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听是风力相国要找上门来,刚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又要面对如此强敌,实在有心无力,大家正过的舒心,也无心恋战。
听玉蕊夫人说风力相国就在左近,大家聚在一起商议对策,压根就没有起争论,张舒望说道:要不咱们就出去走走?
立刻得到了众人的响应,只有黄金童犹豫不决,韦绿已有身孕实在不适合浪迹漂泊,结果韦绿说道:我就不愿老呆在一个地方。
说来也奇怪,韦绿自从知道身孕之后,变得正常了许多,基本没有过激言辞,可能有爱的滋润,那病慢慢会好。
黄金童还是觉得不妥当,自己浪荡这么多年,终于有点安稳意思了,人到中年忽然得子,那种感觉是无法详述的。
但韦绿一番话语,说的黄金童哑口无言,韦绿说道:老黄,你不出门将来拿什么养活我们娘俩?再说了,豹伏山是不能呆了,你不想天天有暗三门寻事的登门吧?
黄金童说道:咱们可以租个民房先住下。
韦绿噗嗤一笑:你有钱吗?你答应下的豪宅呢?
黄金童说道:我是没钱,可王得鹿有钱,如今他是老龙团的团头,想当初大宏发那么个小角色都有巨款作为活动资金,如今王得鹿想要些钱还不简单?
黄金童想法过于天真了,我压根就没想去锁鳌礁,恨不能有多远躲多远,东海伏波兽的钱不是好花的,用起来容易,到时候吐不出来可就麻烦了,迟早有一天会撕破脸皮的,只是时间问题,正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最好不和东海伏波兽掺和。
当初,我委任吴天成和金雪斋作副团头,让他两个回锁鳌礁,一是要解掉所有团员的五仓化色之毒,二是把老龙团的规矩改改,设计管理制度以平等爱人为基础,然后在锁鳌礁待命即可,有不愿意继续呆在老龙团的,当即遣散,任其去留,不加干涉。老龙团日常事务暂时照旧,供应东海伏波兽的物品依旧照数纳上,免得东海伏波兽找我麻烦,团员以激励为主,废除那些骇人听闻的酷刑。
当时两人听我一说,心花怒放,纷纷表示,这最好不过,两人在老龙团许多年,虽然深受毒品困扰,也没有多少美好回忆,但总归还是有些感情的,因为他们的青春献给了老龙团,如今听我一番话语,大有重振老龙团的景象,很是兴奋。
我将那方印用布包了,交给两人,作为凭证,奇怪的是,他们接过印绶,并没有印文钤在身上,我才知道,那印只听东海伏波兽指挥。
韦绿听完黄金童话语,愤然说道:说的没错,可是现在去哪里找东海伏波兽你知道吗?咱们去锁鳌礁敛份子钱去吗?连王得鹿现在都身无分文,你找谁要钱去?
黄金童自觉气短说道:我可以找份工作,然后慢慢来。
韦绿笑道:就你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指望你去找份工作,非把老板气死不可,你还是干你的老本行吧,继续混迹暗三门江湖,没准机缘巧合就能发财呢。
韦绿说着话,斜了一眼楚凤楼,夹枪带棒的说道:要是没有某些人的不良行径,说不定这会已经发财了呢?
楚凤楼只装作没听见,一丝不苟的梳理自己那锦缎子似的毛发。
黄金童说道:也罢也罢,到时候可别怪我没考虑到你身子重。
我也没说什么,人家两个人的事,行止与否,我不好参言。
柳向晚最近寡言少语,自从知道我的心意之后,非紧急状态,刻意不和我说话,我知道她是不想搅到我和林慕蝉之中去,我本以为她明年就毕业了,这次应该回学校完成学业,她不同于我和林慕蝉这种野学生,高了兴才到学校去看看,还是因为当日大宏发运作了很久,不去可惜,柳向晚是正儿八经自己考上大学的。而她却死活不同意去上学,一个电话想办休学手续,结果校方告诉她,只要能来参加毕业答辩就行了,不用办休学。至此柳向晚毫无后顾之忧,那份天生爱冒险的心气表露无遗,富家子弟嘛,总想着在生活中找些刺激,至少比精神空虚的李子豪强的多,他只会吸食违禁药物,无法自拔。
可花果阵也不能无人看守,瓜力士费了很多心血,黄漆树也在阵中,无人守护是个很头疼的问题,当我提出来以后,玉蕊夫人却说道:这个你们大可放心,我来守护就好,一来我喜欢清静,二来多少有些手段,不至于守不住的。
我担忧道:万一风力相国要打花果阵,你一个人如何应付?
玉蕊夫人却说道:他要寻人生气,我并没有生气泄世,一旦感应不到人之生气,风力相国会认为此阵空无一人,他没事和一座空空如也的花果阵较什么劲?你们路上提防他找算就是了。
我一听此语,心花怒放,这样再好不过,玉蕊夫人本就清高冰冷,不喜与人相处,守着九瓜十三藤再合适不过。
当日我们打点行装,继续套上紫电绝尘特,每个人将暗三门小行当的招子拿出来,我还是举着老鼠搬家的招子,扮作一个卖老鼠药的小贩,这次柳向晚学聪明了,不知哪里淘换来一堆旧衣服,和林慕蝉、韦绿换上,打扮的破破烂烂,避免招人耳目,钱物一概不带,在她看来,不带钱行走江湖才更刺激,但还是带有一张信用卡,却不是为自己准备的,那是为了韦绿,挺重的身子,不能老是露宿野外,必须要住宾馆的。柳向晚有着双重性格,一方面热爱冒险,行动夸张,别人不敢动的她就敢动,另一方面感情细腻,温柔体贴,无可挑剔。只有一点我觉得她不尽人意,那就是对待男女感情并不十分炙热,如果将她换作林慕蝉,林慕蝉肯定因情寻死觅活。而柳向晚绝对不会像林慕蝉一样用情深沉。感情聚散之间,柳向晚也透着一股子贵气,不往心里拾。
依旧是我们原班人马,外加楚凤楼,为了防止风力相国偷袭,我们当天黄昏时分就出发了,一路往南,目标是紫云山,其地远在两千里开外,我们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大可以徜徉山水,让风力相国自己矫情去吧。
初春天气,地气尚寒,我们专门沿着偏僻山径行进,紫电绝尘特虽然老迈,却是龙种,有的是力气,跋山涉水不在话下,对草料也不挑剔,遇到无路可行之时,生铁孩在后,绝尘特在前,几乎是抬着排子车过去的。
但遇村舍,黄金童和韦绿就去投宿,如今人情凉薄,陌生人叩门很容易被拒之门外,好在黄金童肩膀上搭着假老虎骨头,一副走街串巷小生意人形象,又带着媳妇儿,人畜无害的样貌,天生一张巧嘴儿,屡屡能投宿成功,他要求也不高,只要空房能打地铺就行,不论牛棚柴房,住下就付房钱,三十块五十块不等,饭钱另付,热汤面卧鸡蛋果儿,猪肉片子烩土豆,有什么吃什么,山野人家无甚城府,给个十块二十块就是热汤热水,有的根本就不收钱,因此一路上,韦绿也没受多大难为。别的女人怀孕,恶心呕吐走不动路,她活蹦乱跳无有静时,我们都取笑她怀的是哪吒。
瀛图上有周道,我们按照周道行进,行不数日,早到了山东边界,当日黄昏行至一道山梁上,山路旁有个小小的石碑,上写着三个字:枣花峪。
翻过山梁下来,南面还有一道山梁,两道山梁之间,是曲曲折折一道溪水,春旱之下,只剩尺把宽一道瘦水,溪床之上,长着许多枯黄的草叶,往西望去,远远有一座巍山,托住了西沉的日头,西山余脉如春溪流水,泻出一道缓缓的山坡,山坡上疏林苍苍,疏林之内零零落落几十户人家,炊烟直上,落日远山,好一番景致,只是道路崎岖,周边并无官道通衢,显得十分闭塞,也没开发旅游项目,市井烟火气不浓。
我们见遇到村落人家,顺着溪边牧羊小道往村中便行。
车行至村边,遂找了个背风的洼地驻下车,给绝尘特下了辕套,任由它在山中喝水吃草,我们几人在洼地树林中支帐篷的支帐篷,埋锅的埋锅,黄金童则带着韦绿,去村中借宿。
借宿这种事,在古代是相当平常的,远游之人,贪恋路途,往往错过了宿头客店,只能向野外人家借宿,照例纳还房钱粮米。比及近世,交通日趋发达,借宿这种事才渐渐销声匿迹,只那些喜欢徒步的驴友时常去借宿人家,以致此举没有完全绝迹。
黄金童去过多时,不见回来,我们初时都以为他借宿成功了,当夜林慕蝉做了焖饭汆羊肉丸子,我们吃的正热闹,见黄金童和韦绿手拉着手垂头丧气的走了回来,黄金童说道:这个村子有点不对劲啊。竟然没人肯留宿我们,这种闭塞的山村,乡民应该极为淳朴才是,怎么会这样呢?
韦绿补充说:一开始敲开村民柴门的时候,都是笑脸相迎的,听说要借宿,立即摆摆手,往屋内就走,不再理会。其中有一户人家,一个老奶奶还给我往东南指了指,说东南面单独有户人家,他也许能收留你们住宿。
黄金童又道:我掏出二百块钱住一晚,都被回绝了,这里的人是不是不用钱?以物换物?
林慕蝉笑道:什么年代了,谁还以物换物?这里风俗不留外人过夜就是了,哪里有那么多邪乎事。
我往东南望去,暮色之下,隐约可见东南开阔处有个院落,疏篱圈成龙虎地,黄泥抹就不倒墙,看似平常人家,无甚出奇。
黄金童和韦绿都饿了,每人扒了碗焖饭汆丸子,黄金童打着饱嗝对韦绿说道:今晚上你委屈一下,住个高山帐篷吧,咱们不去借宿了,这地方总感觉有点邪乎。
韦绿爽快的答应了,入夜子时,大家都在熟睡,忽然闻听牛吼之声,声音不是很大,却低沉有力。
黄金童十分警觉,第一个钻出了帐篷,我习惯于宿在风露之下,就在车底而眠,黄金童将我推起来,说道:王得鹿快听,这是什么声音?
我懒洋洋说道:早就听到了,这是牛吼吧,大惊小怪的。
黄金童道:胡说,我放了十几年的牛,能不知道牛吼是什么动静?你听这声音如怨如泣,好像利刃插肋的呻吟,咱们去看看。说完对我左推右搡。
我被黄金童缠的没法,只得披衣起来和他一起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去寻,山中之夜,黑如墨泼,我俩深一脚浅一脚不辨道路,只是循声而去。走了十几分钟,茫茫夜色之下,发现有一块巨大的青石,青石表面平整如镜,有七八米见方的样子。
青石上赫然有一口井,那声音是从井口里发出来的,我们两个都是见过战阵的人,并不惧怕,我俩走到井边,那声音摄人胆魄,黄金童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往井里一照,我往下看时,井下四五米即是水面,水面之上赫然立着一支角,有人腿那么粗,骨角之上生着许多苔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