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穆唯西皱皱眉。
此刻的她长发编成麻花辫,厚重的齐刘海遮盖着额头。
不做多想,穆唯西三下五除二将头发打散,熟练的在脑后卷成丸子头,又将刘海全部梳起,露出光洁的额头。
对着镜子中的自己满意的笑了笑,很好,干净又轻快,这样才能好好备战高考!
通往锦市的车子上午十点路过村口。
穆唯西拎着背包怀揣全部家底站在树荫下。
阳光刺目而又耀眼,蝉鸣声不绝于耳。
空气异常闷热,让远处的视野扭曲变形。
远远驶来一辆小客车,穆唯西挥了挥手,车子停下后,她立即上车。
车子在宽阔的道路上越行越远,直到最后变成一个圆点消失在视野中。
坐在窗边的穆唯西思绪却随着两侧倒退的光影飞快流动。
她侧头望着一九九六年的蓝天白云,唇角牵起淡淡的笑意。
下午一点,客车停在市中心客运站。
穆唯西下车后第一件事不是回自己的高中,而是前去市中心的劳动大厦。
今天是周日,每周日在劳动大厦都会举行招聘会。
九十年代,各行各业如雨后春笋般纷纷闪现,各个工作岗位需要大量人力支撑,因此无论是农村还是城里的劳动力们纷纷出门寻找工作。
就算是中午休息时间,劳动大厦的人依旧很多。
穆唯西背着双肩包,一身清爽打扮步入成年人的世界,显得格格不入。
大厦内部,各家单位企业甚至是私人劳务都有自己的固定窗口,有意向的人会前去询问具体信息。
当然也有自己举着牌子,将自己的技能写在牌子上展销自己的。
例如瓦工,电工,推车工。
穆唯西今天来不是找工作的,而是来给自己招员工的。
或者说,是来找老熟人的。
其实她也不知道今天到底能不能遇到前世的老熟人,完全是来碰碰运气。
显然,穆唯西的运气很不错。
在她绕着回廊走了一圈后,终于在最角落的窗口看到曾经熟悉的身影。
穆唯西唇角微微勾起,毫不犹豫坐在异常冷落的窗口前。
察觉有客户光顾,里面的女人忽然抬头,看到身前的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娃娃时,原本堆起的笑意立刻收敛了些,“直走左拐再右拐,就能看到厕所了。”
皮肤黝黑的女人大约三十多岁,一双小眼睛难掩的精明,但是看向穆唯西时却满是稍显不耐的神色。
第十八分前来问厕所在哪的人了。
她就说嘛,左眼皮儿一直跳也不一定是发财的征兆,也可能是看金庸小说看的太久累的。
穆唯西笑了笑,“花姐,我是来招工的。”
被唤作花姐的女人本已经低下了头,但是听到女孩的声音后,立即抬头,她微微眯眸,“你?招工?”
好像忽然想到什么,她又问,“你怎么知道我叫花姐?”
穆唯西伸出纤白手指点了点桌子上的铭牌,“孙二花。”
孙二花似笑非笑的打量了眼穆唯西,“小朋友,你来招什么工,租个爸妈去开家长会吗?”
穆唯西饶有兴味的打量花姐,果真啊,说话还是这么带刺,但是她并不介意,花姐本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她直接开门见山道,“我要二十个长期劳动力,能吃苦嘴巴紧的,供吃供住,价钱好商量,工资既可日结也可月结。”
穆唯西也不废话,直接将自己的要求和条件摆在台面上。
花姐原本心不在焉的打量女孩,看到她异常认真的表情后,她也跟着连带严肃起来,“你没开玩笑?你要劳动力干啥?”
“正经生意,您放心。”穆唯西从兜里拿出二百块钱,“这是押金,钱的问题您放心,我要的是长期合作。”
女孩明艳而又大方的笑意,顿时让花姐心里涌起一种莫名的舒畅感。
她蹙眉,低头看了眼桌子上的人民币,不禁挽唇,黝黑的脸上牙齿白的吸引眼球,“你这么相信我?”
穆唯西回头看了眼高悬上方的五个鲜红楷体大字——为人民服务。
“相信国家。”女孩将心底的想法大大方方的说出来。
听到女孩的话,再看到她脸上不符合年纪的老成,惹得花姐笑逐颜开,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有趣的小姑娘,伸手将押金收起,从桌子底下抽出表格,“好,你的活计,我接了。”
二人迅速填好合同,规定每人每日工费是十五块钱。
二人交换着签下自己的姓名。
穆唯西将合同收好放回背包,朝着花姐伸出手,“那么我们,合作愉快。”
其实穆唯西心里说的并不是这句话,而是,花姐,这辈子又遇到你,真好。
花姐看了眼女孩白嫩的小手,脸上闪过一丝局促,她将自己的手在衣服上蹭了两下,然后握住女孩的手,“好,合作愉快。”
其实花姐的内心是十分开心的,已经一个多月没有生意了,自己手底下那些汉子都是要吃饭的。
当初信誓旦旦将那些人收拢过来,本以为带他们闯出一片天,因为城里建设会有大量劳动力需要,但是却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得亏她这张嘴能说会道,时不时找到一些活计,勉强这些人生活,否则一群人早就饿死了……
美滋滋的将二百块押金收好,花姐心想着今晚终于能给兄弟们炖点肉吃了。
穆唯西看到花姐满足的笑意,自己的脸上也不禁浮现起柔和的微笑。
她起身朝外走去,而眼前晃过的却是前世花姐对自己百般照顾的一幕幕场景。
花姐前世为人爽朗,手底下曾经收留过很多退役兵,为他们找工作安排出路。
但是九十年代经济不景气,纵然她一张三寸不烂之舌,也无法支撑上百人的生活,索性将自己他们遣散,随他们自个另谋出路。
其实说白了,花姐前世做的就是中介买卖。
而自己是因为被宋健送到声色场所学习陪酒陪客才结识花姐的。
当时同期女孩众多,自己性子孤傲又清高,不仅受排挤,周围的女孩更是处处陷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