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第一反应是,这东西不单是妖物那么简单,妖物一般都处在半傻状态,像“你手贱吗”如此有市井烟火气的语句,一般妖物是学不来的,也不屑于学。
那石人有点意思。
我们虽经历颇多,但毕竟是月黑风高之夜,石人扭头说话总有些骇人,柳向晚抱住吞吐兽,随时准备吐风,林慕蝉攥定神农古镰,煞有介事的往后退了两步。
黄金童冲那石人说:你是何方妖孽?还能活动?
那石人关节忽然咔嚓咔嚓的往下掉石屑,猛然抬起右拳向黄金童击来,一来黄金童见石屑往地下掉,已有防备;二来石人胳膊上缠绕着许多枯死藤蔓,用刀砍藤蔓,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可要想将其生生拽断,非千钧之力不可。
石人虽孔武有力,但那藤蔓被其拳头生生扯断,打出那一拳来,自然比凭空出拳速度慢的多,被黄金童后跳躲过,如果这一拳打在身上,黄金童即便不殒命当场,也得骨折好几根。
黄金童后跳之际,石人左右一扭身,将缠绕在自己身上的藤蔓全部扯断。
山坠子两目运光,暂时迷住那石人,可石人心智不全,被迷住一会即苏醒,而且再迷下一次,持续时间肯定要比上一次短,最终会失去效果,只能等隔天再迷。
鲁大植物园在清风夏夜,有很多谈情说爱的学生,于此出没。到了冬季则万径人踪灭,一个人也无。林慕蝉见左右无人,说了一句:你们先坚持一会,我马上就回来。
说罢脱去外套,将自己蓝翼弹开,飞纵夜空,须臾不见。
黄金童说道:小林关键时刻靠不住,这不是贪生怕死,把我往火坑里推吗?这石人也是,明摆着欺负暗三门里人,人家包副校长来拔胡须,它也不出来追。
我说道:此一时彼一时,你小心。
黄金童说罢连连往后退步,见山坠子将石人迷得一顿一顿的,知道坚持不了多久,石人就对山坠子的法术有了抗性。我没有带向天吼前来,只因我不相信一个石头人能会什么法术,与石头人一打照面,虽然觉其十分妖异,但它并不会什么异术,而且口感也不好,不是下饭之物,故而带变天吼前来也是枉然。
山坠子迷石头人十分吃力,眼见快要迷不住了。我拿出隐身符来,借着月光用朱砂点了一笔,以防不测。
柳向晚端着吞吐兽,随时准备起风,然而吞吐兽对人用风效果较好,可面对石人,由于身体沉重,极有可能刮不走它。
那石人身上不断的掉石屑,关节越来越灵活。
眼见山坠子最后一眼目运金光,石人连顿挫感也没了,径自向黄金童扑来,我将隐身符吧嗒贴在黄金童额头,口中念着隐身咒,黄金童消失了,但脚下踩得枯叶沙沙有声,如果是正常人类,很容易判断出黄金童的位置,然而石人好像缺根筋,并不知道遁声寻找。只是在月光下呆呆的向我和柳向晚看来。
在念隐身咒的间歇,我慌忙摆手说道:冤有头债有主,那两根胡须不是我拔的,你别冲我来,明白不?
石人将脖子扭得吱呀响,一如当日的生铁孩,抬起石腿慢慢向我逼近。
就在此时,林慕蝉飞了回来,收了蓝翼,手中提着一个小木桶,旋开木桶的盖子,擎在手中,石人慢慢向我走来,林慕蝉从侧面端着木桶叫道:走你!
哗啦泼了石人一身水,石人脚步立即停了下来,林慕蝉又绕到石人另一侧,将桶中的剩水全部泼向了石人。
石人遂寂寥无声,妖气乃泄。
黄金童将自己脑袋上的隐身符撕掉,现了真身,见林慕蝉手中的枣木小桶,恍然大悟,说道:原来这是石背驼龙井水!
林慕蝉冷冷的道:是的。
林慕蝉和黄金童除了互相埋怨之外,彼此交谈很少能超过两句。
我惊奇的问:你这么会功夫去了一趟驼龙山?
林慕蝉笑道:你傻啊,这么短时间豹伏山打一趟来回也不容易,还驼龙山,我给金雪斋送水时,金雪斋只留了半桶,剩下半桶被我带了回来,今晚派上了用场。
我奇道:你怎么知道这水泼向石人,他就不能动了呢?
林慕蝉得意道:王得鹿你脑子是不被驴给踢了,很简单的道理,石背驼龙井水遇到什么东西都会将其石化,遇到石头岂不石化的更快,石头能动弹,全凭一股妖气,而石背驼龙水却能让它重新变回不会动弹的石头,这逻辑有问题?
我连连摇头:没有没有,亏你想得出来。
林慕蝉道:我又一次救你于魔爪之下,回去后给我当三个月男佣。
柳向晚紧张的直用袖子擦额头上的汗,见林慕蝉和我暧昧,老大不乐意,开口道:说闲话也不分时候,万一石头人活了,我看你们怎么办?
林慕蝉道:活了,我也不怕,反正打不过我能跑,石头人总不能去天上追我。
柳向晚应声道:你跑了最好,我们仨紧紧拥抱着赴死,想想也挺浪漫。
林慕蝉含沙射影道:你倒是乐意,只怕人家韦绿给你开棺鞭尸,挫骨扬灰,敢抱女太岁的老公,没有好下场……
我听着不是话头,赶紧做了个打住的手势,说道:咱们是来研究石人的,不是来闲扯的,你俩先过来看看这石人的机关消息在哪?为什么能说话而且会动。
柳向晚说道:我不如林姐姐眼神好。
林慕蝉笑道:我也是没你细心。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佯装风月无边,实则话里话外,大浪涛涛。
还是黄金童靠谱,走上前来,拿着手电筒仔细的照,终于在腰部后方发现了端倪,那是一条缝隙。
黄金童对林慕蝉说:借你的镰刀用用。
林慕蝉还在和柳向晚说话,对黄金童的话,充耳不闻,我叫道:慕蝉你能先忙正事吗?
林慕蝉有三分火气,冲我嚷道:我不能!
说罢将镰刀扔在了地上,赌气坐在一株松树下面,明面上是冲我发脾气,暗里是在和柳向晚较劲,黄金童只得自己去捡镰刀,拿起神农古镰,去撬石头人时,兀自撬不动,只因神农古镰有个毛病,那就是认主人。镰头之内住着一个女妖,林慕蝉握镰之时,镰头血红,那女妖显现,锋利无比,妖法滔天。
林慕蝉一旦将镰刀撒手,那镰头女妖即消失不见,如普通常铁一般,不能削铁如泥。黄金童知道这一点,因此对我小声对我说:把林慕蝉哄来,赶紧掏开看看。早弄完了早回去睡觉不是?
柳向晚也赌气,但柳向晚是大家小姐,喜怒自然不能言表,脸色上是不会带出来的。只是自觉尴尬,走来与黄金童聊天,在石头人背后指指点点,两人猜测石头人里会不会有头妖兽?抑或会不会有毒?
我走到林慕蝉身边伸开手掌,那意思要拉她起来,她把嘴一撅,脸一扭,转头不看我。我小声问道:我怎么惹你了?
林慕蝉压低声音说道:你和柳向晚互相拥抱而死,想想我都恶心。
我叹口气小声说:林慕蝉咱说话可别亏心,你别神经质好不好,我这不没死吗?人家小柳不过是句玩笑话,你至于啊?我们俩什么时候相拥而亡了?
林慕蝉低语道:难不成你还真想和她相拥而死?
我明白,摆事实讲道理对女人一点用处没有,因此我小声道:不,我就是化成灰,也要化作能落在你肩头的灰尘,坚决和你在一起,矢志不渝。人当杀人,佛当杀佛!
林慕蝉嘴角微微一笑,我知道,我回答正确。
她这才站起身来,意味深长的说道:好,看你还挺真诚,那本姑娘就再给你卖卖力气。
说着话,走到黄金童面前,一把夺过镰刀,问了问缝隙位置,不仔细看还真找不到。
林慕蝉将神农古镰攥的紧紧的,暗运灵力,额头上不住的往外冒汗,那镰刀愤怒了,镰头通红,如同刚从炼钢炉拿出来一样,镰刀杆开始剧烈的颤抖。
我知道那是神农古镰里的女妖愤怒了,林慕蝉照着那条缝隙,狠命一砍,镰头直入石人之腹。
林慕蝉将镰刀杆一扭,镰刀头在石人腹中微微一绞,然后用力往后一拽,轰隆一声,神农古镰头将石人后背掏开一个大口子。
我们定睛一瞧,原来石人腹中竟然是空的。
空腹之内,放置一个小木盒子,成长方形,在石人腹内竖着,黄金童将那盒子取出来,托在手中,上面有一张封条,七道黄符。别无他物。
封条上印着辽东法师四字。
石头人会说话,能打拳,我们倒都没怎么害怕,但在手电筒下眼见辽东二字,令我们惊讶不已。这定是辽东大法师所为,没想到我们豹伏山竟还在他的活动范围之内,这是典型的炼妖事件。
黄金童眼见辽东二字,下意识的将那小木盒放在了地上,不敢再去碰。怕里面有诈。
众人都有恍然大悟的感觉,原来辽东大法师炼妖足迹,比比皆是。
他们都不敢打开来看,只能我拿着鹿骨刀挑断封条,小心翼翼将木盒打开,手电筒一照,里面竟然是一块腊,四四方方的,我刚要用鹿骨刀去挑破蜡皮儿,柳向晚一把拉住我道:别冒这个险了,万一挑破有毒怎么办?
林慕蝉见状,对我没好气的说,把刀拿来!
说着一把抢过鹿骨刀,照着蜡皮捅去,一扎之下,蜡皮捅破一个小洞,里面竟是一些灰白色的粉末,在寒风下,随风挥洒。
黄金童赶紧用袖子捂住鼻孔,虽然林慕蝉自己捅开,此时也用衣领捂住鼻孔,柳向晚见状,不敢怠慢,用手捂住口鼻,我则直接将木盒盖上了。
我问大家道:这木盒取出来以后,石头人就废了,你们说这木头盒子怎么处理?
林慕蝉道:豹伏山是不敢带上去的,万一这东西妖气很大呢。
柳向晚道:也不能随手扔了,万一被不明真相的人捡去,不是闹着玩的。
黄金童说:综上所述,王得鹿,你再使个虫法,让山坠子把这盒子扔进辽东大法师的炼妖炉内,完璧归赵,不就结了。
也只好如此,当即我找了个树枝悬挂寰瀛图,让山坠子叼着木盒,我做完虫法,山坠子口衔木盒跃入图中,不一会山坠子即从图里出来,我将图收好。
林慕蝉开始用神农古镰割那石人残躯,直到碎的不成样子,
黄金童在一旁纳闷道:你说辽东大法师炼石头人,长出胡须怎么就能和楚凤楼一个基因呢?
我突然间醍醐灌顶,一拍大腿,大叫一声:坏了!楚凤楼泉下有知,肯定不会原谅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