便将身子隐藏在巨大的芭蕉叶后。
此刻,她整个人如遭雷击愣在原地。
藏起来的人?
好几波人在找?
她的手硬生生撕烂了身旁的芭蕉叶。
会不会是江枫眠……
心中湮灭的火苗忽然蹦出点点星火,她紧张的连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
追上去……
脑海里忽然冒出很大的声音。
穆唯西按住狂跳的心脏悄悄尾随前方二人。
南市山林众多,在经过九曲十八绕后,姐弟俩警惕的环顾四周,然后挪开几片巨大的芭蕉叶,进入一个小型山洞。
待两人消失在洞口,穆唯西缓缓走到洞口边缘。
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苍白的脸上满是纠结,黛眉紧紧皱起,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进去。
如果这里面的人,不是江枫眠,怎么办?
三天心理与身体的双重折磨,她就像处于一个密闭的狭窄空间,挤压的她快要爆炸。
刚刚燃起一丝希望,如果迎接她的是失望,她要怎么办?
厚重的阴云忽然从东方席卷而来,雨丝掉落,给粘腻湿热的夏天带来一丝清凉。
穆唯西抬头,任凭雨滴落在脸上,她看着静谧的天空,远处依旧红霞漫天,头顶却阴云密布。
她站在那里,如同一尊雕塑,忽然,她笑了。
那抹笑,如同深夜绽放的昙花,纵使只有一瞬,却也让人感受到释然和轻松。
仿佛一瞬间,所有人的烦恼都消失殆尽。
她深吸口气,朝山洞走去,有些嘶哑的嗓音低低传来,“如果不是你,那我……去陪你好了。”
山洞里有微弱的光传来,越往里走,空气越凉爽。
“姐他的高烧退了,是不是很快就会醒来?”男孩摸了摸石板上躺着的男人问。
女孩支着下巴,目光痴痴的看着男人,嘴角微翘,“嗯,快了。”
忽然,身后传来脚步声。
姐弟俩同时回头,却见一身材纤瘦高挑的女孩出现在身后。
“你……你是什么人!”男孩撞着胆子质问。
但是身后那人如同没看见两人,一步一步朝石板上的男人走去。
不过几米的距离,对穆唯西来说却仿佛长的如同一辈子,重的托着天。
她的视线黏在男人的脸上,她的眼眸闪着晶莹的泪光,她的嘴角被咬的泛出青白,她的呼吸就像被人扼住喉咙急促又紊乱。
“你站住!”女孩咬着牙拦在穆唯西身前,一副戒备状态。
穆唯西这才将焦距定格在女孩身上,“是你救了他,谢谢你。”
她的声音沙哑的厉害,如同喉咙里塞了一把沙子。
她再次看向两米远处,让她魂牵梦绕的身影。
她应该……不是做梦吧?
抬手狠狠掐了下自己的胳膊,也不知是痛还是不痛。
总之,心口是痛的。
眼泪噼里啪啦的掉落,如同劫后余生,又好似重获新生般的声音传来。
“江……江枫眠,我来接你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