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湛又连着说了几句对不起，顾桑榆静静地没有说话。
    他忍了又忍才将她放开，看到她胳膊上的血迹，他皱了皱眉头，“对不起，还是伤了你。”
    顾桑榆无声的摇了摇头。
    高湛缓缓起身，“他会来吗？”
    顾桑榆看着他，轻声道，“他一直都在。”
    闻言高湛顿时心思复杂，她这话的意思，这房子里还有别人？可那个男人既然在这里他为什么不出来？
    这疑问刚浮现在脑海里高湛自己便有了答案。
    那只有一个可能了，是顾桑榆不让他出来。
    两人在外面动静这样大，里面的那个男人都不出来，忍耐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看来，她果真有了别的依靠了，她已经不再需要他了。
    她仰着头，一双大眼泛红的看着他，眼角的眼泪早就已经干了。
    高湛深深地回望了她一眼，“我听你的，我会回去解决好自己的事情。”
    待走到门口，高湛又回过头来，“照顾好自己。”
    顾桑榆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直到陆哲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一直都在发呆。
    陆哲蹲在她面前，看着狼狈的她和手臂上早已凝固的血迹，柔声道，“累不累？”
    顾桑榆耳边听到陆哲的声音，视线渐渐集中起来。
    她看到满目忧心的陆哲，他的手还摸着自己的脸。
    她刚才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了那么久的话，现在高湛一走她整个人就好像被抽干了一样。
    她点点头，觉得有些头晕，不自觉的向陆哲的方向倒去。
    陆哲稳稳的接住了她，将她拦腰一抱，走了几步，把她轻轻的放在了床上。
    也顾不上别的，他把她带血的衣服脱了下来，找了件短袖睡裙先穿上。
    接了盆热水先把她的脸擦干净了，又开始处理她胳膊上的伤口。
    这中间顾桑榆并不作声，有几个碎片扎的深，陆哲用镊子取出来时她也没喊痛。
    这样的顾桑榆，毫无生气。
    费了一番功夫才将她胳膊上的伤口处理好，为了避免感染，陆哲给她裹了一层纱布。
    现在是中午时分，天气却阴沉的像是傍晚。
    陆哲见她一脸倦意，让她先小睡一会。
    顾桑榆听话的闭上了双眼，陆哲则趁这个时间去煮粥。
    其实顾桑榆头疼剧烈，根本睡不着，只能闭目养养神。
    锅里的粥在小火慢煮，陆哲安静的坐在她的床边，静静地守在她的身旁。
    顾桑榆的声音有些沙哑，她感觉到周身的冷意，“陆哲，我觉得有些冷。”
    陆哲摸了摸她的额头，果然冰凉，她在发低烧。
    他又从吊柜里取出一床被子，盖在她身上，“你从早上一直没吃饭，一会等粥煮好了，你吃过饭之后再吃些药，等睡醒了就好了。”
    顾桑榆闭着眼睛咳嗽了一声，“幸好家里有个医生在，不然就这的太惨了——”
    她睁开眼睛，这会眼睛也涨的厉害，她身上冷，可是却觉得眼眶烧得慌，“我是不是太麻烦了？老是让你这么操心……”
    陆哲钻到被子里抱着她，“我还挺愿意照顾你、替你操心的。”
    顾桑榆汲取着他身上的暖意，好半天才问他，“陆哲，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她这话问的突然，陆哲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看着她的眼睛，他想了想，“全部吧。”
    顾桑榆嘟囔了一句，“好敷衍的回答，你总得说些什么出来才靠谱一些吧？”
    她掰着手指头，“喜欢我的眉、喜欢我的眼吗？”
    陆哲点头，“喜欢。”
    顾桑榆接着问，“喜欢我的小脾气吗？”
    陆哲仍旧点点头，“喜欢。”
    顾桑榆又伸出一根手指，“喜欢我的执拗和任性吗？”
    陆哲从善如流，“喜欢。”
    “那——”顾桑榆话锋一转，“像刚才那样歇斯底里的和前夫争吵、打闹，然后将自己弄得一身是伤你也喜欢吗？”
    陆哲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他将她又拥紧了一些，“喜欢你和他就事论事的坦诚，喜欢你不拖泥带水的性子，喜欢你果敢决然的放手，更喜欢你这古灵精怪的脾气。”
    她问的赤裸，他答的坦然。
    爱就要爱全部，好的坏的全盘接收。
    陆哲就像是个行走的电暖炉，时刻温暖着顾桑榆。
    “哦，我这么多优点呀——”顾桑榆的语气轻松了一些，她有精力和他开玩笑了，“我自己都不知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陆哲淡淡笑道，“守了你六年，要是连这都感觉不出来，我三十多年不是白活了？”
    顾桑榆觉得有些惊讶，“六年？”
    这可是个重要信息，比她和高湛在一起的时间还要久。
    她想了又想，“可是我六年前才上大一，我不认识你呀。”
    陆哲笑了笑，“我认识你就够了。”
    “啊——你还真是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快透露透露，院长大人是怎么对我一见钟情的？”
    陆哲见她的头抬起来一些，望着她的眼睛重复她刚才的称谓，“院长大人？”
    顾桑榆的脸色虽然有些白，但表情丰富，她又换了个称呼，“陆叔叔？”
    陆哲好笑的继续盯着她看，“叔叔？”
    顾桑榆抬头看他挑眉的样子，说不出来的清俊，她赶紧改口，“老公？”
    陆哲满意的点了点头。
    顾桑榆嘟囔了一句，“可我总觉得还是没有院长大人还有陆叔叔这两个称谓来的顺口。”
    陆哲握着她的手，“不急，总会顺口的。”
    “啊，别转移话题，快说说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陆哲接话道，“第一次见面，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锅里还煮着粥，我得起来看看别一会煮糊了。”
    顾桑榆见他就要溜一把揪着他的领子，“哪有人刚开个头就要溜走的？快一口气说完。”
    陆哲拍拍她的手，“故事还很长，今后慢慢说。”
    说完就挣脱开起身去了厨房。
    顾桑榆抱着自己的胳膊缩回了被窝里，看他刚才那典型的“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的表情，啊，还真是欠打呢。
    陆哲站在厨房，关了火，无声的笑了笑，那确实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在一条十分安静的道上，他遇见了今生挚爱。
    可现在他还不想告诉她，看着她猴急的样子，竟觉得十分有趣。
    陆哲盛好了粥，又拌了两个凉菜，将饭端到她面前一勺一勺的喂她吃。
    热乎乎的粥吃到嘴里，暖暖的流进了胃里，就连心也变得暖暖和和的。
    吃饱之后的顾桑榆觉得有些困，陆哲扶她躺下哄她睡觉。
    他收拾好碗筷侧卧在她身旁轻轻握着她的手，看着她沉沉睡去。
    想到刚才她和高湛说的那些话，陆哲感到无比的心疼。
    二人之间的对话他听得真切，到底是什么让她渐渐寒了心冷了情？
    又是谁说顾桑榆眼里揉不得沙子，一分一厘都不肯忍让？
    她这要强的性子不也在高湛那里狠狠地摔了跟头么？
    她的退让和隐忍只是没有说出来罢了，她为上一段感情的付出为什么当事人就看不到呢？
    诚然高湛已经知道错了，也已经反省过自己了，可他的思想并没有太大的改变。
    他看到顾桑榆手中的戒指时态度变化实在太大。
    原本就是他的背叛才有今天的局面，可当他意识到顾桑于没有活成他心目中那个要死不活的样子的时候，他生气了。
    他以为顾桑榆还会在原地等着他。
    这种想法是可笑又不切实际的。
    陆哲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给了高湛这样的自信，竟让他以为已经被他深深伤害的人还会原谅他和他重修旧好。
    而那个韩雁声，陆哲也见过一次，确实是个邻家小妹的样子，温柔娇小，她看着陆哲的眼神里带着探究和好奇，但都被她掩饰的很好。
    陆哲毕竟年长，很容易就看懂那刻意被她藏起来的小情绪。
    她不像顾桑榆，顾桑榆要是有什么疑惑就会直接问出口来，憋着可不是她的作风。
    可这韩雁声的心思不是一般的深沉，她明明已经猜测到高湛会来找顾桑榆了，她还横插一脚告诉了顾桑榆关于高湛的失踪。
    她吃定了顾桑榆会心软帮她劝慰高湛，于是她可怜兮兮的打了那个电话。
    同时她也在提醒着顾桑榆——高湛现在是她的，顾桑榆和他已经没有任何可能了。
    就算高湛去找了她，可中间还横着一个韩雁声。
    她要顾桑榆时时刻刻都想着自己这根刺，永远都不能忘记。
    她也很明白她的电话高湛是绝不会接的，此刻除了顾桑榆只怕任何一个人的电话高湛都不会接。
    所以她恳求顾桑榆主动帮她寻找高湛，她知道只要顾桑榆找到高湛，两人必定会见面，依照顾桑榆的性格她绝不可能对这件事情拖泥带水，反而还会帮她劝高湛回家。
    想到这陆哲看着顾桑榆的睡颜，桑榆啊桑榆，你身边都是什么人？
    一个追悔莫及的前夫，一个别有用心的小三，偏她还是知情的。
    顾桑榆明知道韩雁声的心思，她接那电话沉默的时候就是在思考。
    她又不傻，可为什么还是答应了呢？
    昨天在车里他问她还要不要去民政局时，顾桑榆皱着眉反问他为什么不去。
    陆哲一直都认为顾桑榆对高湛很难忘情，却没想到她竟这样干脆利落。
    不愧是他喜欢的女人，爱的时候一心一意，不爱的时候也绝不藕断丝连。
    早上她握住他的手，对他说让他哪里都不要去的时候，眼里的坚定令陆哲心中泛起了涟漪。
    她信任他，她将陆哲当成了她的后盾，而他也十分乐意成为她的后盾。
    高湛问她是不是有了新欢的时候，顾桑榆也没有否认。
    她甚至在最后十分坦然的告诉高湛，他就在这个房子里。
    她并没有藏着掖着，也觉得没有隐瞒的必要，这是令陆哲觉得欣喜的地方。
    她的心里是有他的。
    陆哲越想越觉得高兴，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
    只是顾桑榆手心一直在出汗，体温却不见增加。
    他看看表，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了，他下床到客厅找到感冒药，端了一杯温水，轻轻将顾桑榆唤了起来。
    顾桑榆迷迷糊糊的被他扶着吃了药，周身还是觉得冷得慌。
    她嗓音也变得有些沙哑，“陆哲，我冷。”
    陆哲又摸了摸她的额头，触及到她指尖，还是一片冰凉。
    他安抚了两声，见她眼睛一直闭着，先去接了盆温水来，用毛巾细细擦了她的额头，然后解开她的衣领，隔着被子将她全身都擦了一遍。
    做完这一切，陆哲自己躺进被窝，把她圈在怀里，顾桑榆则像个无尾熊一样缩在他臂弯中。
    她还自动寻找热源，将自己冰凉的手伸进了陆哲的衣服里。
    陆哲不敢碰到她的右臂，小心的将大手放在她的腰间。
    顾桑榆呼呼大睡，陆哲倒是一点都不困。
    这会正是中午，之前天气就阴沉，没一会雨就落了下来，淅淅沥沥的打在窗户上。
    高湛出了顾桑榆的居所，先是给他父母回了电话。
    他母亲在电话里急哭了，问了好几次他在哪，高湛说自己出差了，手机没电。
    电话被他父亲接了过去，在电话里责备了他几句。
    似是察觉到高湛没什么心思，他父亲只说了几句就没再说了。
    挂了电话之后高湛还是给韩雁声回了电话。
    韩雁声语气惊喜，也能听出来她声音带着些颤抖，“阿湛，你什么时候回来？”
    高湛声音冷淡，“我买下午的火车票，最快也要明天半夜了。”
    一听说他要回来，韩雁声掩饰不住欣喜，“好，那我做好了饭在家里等你。”
    高湛应了一声，匆匆挂了电话。
    他已经下定决心，这次回了叶县，说什么都不能再和韩雁声有任何牵扯了。
    不管他的父母会怎么训斥他，或者以死相逼，他都不会再动摇了。
    之前是他太傻、太贪心，才会将自己弄成这样，现在说什么他也不会再重蹈之前的覆辙了。
    顾桑榆已经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他，那么他要想将自己的日子过好，就必须要离开韩雁声这个女人。
    高湛打定了主意，这次不管韩雁声怎么装可怜耍手段他都不会妥协了。
    他丢了爱人，丢了家庭，现在他只想自己一个人静静地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