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以牙还牙
内室里,光线从糊了棂纱纸的窗棂映进来,在地上投射出一条一条的亮斑。
慕容歌躲在门后,将这些话尽数收进耳朵,微微一笑之后,才不紧不慢的将一整套的流彩暗花云锦装往身上穿。
赵嬷嬷别的本事没有,这眼光倒是独到得很,至少上辈子慕容歌就非常喜欢这套衣服,以至于被整之后的大半难过不是因为受了欺负,而是好不容易得来的美丽华服全被别人抢走了!
而现在,除去其他原因,慕容歌对这套衣服也还是很满意的。
既然满意,又是别人送上门来的,不要白不要!
慕容歌维持着嘴角淡淡的微笑,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往大厅走去,好似压根不知道赵嬷嬷等人的猫腻一般。
等她走到了大厅中央,一屋子跃跃欲试的丫鬟就在她不远处摩拳擦掌。
赵嬷嬷一双眼睛眯得只见一条细缝,赞道:“七小姐貌若天仙,这套衣裳简直就像是为七小姐量身定做的一般。”徒然,她话音一转,嗓音瞬间刻薄起来:“不过,以七小姐卑贱的身份,恐怕配不得这华服!”
“丫鬟们,动手吧,谁手脚快,衣服就是谁的了!”
随着她话音落下,十几个丫鬟蜂拥似的靠近慕容歌。
慕容歌始终维持着娴静的神态,等她们近了,手都伸到她面前了,才不急不慌的展开手臂。
霎时,袖子里的奶白色活物像树上成熟的果子一般掉落出来,惊得几个胆小的丫鬟直叫唤。
一边叫唤一边往后退让:“啊啊啊,有老鼠啊,好多老鼠!”
杂乱而惊恐的叫声瞬间将慕容歌包围,但无人再敢靠近于她,因为她袖子里还在时不时的掉出粉色皮肤的老鼠,看起来倒不怎么惊悚,可这些丫鬟平时连只蚯蚓都不敢抓的,如何敢像慕容歌一般一指捏着一只老鼠闲庭信步?
而赵嬷嬷,是府里出了名的害怕老鼠的,害怕到只要听见老鼠两个字就要躲到被窝里半天不敢出来。
慕容歌忍住嘴角笑意,一步一步向赵嬷嬷靠近:“嬷嬷,你送我衣服,却为何又在衣服里藏这么多老鼠,是想让我的身体成为老鼠窝吗?”
“你站住,别过来!”赵嬷嬷牙齿发颤的喊。
慕容歌不为所动,她走一步,赵嬷嬷就往后退一步,直到退到厅里的大方柱上,退无可退,才瞪眼瞧着慕容歌:“死丫头,给我把你手上的东西拿走,快点拿走!”
慕容歌将活生生的,还在挣扎的老鼠往前伸了伸:“嬷嬷是说这个吗?”于是满意的听到赵嬷嬷杀猪般的叫声。
慕容歌一脸惊惶,朝心有余悸的丫鬟问道:“有水吗,哪儿有水?赵嬷嬷太激动了,得帮她镇定镇定!”
丫鬟一个个惊魂未定,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慕容歌眼睛一亮,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过去将屋角的一盆水抬起,一股脑全都泼在了赵嬷嬷脸上。
“那是……”有个丫鬟欲言又止。
慕容歌一脸迷茫:“是什么?还不快扶嬷嬷去换身干衣裳,待会儿着凉了当心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赵嬷嬷先是被吓得神志不清,又被一盆又冷又臭的脏水兜头兜脸泼来,整个人都傻掉了。而慕容歌趁着这个空挡,迅速的穿着衣裳一溜烟跑了。
——
慕容歌心情愉悦的踩着碎雪,踏着月光往下人房走,和上辈子一样,不小心踩到了枯枝,但是这次她没有再摔倒,而是稳稳的从上面踏了过去。
刚走到门口,就瞧见姨娘顶着暴风雪抱回一条四处是破洞的毛毯。
对这个亲娘,慕容歌感情复杂得很,上辈子自己落到那么惨的境地,有自己的原因,但也少不了姨娘的责任,若不是她十年如一日的懦弱,别人又怎么敢事事欺辱她们娘俩头上?
而她胆小隐忍的性格,大部分也是因为随了这个姨娘的缘故。只不过,死过一次之后,把亲情看淡了,也把人性看透了,所以慕容歌再不是以前那个慕容歌。
那个懦弱,不堪一击的慕容歌已经死了!
现在活着的,是为了报仇,可以不折手段的慕容歌。
然而到底亲生,慕容歌也不舍太过怨怼于姨娘,接过破破烂烂的毛毯为姨娘披在身上,慕容歌静静看着她的眼,一字一顿的说:“以后,别再期待我那不负责任的爹会拯救我们了,自己的命,是要靠自己拯救的!”
说完,转身就准备离开,张氏茫然追问:“这么晚,又下着大雪,你去哪儿?”
“去要回我们该有的东西!”慕容歌头也不回的走了。
库房建在内院,离慕容歌住的下人房不远,专门由婆子日夜值守的,所以慕容歌也不怕扑了空。
她上前敲了门,就抱手等待着,很快衣衫不整的婆子开门出来,见是她,口气很差:“七小姐,大晚上的什么事,打扰婆子我睡觉!”
慕容歌冷哼一声:“徐婆婆你要睡觉,我难道不睡觉么?大冷天的,你有棉被盖,却给我娘一床全是破洞的破毛毯,你当我们是什么!”
“能是什么,大老爷不要了的破烂货!”话音刚落,就被慕容歌抬手狠狠扇了个耳光。
慕容歌扯了扯嘴角:“你要是再敢这么说一句,我杀了你信不信?反正前院离这够远,我杀了你再把你丢进池塘,保管神不知鬼不觉!”
“你倒是敢!”徐婆子被打蒙了,捂着脸耍横。
慕容歌轻飘飘看她一眼,那眼神寒入骨髓,徐婆子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挣扎道:“赵嬷嬷吩咐过的,不许给你和你娘任何东西,那毛毯,还是我破例才给的,你别不知好歹!”
“赵嬷嬷受了大夫人的托,目的就是让我和我娘生不如死,徐婆婆也跟着作孽吗?再不济,我也是这府里的主子,我若冻死在这大冬天里,消息传入京都,就算我爹不待见我,眼下马上过年,你们就不怕晦气两字惹他生怒?”
慕容复由一介白衣到官拜内阁,极为看中风水之事,曾经因为一个丫鬟打破了他的风水墨瓶而大发肝火,硬生生把那丫鬟吊在房梁上三天三夜,最后活活渴死!
这些事,最清楚的莫过于府里的老人。所以徐婆子顿时脸色发白,喉咙发紧,仿佛即将被吊上房梁的就是她。好半天,才干涸着嘴唇道:“那你,那你到底要什么?”
拿着两床半新不旧的棉被,慕容歌心满意足的回了屋子,这些,仅仅只是开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