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辰嘲讽的笑声没有掩饰,他看着孟不凡,“哦,原来我这个不知廉耻的妈,就是跟你保持了这么多年的奸情?看你们俩的表情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多光荣呢。我老子死了,被他那个出轨偷情、让他当了二十年接盘侠的老婆逼的跳楼自杀了。怎么?你也想跳?推荐我爸跳得同款楼,等你从二十楼上跳下去之后,我再考虑下要不要叫你声爹。”
孟不凡显然不介意他的这些话,只是笑了下,他摇摇头:“年轻人,我能理解你的现在的心情,养父死了,毕竟这么多年的感情,你又不知情,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不过,我劝你还是看清一下现实。”孟不凡气质确实不凡,毕竟养尊处优养出来的气度,是一般人身上没有的,他懒懒散散道:“你口中那个爸爸,自杀死亡保险不赔,家里一分钱存款,只有一套房子,那房子在这个地方的房价,撑死了也就值一百来万,听说他还有不少外债,到时候卖房的钱够不够还债先不说,你上学的学费都成问题。你不认亲爸亲妈,反倒记住一个跟你一毛钱关系没有的死人,啧啧啧,年轻人,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这样,可不是明智之举。”
方星河的视线落在蹲在地上的关郁身上,关郁眼中含泪的看着沈星辰,却没有因为孟不凡那些话有任何反应。也就是,关郁是漠然孟不凡的这番话的。
再往坏处想,方星河甚至怀疑沈平今天的经济状况,根本就是孟不凡和关郁的目的。或许他们确实没有预料到把沈平逼上了死路,但是他们一定提前算计过沈平的经济实力。沈平的年收入如今是二十多万,作为普通家庭来说,不算多,但绝对也不算少,哪怕离婚养一个即将成年的沈星辰,也绰绰有余。关郁的美容院,看规模那么多,能开了三四年还在继续,可以证明即便不赚钱,孟不凡也亏得起,根本不需要再从沈平那里拿钱,偏偏关郁前不久刚从沈平那拿了五十万,而之前拿了多少,别人根本不知道,孟不凡知道,他们就是知道怎么从沈平那里拿钱,拿多少才能让沈平养家糊口都成问题……
方星河再次看向孟不凡,是因为这个人想要把沈星辰带回孟家吗?所以他们才千方百计把沈平挖空,让他即便离婚的时候,让他那颗疼爱孩子的心能为沈星辰考虑,他负债累累,甚至交不起沈星辰的学费,这样他才会为了不耽误沈星辰,自觉自动让沈星辰跟着关郁。只是可惜,他们算低了沈平对关郁的感情,也看轻了沈星辰在沈平心中的位置,沈平从未想过离婚,从未想过放弃儿子,更没想过,沈星辰甚至不是他的儿子。
关郁默认了孟不凡的话,她默认孟不凡用这样一种近乎羞辱沈平和沈星辰的方式,逼迫沈星辰回孟家。沈平的那套房子,还是和关郁的夫妻财产,把整套房子买了,也不够偿还沈平跟朋友的借款。更加不会给沈星辰留下学费生活费,现在的社会,赚钱那么难,连成年人都应付不了,就别提沈星辰这样还在大学学生,看看米蛋就知道赚钱多难了,还是在她贷了助学金的前提下,她想赚一点生活费都那么难。
此刻方星河在想,关郁她究竟是否在乎沈星辰,如果在乎,她为什么默认孩子的亲生父亲这样对待沈星辰,如果不在乎,她又为什么大费周章,甚至逼死舅舅来争取沈星辰?她不明白,真的爱儿子,难道不是应该为儿子更多的着想吗?即便事到如今,任何一种方式都比现在这种方式好啊。
沈星辰突然一下笑了出来,他看着孟不凡,反问:“所以呢?我为了学费那点钱,就忘了我爸尸骨未寒,不管转头看到的是人是鬼,张嘴就喊爸?别让我恶心了!”他握了握方星河的手,“我们走。”
方星河点了下头:“嗯。”
他牵着方星河的手要走,身后关郁一下站了起来,“星辰!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呢?我知道沈平走了你难过,可你怎么就不往好处想想呢?你不是喜欢这个女孩子吗?现在有什么不好?她是沈平的外甥女,可你不是沈平的儿子,你们俩以后可以结婚、可以生孩子,到底哪里不好呀!”她说着,又忍不住哭了出来。
沈星辰再次笑了出声,“你记住了,我爸叫沈平,她是我爸的外甥女,就是我的妹妹,我就是她亲哥哥。你们自己不要脸,别以为人人都跟你们一样不要脸。另外,不是要卖房子吗?买的时候记得叫我,我是成年人,我爸的眼馋有我一份子,有债还债,没债分钱。从此以后你偷你的情,我过我的日子,井水不犯河水。星河,我们走。”
他这次没有回头,不管关郁说什么,他一秒都没停下。
这期间,他去了一趟精英大厦。
……
沈平的后事都是从简,沈星辰自动,他爸是个特别节俭的人,所以丧事也从简。只是墓地的位置,沈星辰跟关郁起了冲突,关郁就像就近买一块墓地安葬就行,可沈星辰非要吧墓地买在距离这边更远的一个偏僻地方的墓园,最终关郁妥协。
之后关郁才知道,沈平的母亲曹亦就是葬在那个偏远的墓园。
整个丧事从头到尾都是他在处理,方星河牢牢得跟在他身后,一步都不理。她更怕沈星辰想不开。
沈平的几个好友都参加的悼念仪式,三天后下葬。
关郁当天出现在现场,但是被沈星辰赶走了,他觉得,这世上谁都可以来,唯独关郁没资格。
沈平的那套房子,用最短的时间卖了。
人家看房前一天,沈星辰只是一趟一趟的搬着他收拾好的东西,有他的,也有他爸的。两个大箱子轮着往外搬,方星河正捧着那份相册,翻到那家老式全家福那边,伸手摸了摸姥姥年轻的脸,红着眼眶小声说:“姥姥,对不起,我没能保护我舅舅……”
然后她把相册摞在一起,一本一本装到箱子里,又陆续放入其他东西,把清单的纸贴在上面,拿胶带封箱。
门外停着一辆搬家的货车,司机和另外一个男子这个车上搬东西。
房子最终卖了一百零三万,还债就还了九十三万,这些钱都是这几年沈平从朋友那边借的,很多钱沈星辰都不知道,沈平知道他跟关郁关系紧张,所以很多事都不敢让他知道,生怕母子的感情变得更差。
沈星辰把沈平仅有的几个好友都叫来,看着关郁把钱分别还给他们。都是沈平的至交好友,但沈平为人谨慎,从朋友哪里拿钱都有欠条,即便没有纸张欠条,他也是在聊天记录里正式写一份类似字条的留言发给对方。
没想到他突然以这种方式离开,几个朋友都不敢相信。只是事到如今,人家主动要还钱,自然要来拿回去。
关郁把钱还了之后,看着沈星辰,“星辰,剩下只有十万块,你爸的后事……”
沈星辰当然记得,他爸的后事钱没给,就等着卖房钱付出去。
等把这些钱再付了后,所剩无几。
方星河担心的看着沈星辰,她姥走之前,把她的学费都准备好了,可是舅舅走得时候连遗言都没有留,沈星辰现在跟他妈的关系那么紧张,甚至都不正眼看她,这以后的学费怎么办?
沈星辰收拾完所有的东西,身上背着包,手里提着好几个袋子,那是最后剩下的东西,他把最小最轻的东西让方星河拿,自己提着大包小包:“走,我送你回学校。”
方星河看看自己手里的东西,抢下他手的两个包,提在手里往前跑。
“星辰!”关郁见他要走,急忙叫住:“你跟妈妈走吧,妈妈养得起你啊,你到底要跟我怄气到什么时候啊?妈妈知道错了,你原谅妈妈,妈妈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
沈星辰没有说话,只是提起东西,跟在方星河后面追。
“星辰!”
“你不用管他,我就不信,他没钱交学费没有生活费的时候,还不来找你。就是沈平那种人把他给养刁钻了。”孟不凡无动于衷,根本不觉得沈星辰的骨气值多少钱,他家里三个女儿,只要断了她们的信用卡,谁不是哭哭啼啼过来认错?特别是大女儿,当年闹脾气,说狠话,一个在异国他乡上学的女孩,什么才能让她安心?当然是钱,只要断了她的经济来源,什么尊严、骨气,都是狗屁,只不过是少年无知,没被逼到份上。
关郁扭头看向孟不凡:“怎么办啊?我好害怕啊!”
“不用怕,他一个半大孩子,有多大能耐?”孟不凡拿出根烟点上,“就是被惯的!”
……
期末考试过后,学校只有三三两两还没回家的学生。方星河的宿舍已经没有人在,斜对面宿舍的米蛋倒是在,看到方星河提着大包小包上来,她还挺惊讶:“方星河,你还没回家啊?”
“嗯。你呢?你怎么还在?你不回家过年啊?”方星河问。
米蛋有点不好意思:“我,我今年就不回去了,路费也挺贵的,过年期间商场特别确认,一个学姐介绍我去当商场导购员,过年时间工时费也给的多,我留下来打工了。”
方星河点头:“也好。”
后面沈星辰跟宿管阿姨打了招呼,提着东西一起上来,“星河?”
米蛋赶紧回宿舍去,方星河把沈星辰提进来的东西怼在自己的桌子下,“就先这样放着,反正也不会坏。”
“嗯,先放着,等明年开学,我就过来搬走。”沈星辰看看她们宿舍,“挺干净,我还以为你宿舍会像网上说得那么邋遢呢。”
“我们宿舍的人都是勤劳的小仙女。”方星河把东西都收拾好背在身上,被沈星辰伸手拿了下去:“我来拿。”
方星河背了小包,拿了钥匙出门。
“年伯同知道我们今天去吗?”方星河问。
“知道。我跟他说过了。”沈星辰说,“本来他说要派车来接我们,不过我怕我们回来的时间晚,让人家久等也不好。”
两人一起走到学校门口,还走到公交站台的位置,方诺亚突然挡在两人面前,他看看方星河,又看看沈星辰:“星河啊,你怎么放假都不跟我说?你这几天跑哪了?宿舍都找不到你。”
方星河看他一眼,“哥,我有其他事。”她突然伸手抱住沈星辰的胳膊,对方诺亚说:“对了哥,我给你介绍一下,沈星辰他是我哥,我舅家的!”
方诺亚诧异:“谁家的?”
“我舅舅家的。”方星河说:“他比我大三个月,所以是我哥!”
方诺亚嗤笑一声:“什么玩意?星河,被人骗了吧?你怎么知道他是你舅家的?”
方星河回答:“因为我比方婉婷聪明啊。”
方诺亚一窒,随后叹气,“好好,你聪明。这学校都放假了,是不是可以回家了?我来接你了。”
方星河努嘴,“哥,不行啊,我还有事呢。”
方诺亚问:“你都考完试了,还有事?赶紧回家,你还真打算怄气?别闹了。”
方星河想了下,“要不这样吧,哥,你先送我跟我哥去精英大厦,晚点时候我跟你回去住两天。”
“行,”方诺亚点头,反正先把人接回去再说,至于住几天,到时候再说。
沈星辰看方星河一眼,方星河拽拽他,“现成的车,比坐公交快,还省钱。”
两人坐到后面,方诺亚从后视镜看了沈星辰一眼,“沈星辰?所以你姥爷姓沈?”
“嗯。”她说:“我舅叫沈平。”
方诺亚问:“验过血没?别弄错了,到时候弄个假哥哥回家。”
沈星辰的眼睫动了动,方星河摇摇头:“错不了。我舅就是我舅,这个变不了的。”
方诺亚开车,不过十来分钟,很快送到精英大厦下面。
方星河跟沈星辰下车:“哥,我可能要晚一点,你要是无聊,要不然你就先走。”
“我等你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