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等了,早点休息。”
叶璇芝目露惶然:“你……不回来吗?”
“不了。”
“春航,对不起……我当时真的……控制不住……”
“你醉了,不用解释。”
男人的冷漠像一把钢刀插进心脏,她宁可沈春航怪她不懂分寸,责备她半夜去酒吧鬼混,也不要现在这般客气疏离,好像她对他而言根本无足轻重,她的死活也无关痛痒。
叶璇芝蜷缩在沙发上,手臂狠狠环住膝盖,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暂时给她勇气。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贝齿紧咬下唇,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连抽泣和呜咽都不能有。
但浓郁的鼻音还是泄露了女人的真实情绪。
她在害怕。
那头,呼吸稍顿:“……再说吧。”
“今晚,不可以吗?”
沉默良久。
“……璇芝,我们说好的。”叹息中夹杂着失望。
女人呼吸迟滞,下一秒,如遭雷击——
他说,“你过界了。”
通话早在二十分钟前已经结束,叶璇芝却仍然保持托举手机的动作,仿佛被抽空了灵魂。
……
沈春航回了自己的住处。
离苗苗小区不远,也算顺路。
进门之后,换鞋,脱掉大衣,抖抻之后挂到衣帽架上。
一边往客厅走,一边扯松领带。
坐在沙发上静静抽了根烟,然后拿起手机,转身去了阳台。
他拨通沈春江的号码——
“哥。”
“阿航?怎么这个时候给我电话?”
“沈婠和权六……你知道吗?”
那头轻嗯一声:“你看到了?”
沈春航把今天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六爷亲自去接?!”沈春江似乎有些惊讶。
“怎么?不能接?”
“没有……”嘴上应着,心里却开始忖度起婠婠在那位心目中的分量。
能让权捍霆纡尊降贵,亲自去接,想来还是有些情分在里面。
这个认知令沈春江喜上眉梢。
沈春航听出对方的敷衍,不由皱眉,语气也随之冷凝:“哥,你对沈婠到底怎么个安排?”
“阿航,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起航毕业的学生,你难道希望她待在家里,当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
沈春江闻言,不由愣住。
余光扫过枕边熟睡的杨岚,掀开被子,轻手轻脚起来,随手披了件外套,离开卧室。
楼下书房。
沈春江打开暖气,坐到椅子上,不动声色:“你有什么建议?”
“哥,你不用套我的话。我对做生意不感兴趣,也从来没想过染指明达。这些年,你当你的总裁,我做我的校长,大家相安无事,各得其所。”
沈春江轻咳一声,借以掩饰尴尬:“阿航,你这么说可就见外了……”
沈春航轻笑,眼底闪过嘲讽之色,却没发出半点声音。
隔着电话,谁也不知道谁在想什么,姑且安宁。
“本来今天这番话轮不到我开口,”沈春航语气平淡,“可沈婠有这个实力,如今又握着权六爷这条人脉,如果不能物尽其用,无论对明达,还是对沈家,都将是一种浪费。”
同样的问题沈春江没考虑过吗?
不,他甚至比沈春航更早看到沈婠身上的价值。
也许从她成功考入起航那时起,这个被他当宠物放养的女儿就已经具备了让他刮目相看的资本。
而之后的不动声色,则是暗中观察。
或者说,待价而沽。
事实证明,沈婠没有令人失望。
首先,学业上,成绩优异,此番沈春航的背书就是最好的证明。
其次,她多了一个身份——六爷公开承认的女友。
最后,在沈家两个女儿接连折损的前提下,沈婠的崛起成为必然。
沈春航:“理由不用我说,你应该都懂,今天顺嘴一提,也是怕你想岔,耽误了那丫头。”
沈春江轻声一叹,颇为感慨:“你有心了。”
兄弟两人都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该说的说完,便直接挂断。
这晚,沈春江失眠到凌晨两点才堪堪入睡。
第二天又早早去了公司。
杨岚:“怎么搞的?连早餐都不吃,急成这样?”
沈谦握筷的手一顿:“上午九点有董事会。”
“难怪……”杨岚恍然大悟,并未将此放在心上。
可当天下午就有沈春江“确定项目部经理人选”的消息传来。
“……项目部经理?!”杨岚蓦地攥紧手机,指根青白,“怎么可能?”
那是阿如的位置,凭什么让别人来坐?!
电话那头战战兢兢:“夫人,是真的,散会以后,人事部就发了通知……”
杨岚深吸口气,竭力维持着那一丝薄弱的教养才没有破口大骂。
“那个人,是谁?”
“三小姐。”
“你再说一遍!”音调陡然拔高。
“就、就是沈婠沈三小姐!”
静默,死寂。
“夫人,我还有工作,先挂了,再见!”
通话结束,杨岚却始终无法相信,坐在沙发上,表情发懵。
周庆福远远见了,忍不住走过来,轻声叫她:“太太?”
猛然一个激灵,杨岚反应过来,拿起包就往外冲。
“老陈!我要用车!”
半小时后,杨岚气势汹汹杀进总裁办公室。
“夫人,您别为难我们……”
“让开!”
“总裁真的很忙,您先让我进去通报一声……”
“再说一遍,让开!”杨岚下颌微扬,目光睥睨,到底当了这么多年的“沈太太”,自有一番慑人气魄。
最后,秘书实在拦不住了,只好亦步亦趋跟在后面,期间没有停止过劝诫。
砰——
门被一股大力推开,砸在墙壁上,发出哐当巨响。
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杨岚脚下一滞,对上众人投来的视线,她眼中浮现一丝愕然。
原来不是托词,沈春江真的在忙……
视线扫过众人,她才后知后觉这些都是明达的董事。
如今齐聚总裁办公室,应该有很重要的事商量。
“抱歉总裁,我没拦住……”秘书低头告罪。
沈春江眉心骤紧,面色不豫:“你来做什么?”
杨岚紧了紧皮包链条,“有点事……”
此刻,她已全然冷静下来。
不想让老妻当众没脸,沈春江朝秘书摆了摆手,“你先出去。”
然后示意杨岚坐到一边,而他和其余董事继续开会。
“……我相信起航学院的教育水平,也相信从那个地方出来的学生会得到各方面提升,但这无法排除贸然下达任命将会造成的风险。所以,我不赞同。”
“话虽如此,但世上有什么风险能够完全排除?就算坐上那个位置的人不是沈婠,难道任命其他人就不会有风险?”
“我不同张董的说法!风险也有大小之分,相信在我们严格的考察监督下,可以降到最低。”
“考察?考察什么?”
“当然是个人能力!”
“那你又如何肯定沈婠不具备这种能力?”
“她一个连大学都没上过的黄毛丫头,有什么能力可谈?”
“哦,照你这样说,一个没有能力的人也能考上起航,那起航学院得有多差劲?”
“你!”
董事之间争锋相对,但真正拿主意的沈春江却始终不曾开口。
而同样安静的,还有沈谦,低垂着眉眼,神情难辨。
杨岚隔着一个置物架,将所有谈话尽收耳中。
愤怒就像雪球,越滚越大。
最后,她终于忍不住,起身走到众人面前,“我不同——”意。
最后那个字还没说完,就被沈谦开口打断:“先休息几分钟,回来再继续讨论吧。”
说完,起身离开,顺手拉着杨岚走出办公室。
“阿谦,你到底在做什么?!”
两人拐进角落,杨岚愤怒出声。
“妈,你需要冷静。”双眸深暗,沉沉无波。
“为什么不让我把话说完?”
“说完又如何?爸会听吗?董事们会理吗?”
杨岚不做声。
她在集团并无职位,说好听点是“总裁夫人”,说得不好听就是个花瓶一样的豪门太太,表面尊荣,却并无实权。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那个私生女大摇大摆进入集团,坐上阿如以前的位置?”
沈谦眼底泛出一丝冷光,掩藏了凌厉,却锋芒不减。
“她能不能顺利进入集团,目前还在讨论之中,尚无定论。爸不说话,证明他心中那杆秤还在摇摆,如果您贸然冲出去,直接说不同意,董事们顺藤摸瓜,猜测沈家内部不睦。爸又最爱面子,您想想,介时他会怎么挽回局面?”
杨岚跟沈春江做了二十多年夫妻,对于枕边人再了解不过。
为了向其他董事证明沈家内部并无矛盾,就算他不想提拔沈婠,也不得不赶鸭子上架答应下来。
“幸好你那个时候打断我,否则……”思及此,杨岚一阵后怕。
“那接下来怎么办?”
沈谦:“等。”
“你有帮手?”
“我说的等,不是等人,而是等结果。”
杨岚皱眉:“万一董事会那边同意了?”
“不会。”
“你……”
“我不会同意。”沈谦一字一顿,黑眸铮亮逼人。
杨岚见他已经有了章法,便彻底放下心来。
时间一晃而过,众人又回到办公室。
杨岚的状态明显比之前放松,不争不抢地坐在沙发上翻看杂志,还让秘书泡了杯花茶送进来。
“夫人慢用。”
“嗯。”
讨论继续。
“关于沈婠是否有能力坐上这个位置,相信成绩不会说谎。据我所知,从她进入起航学院到现在,各项考核都名列前茅,导师也多有夸赞。虽然这步棋下得险了点,但俗话说得好,富贵险中求,试一试也未尝不可。”
“如果出了问题,谁来负责?王董?还是张董?”
“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为什么不可以给沈婠一个机会?我负责怎么了?负责就负责!”
“消消气儿,大家都别这么躁,有话好好说。”
“我也不想吵吵嚷嚷,可有些人听不懂话!”
“你说谁呢?”
“……”
一阵哄闹。
“够了!既然僵持不下,那就交给沈总来决定!”
齐刷刷的目光投向沈春江。
杨岚也不由捏了把汗,心提到嗓子眼儿。
沈春江沉吟一瞬,忽然看向沈谦:“你怎么说?”
沈谦;“从公司利益的角度出发,我不同意。”
杨岚舒了口气。
沈春江眉心微拧,研判的目光投向他,似在分辨这个结论究竟为公,还是为私。
沈谦不闪不避,坦然与之对视。
“目前集团正值用人之际,如果沈婠能力足够,我也不能放着不用,这是浪费资源。”
沈谦目光一暗。
看来沈春江早有主张,虽然之前一语不发,但心里已经偏向沈婠任职。
“可如何判断沈婠是否有能力胜任这个职位?”沈谦一针见血,指出关键所在。
众人一默。
“优异成绩难道还不足以说明?”是先前开口支持沈婠的那位董事。
“纸上谈兵罢了,是骡子是马要遛过才知道。”
“那你说怎么办?”
沈谦抬眼,缓缓扫过众人:“不如,就请各位当一次裁判?”
“怎么说?”
“起航进修的所有班级,在结业前都会组织三次模拟实践,据此决定结业分数。”
“这个我知道!之前跟起航c班班主任张凡张教授一起吃饭的时候,听他说起,好像目前为止已经进行过两次。沈婠带领的小组每次都拿了第一。”
“是吗?”众人不由怀疑。
虽然之前都在吹沈婠成绩如何如何优秀,但这毕竟是起航学院,精英荟萃的地方,能优秀到哪里去?
可现在,具体事迹摆出来了,由不得他们不信。
怀疑也成了人之常情。
“那当然!张凡亲口说的,还能有假?况且,两次实践都以bc两个班级合作的形式完成,也就是说,沈婠不仅赢了c班,还碾压继承人b班。”
“嘶——”
“这么说来,她倒有些本事!”
眼看形势倒向不利的那方,沈谦并未慌乱,相反,他比任何时候都来得平静。
给人的感觉也仿佛绝对公正,没有半点私心。
任谁也不会觉得他是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而排斥同父异母的妹妹进入集团。
“我刚才说了,纸上谈兵没用,等到了战场,才是真正考验一个将领的时候。”
“那小沈总的意思?”
“我们可以联和起航一起举办第三次模拟实践,介时还请各位坐上评委席,亲自考察沈婠的个人能力,如何?”
“这……”
“我觉得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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