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儿女是个很神奇的民族,平时每个人都像拧紧了发条的青蛙一样,动力满满活力四射的忙碌于工作、学习,甚至是活下去这三个字里。
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跨过外国人的圣诞节,又跨过元旦节,再一天天的走向公历中可能毫不起眼的某一天,农历的春节。
拧紧发条的生活斗士们,会慢慢的在不知不觉中放缓各自的脚步,迎接新的一年的到来。
其最大的特征就是,平时大家都算着公历过日子,今天是几月几号什么的。
可在临近过年那些天,大家突然就忘了公历,脑海中仿佛没那个概念,算日子的口吻瞬间无缝切换成农历的大年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
唉,大年初七又得上班了之类的。
揪住个机会逮着平时时间观念再强的人给他搞突击,问他今天是几号星期几,他保证得想半天。
这个世界,与沈崇的前世一模一样。
中国人的年味,比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更浓。
外国人甚至没有年味这个词。
他们会纳闷,新年的空气里难道有什么让人迷醉的香味吗?
外国人学不来,理解不了。
在这片土地上,过年的确有香味,很浓郁,让人无法阻挡,潜移默化中动摇着每一颗坚硬的心。
就连叱咤蜀川商界,旁人眼中锐气凛然的林一工业董事长兼总裁林知书,女中豪杰里的斗士,都敌不过这沁人心脾的年味。
绝大部分时候,她心如铁石,雷厉风行,唯有在欣欣身上才会偶尔柔软。
现在可能得加个能让她进入混乱状态的沈崇。
走在人来人往的奇乐园林荫大道上,听着耳朵里各种嘈杂却不恼人的欢声笑语,鼻子里闻着飘在空中的烧烤香味、爆米花香甜味、普通家庭女子的“劣质”香水味,脑子里再时不时回荡下先前沈崇给她那印象深刻的汗酸味,又时不时别脸看看正俯身低头逗欣欣开心的沈拳王,林知书脸上不由自主的浮现抹她自己都并未察觉的恬淡笑意。
商场如战场,穿梭在林总和欣欣妈这两个身份之间的老林,总难以轻易抹掉自己身上那股刀光剑影的味道。
可今天的她却罕见的卸下心防,让自己完全沉浸在这种寻常却又不平凡淡淡幸福之中。
“爸爸,那个烤串好香呀!我好想吃!”
欣欣松开抓着林知书的右手,指着不远处一家正飘来扑鼻香味的巴西烤肉摊子。
旋转的铁签子上,大块大块的金黄肉片正滋滋冒油。
很奇怪的是,欣欣明明是在向沈崇提要求,脑袋却又回头看着林知书。
这完美诠释了这个奇葩“家庭”中的格局,当爸的负责宠,当妈的负责拒绝。
不同的性格和不同的对待孩子的态度,会在孩子心中潜移默化留下印象与感觉,欣欣比普通的孩子更懂事,却看得更清楚。
现在也一样,林知书下意识就想拒绝,“欣欣……”
她生怕把欣欣宠到快没边际的沈崇一口答应下来,造成父母意见不统一。
不曾想,这次沈崇却坚定的摇摇头,“欣欣,这个不可以。”
老林高兴了,还以为你这家伙每次都和我唱反调呢。
欣欣有点不高兴,虽然没和普通孩子那样当场大闹,但还是嘟着嘴一脸不情愿,试图将沈崇往那边拉,“不嘛,不嘛,我好想吃啊,好香呀!”
沈崇却纹丝不动,抬头看了正好整以暇看自己打算怎么出招的林知书一眼,蹲下来扶着欣欣的肩膀,直视着她的眼睛,“欣欣你听爸爸说好不好。”
见爸爸突然变得很认真,很严肃,欣欣安静下来,“好的爸爸。”
“小孩子不能吃烧烤,吃了会肚子痛,会生病。”
“啊?呃,生病了可以看医生嘛,我就只吃一次。”
沈崇摇头,“这个病,医生治不好的,很严重。”
“啊?会死吗?”
“这个爸爸说不定,但肯定是不好的。”
欣欣有点怕了,“只吃一次也会吗?”
“一次不会。”
“那我就只吃今天这一次,好不好?”
沈崇继续摇头,“欣欣,很多事情一旦开始了第一次,到后面你每次和爸爸妈妈来这边时,你都会这样说的。以后啊,妈妈就不会让爸爸带你来奇乐园玩啦。”
沈崇最后一句果然有奇效,欣欣别的不怕,怕的就是这个,小脑袋连点,“好的好的我不吃啦!我们快去看花灯吧。”
沈专家(教育类)美滋滋起身,牵着欣欣继续往前走,心头得意,我老沈又成功了,我必须是天才。
当小孩子对某件大人眼里很不好的事物产生强烈兴趣,特别想得到时,如何用更温和的手段让小孩子打消念头,堪称世界性难题,难倒无数英雄好汉。
无数溺爱成灾的鲜活案例,就来自于小孩的倔强和大人一次又一次看似无关紧要的让步中。
沈崇觉得自己处理得很OK,既没有故意危言耸听恐吓她,也没有撒谎。
我为自己点赞!
艾玛……
痛!
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本该从另一边牵着欣欣右手的老林鬼魅般出现在他身体左侧。
她目不斜视,面无表情,迈着优雅的步子跟在沈崇身边亦步亦趋,右手跨过沈崇的后背搭在他右边腰下。
男人右手牵着娃,女人跟在男人左侧“搂着”男人,多么温馨的一家人呀!
嗯,如果女人没有在掐男人腰间细肉的话。
“你教人就教人,为什么要把我黑成个老巫婆?”
老林稍微靠近了点,凑在沈崇耳边低声道,相当的幽怨。
说话间,她手上还稍微加大了点力道。
沈崇轻咳两声,“我说的事实嘛,如果我敢答应,你以后肯定不会让我带欣欣来奇乐园。”
“就算是事实,你也不能甩锅到我头上吧?不能直接说出来吧?我说怎么欣欣越来越黏你,越来越怕我呢,你平时在她面前没少编排我吧?”
真不能怪林总小气,刚才沈崇就是当着她的面在黑她!
沈崇很是冤枉,虽然自己心里真觉得她是老巫婆,可嘴上从没给欣欣说过啊,“这你可冤枉我了,我对天发誓,真没!我都是在帮你开脱的,说你也爱她,只是工作太忙。”
林总刹那失神,脑子里又想起自己躲在浴室门外,偷听到沈崇教育欣欣那天的场景。
当时他说的话还言犹在耳,林知书知道他没撒谎,他不是那么卑鄙的人。
“欣欣妈,我说你能松手吗?我这地方前几天才受过伤呢。”
沈崇随口狡辩,顺便小小的夸大其词。
老林掐着的地方是被黄鼠狼妖挠过几次,但早已痊愈,并无隐患。
只是老这么给掐着,不是个事儿呀!
他也就随口一说,脑子里没太多想法,前几天发生的事实顺便给了他夸张卖惨的灵感而已。
不曾想,林知书闻言却面色大变,闪电般抽手,心中万般自责。
我怎么把他在打黑拳的事忘了,我怎么这么不知轻重,掐到他伤处了吧?
上次我也踢到他伤腿,这次又掐到他受伤的腰,我……
林知书心事难当,下意识放慢步子,两眼失神,竟没看清楚路,忽略了自己正几乎与沈崇肩并肩而走,右脚不小心踩偏了点,正踩在沈崇左脚后跟。
“呀!”
她惊呼一声猛的收脚,身子失衡就要往前倒去。
沈崇眼疾手快,右手拉紧欣欣的掌心,回身左手接住往前扑来的孩子妈。
刹那间,温香软玉入怀中,两人搂了个结结实实。
沈崇侧扭着身,一手牵娃,一手搂着孩子妈,孩子妈的额头靠在他胸口。
冬日寒风轻轻吹拂,带动林知书的风衣飘飘荡荡。
喧嚣依然在继续,林荫道旁的树叶沙沙作响,但在这小小的四块方砖领域里,像是电影被按下暂停键,时间刹那静止。
行人从这一家三口身侧川流不息。
男人高大阳刚,女人婀娜多姿,孩子机灵可爱。
多么让人艳羡的幸福一家子啊!
欣欣好奇打量着像是被施展了定身术的爸爸和妈妈,大眼睛眨巴着,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终于,林知书反应过来,红着脸轻轻推开沈崇的怀抱,“你……你没事吧?”
明明差点摔到的是她,她却在担心沈崇那不存在的“伤”。
沈崇的脸比她还红,“没,没事。”
他的肋下正仿佛传来火辣辣的暖意。
哎呀我的孩子妈咧,这弹性,这触感!
求求你不要折磨我了!
你是要折我寿吗!
第二次了!
要不是最近又喝了好多豆奶,我的营养真跟不上了!
一家三口经历短暂的尴尬之后,再度往前。
看花灯,猜灯谜,带着欣欣坐会唱歌的跷跷板,一家三口又去坐了摩天轮。
当摩天轮升到最高点时,欣欣没有等到会飞的圣诞老人,但却依然跪在椅子上,虔诚的闭上双眼,两手合十着许愿。
林总再度卸下心事问宝贝许了什么愿。
小宝贝笑眯眯的看着爸爸妈妈,“不能说!藏在心里的愿望才能实现!这是爸爸教我的!”
阿嚏!
摩天轮的封闭性不够好,下来之后,林知书突然打了个喷嚏。
在前面牵着欣欣跑的沈崇倒是没留意到。
“妈妈,那个是苏阿姨家开的奶茶店哎!”
欣欣突然很是高兴的前方不远处一家连锁奶茶店,回头和林知书兴冲冲的说道。
林知书摸出纸巾轻轻擦擦鼻尖,走上前来笑道:“嗯呐。”
“妈妈我记得你说过苏阿姨家的奶茶可以喝的吧?”
林知书愣了下,然后道:“可以是可以,但是也没有什么……啊……阿嚏!”
第二个喷嚏又来了。
这次沈崇终于发现了。
我去,身家天知道多少亿的大佬,居然也能感冒?
林总您这还亲自感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