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即问他说:是不是有人给你服用了月感膏?
蜃奴疑惑道:月感膏是什么东西?
蜃奴半清醒半糊涂,吃了什么东西,可能自己也不知道。我解释说:我的意思是说,是不是还有外人进过这暗河?和你说过话?
蜃奴当时状态迷糊,说话不知藏掩,说道:确实有个人来过,给了我一包吃食,这里的东西不好吃……
我大体明白了,蜃奴在此间见过外人,且给他一些东西吃,那里面肯定有月感膏,不然蜃奴不会变作鲛人模样,腿上的鳍缝都长出来了,且在水下能潜伏这么久,除了月感膏,再无他物。韦绿将韩国泡菜放在船头,他闻味上来,想来久已不见人间烟火,挡不住那味道勾引。
如今的蜃奴已失去了蜃蛤远程指挥,也就没有了攻击性,我将他脖子上的打兽龙筋解开,扶他坐在船上,询问之下,他不知道自己如何进洞,也不知道自己曾在何处,混混沌沌,朦朦胧胧,心如人初造之时。
有个疑问浮上我的心头,那就是进暗河的鲛人是从哪里来的?山谷中的洞口早已被我们用乱石封住,没有启动的痕迹,只能从暗河中进来,然而正如黄金童所言,暗河被地瓤堵住了两头,未通开之前,无法通过暗河进来。看来给蜃奴服用月感膏的鲛人别有一套水路能进暗河。老龙团的魏庆洲与东海鲛国的宰辅兹为过从甚密,如果是东海鲛人知道别有一条水路可通此处,魏庆洲就不用下大力气炸地瓤了,说明与蜃奴相会之鲛人,不是东海鲛国人士。
当下柳向晚趁蜃奴在船上说话,开动马达,顺流而下,我当即为了给蜃奴造就一个相熟的假象,对蜃奴说道:你叫张刚,以前咱们是朋友。
蜃奴疑惑道:我叫张刚?我有名字?
我说废话,人都得有名字。
其实我们也不知道蜃奴叫什么名字,想来,他自己也想不起叫什么名字了。姑且就给他叫张刚吧,一个扔到人堆里找不到的名字。
老龙团的轰隆之声依然有节奏,不一会船行到了我们入口处,大家将船拴在缆绳上,准备攀着缆绳爬出洞口。
蜃奴在船上,我对他说道:咱们是朋友,你不用上去,我们会下来找你的。蜃奴憨憨的笑道:朋友,好!朋友,咱们是朋友。
反正在豹伏山和其打斗的事情,他已全然不记得了,何不就成为个朋友。我有心将其领出暗河,重见天日,但既然已经服用了月感膏,怕上岸有性命之忧,我们身边又无旱茶,虽然金雪斋是配妖方的,旱茶也会配制,可苦于手边没有原料,心急火燎的配不出来。
我将张刚安抚住了,从林慕蝉包里给他拿出好几袋子韩国泡菜,嘱咐他给我们看住船,倒不是怕有人偷船,怕缆绳松了,船顺流飘走。在水路之中,与张刚交好,总没坏处。如果他不愿意待在水中,我可以让金雪斋得空时,配上点旱茶,让他上岸,或者配制月感膏解药,毕竟将蜃奴流放在此,是我们所为,得负责任。可眼下蜃奴张刚不愿意出去,就不好强求。
我们先将韦绿送出洞外,其次是黄金童。紧接着大家鱼贯上岸。又回头将洞口用石块封住。
这一次下暗河,纯粹是探水路了,一点进展没有,当时是我走的急了,也没把石幡给我们说的法则准备好,这次上岸,正好准备准备。
大家送黄金童夫妇到戍夜瓜内,安顿下以后,柳向晚建议马上折返回去,我说道,既然大家初探暗河,魏庆洲还没把地瓤打通,咱们就不急于再下去了。把石幡教授的方法准备一下,在下去如何?
张舒望点头说道,有理有理。
当下各自去忙活,石幡给我出的方法,是将惊雷遁的隐身符纹在手上,只点最后一点朱砂,方便施法。我心里犯嘀咕,一是我不想纹身,二是大年初一城里纹身店压根就不会开门。但石幡那番话点醒了我,何必纹身呢,用朱砂画在手上,带个皮手套就好使。因此我简简单单就完成了,虽然时间长了,朱砂符文在手上会模糊,但撑个一两天足够了。
张舒望磨了十二个小砖头,棱角分明,每个上面插了许多针,用云石胶粘住。
整理好这些,我们启程重新下河。黄金童和韦绿留在豹伏山上。这次是轻装上阵,没有了黄金童和韦绿,战斗力肯定打些折扣,但我们的目的是见机行事,并不一定要与魏庆洲死磕。
下到洞中以后,张刚呆呆的还在船上坐着,泡菜已经全部吃完了,见我们下来,兴奋不已,说道:朋友,还有还吃的吗?
林慕蝉又掏出许多东西递给他吃。我们带着蜃奴再一次逆流而上,也不知行了多久,耳旁轰隆声越来越大。
大约三个小时以后,轰隆声可以说震耳欲聋,我嘱咐众人小心,这是接近地瓤了,大家关了头灯。
忽然见前面有微光射来,我示意柳向晚停了马达,以免被对方听见。
张刚在船上很害怕,跳进了水中,因为已经认作朋友,我小声嘱咐他在水底托住我们的船,往前行一段距离,碰到石块就停住,停住以后就不要动了,免得顺流飘回去。
我们的头灯虽然关了,但我给了蜃奴张刚一个防水头灯,让他拿着潜在水底,在水中发出幽幽的光,不很明亮,却能让我们在暗河之中勉强视物,要不然伸手不见五指。
船行到一处大石之前停住了,那轰隆的声音就在大石后面,大石头上射着一束束黄光。我们为了不暴露目标,都趴在了船上,我抬头一看,那块大石有七八米高,四五米宽,借着对面透过来的微光,发现石头呈献赭黄色,之所以对面能透过光来,只因为那黄色石头内里如麻花一样,一根根直径十几厘米的黄色石条,交错纵横,如同一个稀疏的钢丝球一样,水能从对面流过来,细小物也能从石条缝里飘过来,比如那只生鳞的老桨,大物却无法飘过来。这就是地瓤。
地下暗河中的过滤装置,天地造物,鬼斧神工,对面有一物频频相撞,每撞一下,暗河之中就轰隆一声,原来魏庆洲指使一物频频撞那地瓤。地瓤石条缝隙的空当,最宽的地方有几十厘米,虽然内中石条交错,但我们两厢能互相看见,只是碍于对面光线很强,我们这边光线较弱,因此我得以看清对面一二,对面对我们的到来却浑然不觉。
我看见一只直径一米来粗鳞甲大蛇状东西在地瓤对面,头上生着三根巨刺,两只巨眼射着绿光,我一看,这东西我认识,这是头虫,不是海怪,在虫书中,算是巨虫了,身长总也得十数米,重好几吨,名作石鳞破礁钻。
此物生于深海,头上三只骨角触礁即碎,穿行于礁石之间,以石屑为食。那石鳞破礁钻旁边站着几个人,背插老龙团的小旗,我们分析的没有错,就是老龙团在破地瓤。
可地瓤那些黄色石条,虽是条状之物,却坚硬非常,石鳞破礁钻两撞之下,毁不掉一根石条,四五下之后,一根石条乃碎。石鳞破礁钻急不可耐的张开血盆大口,取食那些石屑,旁边的人拿着一根特制的龙皮鞭,不停的抽打它,不让它取食碎屑,那意思吃饱了就不干活了。
魏庆洲并不在对面影绰微光之下,这种事情吩咐手底下人就可以,魏庆洲不必亲自督导。而且也没看见老龙团的海兵,可能还未发来。
我暗自数了一数,再有十数根石条,石鳞破礁钻就可以冲破这道地瓤,看那架势也就再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地瓤即破。
我偷偷爬到柳向晚处,小声耳语说:任何情况下都不要开马达,免得被对面听见。
柳向晚点点头。我拿下头灯伸手在水中招呼蜃奴近前,张刚见我手里拿着头灯在水底下照他,忽的一下冒出水面,我往后摆摆手小声说:拖着我们的船走。
蜃奴一时清醒一时糊涂,大声叫道:太好了,咱们回去是吧,这里太吓人了!
这一句话出口,石鳞破礁钻忽然不动了,轰隆声戛然而止,对面纷纷叫道:不好!对面有人!快点向团头报告。
我瞪了一眼蜃奴,可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此人精神状态远不及常人,嗔怪不得。当下柳向晚见对面发觉,拉开小马达,嗖嗖的顺流而下。有地瓤挡着,他们追不过来,不过发觉有人,对方就有了防备,此仗比较难打了。
到了洞口处,用缆绳停住船,我商议大家说:早晚是一场恶战,咱们在水中打,还是在岸上迎?
大家的意思是,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就在洞口处水底迎他们,因为暗河水道狭窄,大海怪的话无法一拥而上,一旦上岸去等,万一呼啦啦出来一大帮,摆开阵势就吃亏了。
我们在小船上等了一个多小时,忽然间轰隆声停止了,暗河洞穴之内,顿时砂石碎裂声此起彼伏,我们都知道,地瓤打通了,石鳞破礁钻正向我们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