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静姝是叫李君澈抱上马车的,她满身的血迹,连自个都说不清到底哪儿受了伤,可哪儿都觉得痛。
先她一步得救的款冬已经在马车里头了,只念及方才之事,还忍不住周身颤抖。
一见卫静姝满身血迹,立时哭得梨花带泪,语出咽哽:“姑娘,都是奴婢不好,叫姑娘受苦了。”
卫静姝自个方才还哭得一顿,眼睛正红肿着,见款冬哭还颇为大气的安慰她:“瞧你那点儿出息,这点事儿都经不住,日后若是碰到更大的事儿,可如何是好?”
款冬虽是出身低微,可到底不过是个养在深宅里头的小丫头,这等生死之事也还第一回经历,早吓得魂儿都没了。
方才若不是李君澈手脚快,将她当卫静姝先救了下来,她只怕都是要咬舌自尽了的。
听得卫静姝这般说,细想一番自家姑爷在京都的处境,也没得脸子哭了,抹得一把眼泪,却还抽了抽鼻子。
李君澈阴沉着脸吩咐人将此处的尸体都处理了,又将失血过多的四书同元宝一道着人送回去救治。
初十来来回回的将那些尸体都查探一番,倒也发现了些许线索,压低了声儿同李君澈道:“总共死了十二个,都不是寻常人。”
见李君澈神色不悦,又往他耳边轻声嘀咕两句,末了又自觉的问道:“爷可需要属下做甚个?”
李君澈视卫静姝如珍宝到甚个程度,别个不晓得,他初十是清楚得很的。
他病得要死的那些时日,都还将她放在第一位,容不得又半点闪失。
如今他捧在手心里的珍宝,叫人算计,险些丢了性命,依着李君澈的性子,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后头的始作俑者的。
李君澈抬眸看得初十一眼,双手负于身后,瞧着云淡风轻,可说出来的话,却叫人骨子里都透着寒意。
“不必急,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爷,爷叫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处理这头的事儿,李君澈打算同卫静姝先回去,一转身却又瞧见尚未离去的李君淳。
李君澈今儿着了一袭深紫暗纹箭袖衫,只如今早叫鲜血染透。
李君澈上前几步,眸色深沉的将他由上至下的打量一回。
还未说话,李君淳自个便扯着面皮一笑:“学艺不精,叫大哥见笑了。”
李君澈跟着皮笑肉不笑:“你怎的会在这儿?”
言语之意虽无其他,可隐隐之中却带着几分猜疑。
李君淳神色一凛,面上极不好看,却也不曾恼怒,他素来不喜卫静姝,三番五次的寻她麻烦不说,私下也算计过她的性命。
今儿居然拼了命救她于水火之中,也由不得李君澈不多想。
李君淳心中藏又龌蹉,自然不敢坦然面对李君澈,动了动嘴皮子,半响才道:“我瞧见有人发信号便过来看看,没想到,是卫,卫静姝,那,那泼妇。”
他顿了顿,继续道:“原本我是走了,打算见死不救的,可,可还是想着大哥会伤心,才又折了回来。”
其言之中那些真那些假,便也只得他自个晓得了。
李君澈点一点头,也未再往深处怀疑,只一语双关道:“今儿还需多谢你,你嫂子,是大哥的命。”
李君淳周身汗毛一竖,满腔都是说不出的情绪,沉默半响终是点头:“我们是兄弟,纵然我再不喜嫂嫂,也会念着大哥的情分。”
“这儿有初十,你也早点回去,身上的伤也要早些处理了。”点到即止,李君澈并未深说,拍了拍李君淳的肩头,叮嘱一句,便先行离去。
卫静姝身上多处有伤,也失了不少血,款冬便寻了马车里头的药箱,同她简单处理一下。
李君澈归来之时,她已经靠在车壁上昏昏欲睡了,身上好几处包扎起来还能见着红。
“让爷来吧。”李君澈心中闷疼,抬步上了马车,将款冬手上的金创药接了过来,又道:“爷先带世子妃回府,你在这儿等一等府里的马车来接。”
款冬知会,连连点头,忙乖巧的下了车。
元宝同四书两个都伤重,一早便送回世子府了,赶车的便是五经。
五经瞧见款冬下车,便隔着车帘问得一句,随即打马回府去。
李君澈简单的给卫静姝看了看身上的伤,见未伤到要害也是忍不住心头一松,细细的替她将伤口都上了金创药止血,这才又将人抱在怀里,自言自语:“你放心,这样的事儿,为夫绝对不容许又第二回的。”
卫静姝昏昏沉沉,半梦半醒的搂着他的手臂,噘着嘴儿没心没肺:“既是当了你的夫人,少不得就得与你同甘共苦罢了。”
李君澈眼圈微红,抿着唇却是一笑,再未说话。
他娶卫静姝是想让她享福的,而不是共苦的。
马车一路行得平稳,到得世子府,直接从大门进,穿过二门停到宝山居前。
李君澈抱着因失血过多,昏睡不醒的卫静姝大步流星的进屋。
不知从何得了消息的王映芝,一早便吩咐丫鬟婆子烧了热水,又请了京中有名的大夫来候着。
卫静姝被李君澈抱着进来之时,身上还裹了件薄披风,她也瞧不清状况,只见人进屋许久,这才隔着门柩唤一声:“世子爷。”
“妾身请了太夫在府中候着,可要通传?”
“不必,府中无人需要大夫,王氏多心了。”李君澈平稳的声儿从里头传出来,丁点没给王映芝留脸面。
王映芝闻言,不由得面色极是难堪,眼眶仲立时便蓄了水气,她自作聪明,用心用力,原本也不过是想到李君澈跟前讨个好。
可哪里晓得她用错了法子,叫李君澈不但不领情,还生了厌恶。
卫静姝是女子,在外头受了歹人袭击,不管那歹人有无得逞,此事一传出去,卫静姝的名声自然受损。
李君澈虽不计较,可也为着卫静姝着想,是以她受伤,自来也不曾往府中传话,让人请大夫候着。
王映芝进世子府不久,就暗戳戳的打听来这些个消息,李君澈心中如何不恼。
这世子府她虽占着个正妻的位置,可到底还是李君澈的地盘,连他的人都敢收买,自是触了底线的。
王映芝年纪尚轻,虽聪慧过人,却因幼年丧母,有些东西没人教过,自也不晓得这里头的道理。
还当李君澈不将她作人看,捂着脸儿,道一声,便先行离去。
王映芝一走,宝山居大门便立时紧闭,烧好的热水也叫婆子提了进去。
冬青奉命进屋,寻了干净的换洗衣裳,便被赶出门去。
卫静姝身上的衣裳沾染了不少血迹,又多处破烂,李君澈怕弄疼她,索性拿剪子全数剪了。
褪了衣裳,这才又拧了巾子替她擦拭一回,再慢慢用上等膏药抹一回,最后撒些药粉,用干净的纱布包好。
屋里头的血水一盆接一盆的往外头倒,直到夜幕黄昏,李君澈才将卫静姝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都处理好。
忍冬进屋点了灯,又取了药方下去抓药,架着红泥小炉子便在院子里头煎煮起来。
大厨房里送来饭菜,又原封不动的送了回去,小厨房里正熬着浓稠的小米粥。
卫静姝闻着米香味,昏昏沉沉的醒过来,一睁眼就瞧见李君澈满脸疲惫之色。
“你作甚这副鬼样子,我又死不了?”她眨巴着眼儿,裹着锦被就想翻个身,那知一动便痛得惊叫起来。
李君澈吓得一跳,忙扶了她:“你身上有伤,动作斯文点。”
卫静姝一坐起来,便觉得脑袋发晕,扁着小嘴儿,控诉一句:“我饿了呀。”
才说完,又觉得不对,眼眸一低,更是连连惊叫起来:“李,李,李君澈,你,你这老色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