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你不是。”
    随着这句话的落下，阵法传来的光芒彻底将方寒的身躯缠绕住，甚至已经从他的脖颈处，攀上他的脸颊。
    方寒只感觉浑身都被冰冷的触感所包围，已经有些无法动弹了。
    他皱紧眉头，轻声问了一句：“老师，这阵法限制了我的行动……”
    道主眼眶中，流下两行热泪，颇有感触的说道：“寒儿，不要怪为师，为师不想死，不想化作一碰枯骨。”
    下一秒，道主脚下被诸多光芒所缠绕，跟方寒的遭遇完全相同。
    短短几息时间，两人都被阵法的光芒所缠住，相距不过半米。
    见自己的疑惑没有得到解答，方寒脸上的淡然终于变得不再平静，他深吸一口气，稍稍有些痛苦的说道：“师父，有股力量，似乎正在拉扯我的魂魄，好痛！”
    “忍一忍，就过去了。”
    道主伸手拭去泪水，脸上的皱纹在这一刻全部舒展，眼神中有期待，也有不舍。
    “我的灵魂，正在被这座阵法强行抽出体外，老师，你这是……”
    方寒毕竟是道主的弟子，冷静下来后很快便猜测出了眉目。
    “别怪为师。”
    半米距离，道主深深望着方寒，笑容苦涩。
    方寒脸庞一阵剧烈变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自嘲的笑了笑：“师父，能把推演之法，说给我听吗？”
    “你的最后一个愿望，为师会满足的。”
    道主口中开始念出咒语，很长一串，非常晦涩。
    方寒竖起耳朵，听的非常仔细，甚至全副身心都沉浸在其中。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道主体魄变得更加虚弱，他的灵魂就要离体。
    只要方寒的灵魂被大阵硬生生的扯出来，自己便能够趁机钻入其中，占据他的肉身。
    这也是道主进行已久的计划。
    这座大阵，需要配合功功法一起使用，统称为移魂夺魄。
    这里的魄，不是魂魄的魄，而是体魄的魄！
    因为抵抗域外邪魔，道主中了剧毒，而且身体本源受到严重伤害，已经没有几年可活了。
    所以，他才会计划培养方寒，把他境界始终限制在造化境巅峰，目的就是为了让他进入上古龙山中，代替自己取出化龙之法。
    只有化龙之法，才能让他已经枯老的体魄重新焕发生机，甚至极有可能直接化龙。
    从人形，化作真龙，拥有万年悠久的寿元。
    上古龙山的历练，也是道主一手所操控，他让各方势力带出龙晶，并且尽可能的杀光里面的轮回境妖兽。
    做完这一切后，自然便是方寒出马了。
    只可惜，方寒在上古龙山的洞府中，并没有找到化龙之法。
    无奈之下，道主只好启动另一个计划。
    舍弃自己原本的肉身，把方寒这尊大好体魄占据！
    这本是道经中，一门十分邪恶的功法，甚至被列为禁忌。
    但为了活命，道主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对方寒的疼爱，是真的。
    想要活命，也是真的。
    所以才会有先前那样一问。
    方寒，如果你是我的儿子，该有多好。
    虎毒不食子。
    我就算死，也不会打你肉身体魄的主意。
    只可惜，你不是。
    施展移魂夺魄，必须要非常苛刻的条件，两人必须都是同月同日同时辰出生，这样才能够达到体魄灵魂的完全融合。
    方无镜有诸多儿子，唯独方寒，符合这一个条件。
    那时的道主并没有想这么多，只是觉得方寒跟自己很有缘分，遂即带来道门。
    直到身受重伤后，他才想到，移魂夺魄的施展条件。
    但他始终把这个，列为次要计划，因为他不舍得取走方寒的性命。
    如今，彻底走投无路了。
    方寒，不要怪罪为师！
    “嗤！”
    道主头顶，冲起一股白气，他的眼眶变得有些无神。
    这是魂魄即将脱离肉身的征兆。
    至于方寒，他双眼紧闭，压根看不出任何状态。
    “要来了。”
    道主的灵魂开始离体，速度并不快，一寸一寸的从头顶飞出。
    至于方寒，也有魂魄飞出，一团漆黑。
    “师父。”
    就在这时，方寒突然睁开眼睛，低沉的道了一句。
    “嗯？”
    听到这两个字，道主显然不可置信，因为他灵魂已经有一半离体，失去了对肉身的控制。
    “嗤。”
    一声轻响，道主感觉小腹处传来一阵剧痛，甚至连及灵魂本源，都在这一击下，受到了不可逆转的伤害。
    他的灵魂瞳孔收缩，脸上的表情非常痛苦，很是艰难的低头看去。
    只见方寒手中，握着一小截断骨。
    这断骨通体纯白，晶莹剔透，就如同宝玉一般。
    然而，正是这一截断骨，深深刺入道主的小腹中。
    连同他未曾离体的灵魂，都受到了剧烈创伤。
    方寒抬起头，居然已经泪流满面，他声音有些哽咽道：“老师，对不起，我也不想死。”
    道主连忙抬头，看向方寒头顶。
    先前他的灵魂，分明已经被拉扯出来了，可为何还能操控肉身？
    方寒头顶被拉扯出来的灵魂，犹如一团黑光，感受到道主的目光后，缓慢舒展开来。
    居然，是上古真龙的灵魂。
    上古真龙微微一笑，很是淡然道：“道主，真是好计谋！”
    刹那间，道主脑海中闪过一切。
    所有困惑，在瞬间全部了然。
    “原来如此。”
    道主的神情，经过一系列的变化后，最终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容：“寒儿，将计就计，你做得很好；为师平日里，是怎么教你来着？”
    “战不能敌时，应以智谋。”
    方寒跟道主，异口同声的说出了这句话。
    “哈哈哈哈哈。”
    随后，道主大笑出声，连灵魂都在颤抖。
    在灵魂离体到一半之时，如果遭到损伤，将会是致命的。
    若是一般事物，自然不可能伤到道主，然而刺入他小腹的，是上古真龙爪子上最锋利的一截断骨！
    “师父，我也很尊敬你，我会用尽我毕生所能去统率道门，希望你在九泉之下，能够开心。”
    方寒闭上眼睛，脸颊上尽是热泪，他手腕猛地一转，断骨内蕴的狂暴气息，将道主的五脏六腑瞬间绞碎。
    灵魂离体的刹那，自然也是最脆弱的时候。
    道主本身便身受重伤、命不久矣，加上突然遭到袭击，生命已经走到尽头。
    “嗤！”
    两声轻响，上古真龙的魂魄跟道主的魂魄，同一刹那离开身躯。
    道主的肉身，没有了丝毫生机，彻底就是一个空壳。
    至于方寒，他被抽出去的，乃是上古真龙的魂魄，至于自己本身，则没有遭到任何损伤。
    从头到尾，他都在演。
    配合道主，将这出戏演下去。
    没想到，道主在最后时刻的一番真情吐露，令他心中如同打翻五味瓶。
    说不出的苦涩、酸楚。
    想起过往种种画面，方寒泪水止不住的涌出。
    虽然我赢了，可我为什么没有丝毫快意呢？
    若是师父赢了，他的心情，应该也同我一样吧？
    “寒儿，不要哭，为师罪有应得……”
    道主的魂魄微微一笑，随后眼睁睁看着上古真龙的魂魄，钻入自己的肉身之中。
    他没有不甘，也没有怨恨，就只是平和的闭上双眼，迎接即将到来的死亡。
    “师父。”
    方寒低下头去，泪水滴落下来，将脚下土地打湿。
    下一秒，“道主”睁开双眼，眸中带有数不尽的沧桑之意，仿佛能够洞悉这片天地。
    “寒儿，好好……对待道门，拜托了……”
    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后，道主强行露出一抹微笑，他的灵魂正在消散。
    一位飞仙境至尊，太乾界顶尖强者，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性命。
    移魂夺魄，互为媒介。
    当方寒以龙骨重创道主的时候，他的魂魄就再无可能回归体内了。
    若是回去，将会瞬间死于狂暴气息的绞杀之下！
    至于上古真龙的那缕残魂，则是通过移魂夺魄阵法，成功进入了道主的体内。
    两人身上所缠绕的光芒，如同潮水一般退去。
    脚下的阵法，彻底消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我的好徒儿。”
    “道主”开口说道，声音依旧还是那样，跟以往没有任何差别。
    “不好戏弄我。”
    方寒伸手拭去眼泪，淡淡的说道。
    “哈啥哈哈，这么多年过去，我终于有了新的体魄；虽然很是差劲，不过能再活一次，已经不错了。”
    “道主”舒展着身躯，哈哈大笑着。
    方寒后退两步，有些颓然的坐在地上。
    虽然今日所发生的一切，他平时在脑海中想过多次，但真正发生之后，多少还是有些心情复杂。
    “你帮我残魂离开洞府，得到全新的体魄，我会好好报答你的！推演之法要不要学？或者我教你五行八卦剑法如何？”
    重获躯体的上古真龙，显得非常兴奋，话也多了起来。
    “你出去后，必须还要以‘师父’的身份活着，以你现在的虚弱状态，一旦被那些师叔察觉，定会出手将你围杀！”
    方寒苦笑一番，主动说道。
    道门并非只有道主强悍，其余二十几位观主，可也不是吃素的。
    “放心。”
    “道主”脸上，露出灿烂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