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教授正要离开讲台的动作停了下来：“哦？星河啊，这事调查到现在，可不是闹着玩的，真要弄出事来，可是要负责任的。弄不好，还要被处分，或者承担刑事责任！”
    如果是假的，就意味着视频是被假的，那么做视频的人和作证的人，不论是否认识，都会成为合谋。
    陈教授是没想到方星河会被指责，也没想到她会掺和到这件事。陈教授对方星河的印象太好了，常理来说，她不应该跟这种事掺和到一块才对。
    方星河点头：“陈教授，如果证明我在撒谎，我愿意承认所有的后果。”
    陈教授看向钱意，钱意对陈教授笑了笑，“她原本就对我有意见。”
    方星河说：“我对钱老师没意见，我只是对钱老师在课堂上表现出的针对性表示十分不解。”她看向陈教授：“陈教授，我虽然是个学生，但是我也知道讲话做事要实事求是，没有的事我绝对不会诬赖别人，但是有的事，别人也诬赖不了。”她伸手从课桌底下掏出一叠纸，举起其中一张：“毕竟，开始虽然我对钱老师的讲个风格虽然不喜欢，但也不至于厌恶。但是自从这个东西出来之后，我就觉得事情的发展状态不对了。”她拿着那张纸，走到陈教授面前，把纸递了过去：“这是我们班今年的奖学金评奖活动。按照惯例，奖学金评奖是根据综合评定分来评定的，正常情况下，班级前三名就是一、二、三等奖学金，当然，不排除极个别特殊优秀者，只是这次本该位列第三的丁小霞被排挤出奖学金的行列，反倒让分数靠后的一个人抢占了奖学金的名额。”
    陈教授虽然不知道奖学金跟这次的事有什么关联，但是还看出了名单上的不妥。名单是根据上学期的成绩来排的循序，第一第二名都有奖学金，第三名突然被取消，反而是中间偏后的十九名拿到了奖学金，他沿着学号看到了十九名的名字，李丹晨。
    学校子女的孩子，大家都知道，李丹晨就是李仁义的女儿。
    陈教授：“这个跟钱老师有什么关系？”
    “本来没有关系，但是在丁小霞因为奖学金的事，李丹晨打了一架，被学校做了处罚之后，就跟钱老师有关了。”方星河说：“原本钱老师不过是说不出好听话，这个没关系，没有针对性就没事，但是自从打过架后，丁小霞就一直被钱老师针对。”方星河说：“我看到了，我们班里的其他人都看到了，视频里说得那些话我也听到了，班里的人也听到了。”
    陈教授扫视了眼周围的人，“哦？你是说，整个班级的人都听到了？”
    “是。”方星河回答：“我们全都听到了。”
    “可是我看到的，除了你一个人作证外，其他人都没有人愿意帮你作证呀。”陈教授看着她说。
    方星河低头笑了下，说：“陈教授，你不能要求是所有人都冒着得罪老师的风险来为别人做奉献，这样对大家很不公平，更何况，但凡涉及到作证这种事，人人都有顾忌。法律面前，法庭之上，面对着法官和无数维持正义的检察官等人，还有人不敢说出真相，怕被报复呢，更何况是我们这样一帮无权无势甚至连期末考试的分数还掌握在别人手里的学生呢？”
    陈教授看着她的样子，他再次看向钱意，钱意的表情露出几分焦虑，“方星河，我知道你伶牙俐齿会说话，不过，你再会说话，假得也真不了。这个班里，只有你一个人这样说，你对我有意见，别人怎么不像你这样？心思不正学习上，也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陈教授想了想，他再次看向班级里的人：“你们班里，除了方星河同学，还有谁看到了钱老师上课的时候，针对某一个同学，说出那样难听的话了？还有人吗？”
    他又一次扫视着整个班级，一个个滑过眼前这帮年轻孩子的脸，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复杂的表情，他们似乎无话可说，他们又似乎欲言又止。
    “还有其他人吗？”陈教授又问了一次。
    一声清脆的，又有点小心翼翼的声音突然传来，米蛋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小孩，声音有些发抖，她用蚊子一样的声音说：“我……我听到了……”
    全班人都震惊的扭头看着米蛋，这个在班里从来都默默无闻的女孩，突然在这个所有人都畏惧所有人都不敢吭声的时候站了起来，用她小小的声音说她听到了。
    紧跟着，第三排靠窗位置的一个男生缓缓站了起来，“我听到了。”他拿出手机，往桌子上一放，一个现场录的视频在手机上播放，视频里传来钱意对方星河那天争执时说的话，他在视频的对话中再次开口：“我证明。”
    李丹晨震惊的回头：“幸司！”
    一直低着头坐在座位上的班长张了张嘴，放在桌子下的手张了又合，半响，他突然站了起来，“对不起老师，我刚刚撒谎了，我也听到了！”
    陈教授看着第四个站起来的学生，他问：“其他人呢？还有人听到吗？”
    钱意这时候神情带了一丝紧张，“陈主任，这几个人其实……”
    “我听到了！”一个角落里的男生站了起来，“钱老师说了很多次，说的很难听，特别是对一个女孩子，用尽了尖酸刻薄的语言。”
    钱意恼怒道：“你说话要负责任！”
    “我负责！”男生看向钱意，“我跟方星河同学一样，如果我撒谎了，我愿意跟她一起承担责任。”
    他话音刚落，又一个男生站了起来，“老师，我也听到了。”
    沉默的大多数，在激烈的心理斗争之后，一个接一个的站了起来。
    全班那么多人，最后剩下的只有李丹晨和几个女生还坐在原地。
    陈教授看向最有争议的丁小霞，“这位同学，你好像是话题的中心，我听方星河同学讲，你也是整个事件的受害者，我好奇你的立场和意见，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的这些同学，他们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因为你现在跟他们说的，完全是两个意见。可我看到的却是他们在极力证明你受了委屈，你却在向我证明，你没有受委屈，是他们冤枉了你。那么是你在撒谎，还是他们集体在撒谎？”
    丁小霞眼睛里布满了泪水，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滚，她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陈教授给了她一个舒缓的手势：“放松，放松，你要不想回答没关系，也不是非要强迫你回答。不过，我说句公道话，你的回答至关重要。”
    丁小霞泪眼模糊的看着教室里不同位置站着人，她哽咽着点头，努力开口：“我……我撒谎……是我在撒谎……”
    钱意的怒意完全呈现，“丁小霞，你怎么说话的？你怎么能这样诬陷我啊？我对你真是太失望了！”
    丁小霞哭着说：“我，我没有诬赖……我没有……”她看向陈教授：“我害怕……我不敢说……我害怕……对不起……”
    这时候，欧阳幸司再次开口：“我要揭发，早上钱老师找我谈话，威胁我如果敢说实话，就会让我期末挂科，他说他有绝对的权力，会让我后悔莫及。”
    “他也威胁了我。”
    “他跟我说过同样的话……”
    ……
    陈教授安静的看着班里的学生，一个接一个的说着话，他点点头：“我想，我明白了！”
    钱意有些慌：“陈主任，你不要听这帮学生瞎说，他们早就看我不顺眼了，他们……”
    “这个以后再说吧。”陈教授看了他一眼，抬脚走了出去，李教授焦急的跟在陈教授后面，“陈主任，这件事我觉得……”
    “放心吧，还没调查结束，我会综合考虑的。”
    ……
    一周后，有关食堂视频事件，海洲大学特地发布了一个全校公告，公告显示视频中揭露的事件，在调查走访中全部被证实，班级学生很多人都提供了不同时期拍摄的视频，证明了事件的真实性。最终学校做出了禁止钱意继续代课，留校察看并剥夺其硕士学位的处罚。对于事件的起因，学校最后决定每学年的奖学金决定之后，都会贴出公示，并准许学生在一周内提出疑问，用以解决获得者出现不公的现象。
    消息出来后，整个学校都沸腾了，更多的人想知道究竟是谁侵入学校食堂系统，播放视频，结果到最后学校都没有查出来，辅导员、校领导轮番问方星河，方星河坚决且镇定的拒绝承认这一指控，最终给了她一个口头警告不了了之。
    宿舍走廊上，丁小霞低着头，站在方星河面前，哭着道歉：“……真的很对不起，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我特别害怕，他那样说，我，我就……”
    方星河想了下，问：“你记住了当时对我愧疚的那种感觉了吗？”
    丁小霞点头，不住的抹眼泪，眼泪却断了线的往下掉，她点头：“我记住了，我很难受，觉得很对不起你，我真的……”
    “那就牢牢记住那种让你难堪，然给你无地自容的感觉，这样，以后你到社会上，就不会再做出像现在一样不成熟的事。”方星河看着她说：“我需要消化一段时间才能原谅你。但是我很高兴你后悔了，这至少说明你还是一个分得清是非的人。”
    丁小霞拼命点头：“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你说一次对不起就够了。毕竟，你也就做了一件对不起的事，对吧？”她笑着说：“回去吧，谁让咱们是同学呢？”她伸手拍了拍丁小霞的肩膀，“我觉得你比之前开朗多了，多好啊，下次让医生把你忧郁症的诊断撕掉，你早就好啦！”
    丁小霞应下，“那，那我走了。”
    方星河挥挥手，“去吧。”
    她转身回宿舍，叶乃伊鄙视的看着她：“你什么毛病？真成圣母了？倒插你一刀，你还关心起她了。”
    方星河往椅子上一坐，“她有抑郁症，我不能把她逼死，要不然我就成了罪人。”她瘫坐在椅子上，说：“我虽然生气，不过她毕竟对我不是特别重要的人，所以她的伤害对我来说也没有那么重要。毕竟，跟很多被亲人身边好友伤害的人比，这种扎出来的伤是最小的，说不定我睡一觉就好了，所以不用放在心上。”
    叶乃伊看了眼李丹晨的床一眼，“这个李丹晨还真是个没脸的东西，什么缺德事都好意思做。”
    方星河惆怅：“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你说不站起来就好了，非要来扎我一刀，现在好了，班里的人一时半会儿都没法坦然跟她说话了。她现在也就伸着脖子跟欧阳幸司说话。说起来，我觉得欧阳这人挺好的，挺有正义感的。”
    叶乃伊睨她一眼，“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觉得他还不错嘛。”方星河干笑，她是绝对不会跟她说，欧阳幸司跟她打听叶乃伊的近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