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二天傍晚，左婧出差回来了，一回来就听说了唐宁家的事。
    “你舅妈前天晚上到底闹什么呢？”当晚，左婧穿着一身清凉的家居服，坐在树下的藤椅里问唐宁道。
    对左婧也没什么可瞒的，唐宁就把那晚的事跟她大概学了一遍，左婧一听就炸了，“你舅妈也太混蛋了，你当时就该好好儿骂她一顿！”
    唐宁叹气，“我要真骂了，咱们这一片儿的邻居那天晚上就都别想睡了。”
    左婧气道：“这种时候你还管别人能不能睡觉干什么，先出口气让自己痛快了再说！”
    “问题是我也痛快不了，当时我要是真开口骂了她，只会让事情闹得更大，也让我更加生气。”
    左婧一想，还真是。
    清明节那天她是见识过唐宁舅妈那副戏精揍性的，唐宁就算再刚，肯定也骂不过她舅妈那种级别的泼妇，而且还只会让她更生气，倒真不如不开口了。
    但是想想又觉得十分搓火，也替唐宁委屈得慌，于是就把怨气都放在了秦子岳身上。
    “小毛儿也真是，半夜三更喝得醉醺醺回来，走不稳路扶你一下就赶紧躲开呗，在后面抱着你不撒手算怎么事儿！”
    唐宁听到这话心头一跳，脸上也有些发烧，“当时他那不是喝多了反应慢吗。”
    这是那晚秦子岳的解释，听上去似乎十分合理。
    左婧一听也是，喝多了的人确实会比平时反应慢动作也迟缓，无奈道：“要说这事儿也是都赶巧了，可是你舅妈也……”话没说完，两人听到院门的铃铛突然一阵脆响，然后就看见左婧妈迈着大步杀气腾腾走了进来。
    一看那走路架势，老太太就是带着气来的，把左婧和唐宁唬了一跳。
    “妈，您这是怎么了？”左婧立即起身迎上去。
    唐宁也赶紧起身，把座位让给老太太。
    “真气死我了！”左婧妈一屁股坐下，“东子她妈最近是不是在家待得憋出毛病来了，刚才我好心好意去给她送点儿咱们从日本带回来的小礼物，她竟然连个好脸儿都不给我，合着我送礼还送出错儿来了？”
    唐宁和左婧一听就明白怎么回事儿了，两人对视了一眼，左婧问道：“她跟您说什么了没有？”
    “那倒没有，就是一直拉着驴脸，跟我欠了她二百万似的，气得我撂下东西就出来了。”左婧妈拿起小桌上的团扇呼呼扇了两下，可能是感觉扇得不过瘾，又放下了，拍着桌子继续道：“你说邻居们哪个收了东西都高高兴兴的，就她各色，要不是看她儿子帮你忙活离婚那官司，我都不爱进她家门儿！”
    听到钱海东他妈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左婧心里松了口气，但心里也是挺生气的，抄起桌上的手机点开微信，给钱海东一连发了好几个敲打的表情过去。
    这边唐宁劝道：“阿姨您消消气，大热天儿的别气坏了身体，我去给您拿块儿西瓜消消火。”说完去厨房切了几块西瓜出来，就听左婧也在劝她妈。
    “他妈就那德行，以后您少搭理她，东哥给我帮忙的事儿回头我跟他单论，这人情债不用您操心。”然后亲手拿了块儿西瓜递到她妈面前，“来，吃块西瓜消消气。”
    左婧妈啃完一块西瓜，火气降下去了不少，然后就开始有闲心打听唐宁家那晚的事儿了。
    已经了解内情的左婧就把那晚的事儿跟她妈学了一遍，“您说她舅妈混不混蛋，哪儿有这么说自己外甥女的，这不欺负人吗！”
    左婧妈听了也挺生气，“个混蛋玩意儿，她那张臭嘴早晚生疮烂了舌头根子。”
    “她得从舌头烂到脚底板儿！”左婧气道：“再说就算小丫儿真跟小毛儿处朋友，一不违法二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她至于大惊小怪把话说那么难听吗！”说完又转向唐宁，“那晚你就该跟她说你跟小毛儿就是好着呢，看她说什么！”
    结果左婧妈却道：“不能这么说，不然小丫儿她妈知道了得闹翻天。”
    唐宁一愣，她妈反对她和秦子岳在一起的事儿，按说只有她们自家人知道，正准确一点儿说，应该是只有她们娘儿俩知道才对，但左婧妈为什么会这么说？
    左婧也奇怪，“为什么？”
    左婧妈道：“什么为什么，不同意呗。”
    “为什么不同意？”左婧奇怪，“就因为小毛儿学历不高，也没正经工作？”
    左婧妈一摆手，“你说的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她话音一落，唐宁和左婧都愣了。
    唐宁敏感地直觉到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内情，忍不住也问道：“还有什么原因？”
    谁想左婧妈却看了她一眼后不吭声了。
    “妈，您这话里有话啊，到底还有什么原因，您说说呗。”左婧追问道。
    左婧妈瞪了闺女一眼，“没你事儿，瞎打听什么！”
    唐宁正色道：“阿姨，我也很想知道，您能告诉我吗？”
    现在想起来，她妈反对她和秦子岳在一起，态度确实激烈得有些异常。
    所以这里面是有什么隐情？
    左婧妈无奈地叹了口气，“丫儿，不是我不告诉你，是这事儿你知道了对你没好处。”
    她这么一说唐宁更想知道了，“阿姨，您告诉我吧，我真的很想知道。”
    左婧妈被唐宁一双执拗的眼盯得没办法，只得道：“其实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当年你妈喜欢过小毛儿他爸爸，但小毛儿他爸没看上你妈，后来娶了个朝阳的姑娘回来，就是小毛儿他妈沈丽君，结果那两人结婚没多久，你妈这边也结婚了，而且婚礼那天的排场比小毛儿他爸搞得还大。”
    唐宁：“……”
    左婧不可置信道：“小丫儿她妈不会是因为气不过就随便找了个男人结婚成心给小毛儿她爸看的吧？”
    左婧妈给了闺女一个你说对了的眼神，嘴上却道：“她究竟是为的什么突然结婚我不清楚，不过当年她嫁的那个男人确实看着一表人才，听说家世也好，周围邻居们还都夸她有眼光嫁得好，谁能想到两人过了没两年，就离婚了呢。”
    左婧看看呆愣住的唐宁，有些不知说什么好了，半晌后才问道：“那……咱们邻居知道这事儿的人多吗？”
    “应该不多，反正我从没听见有人议论过，我也是那天凑巧在湖边听见小丫妈和小毛爸说话才知道的，那时候两人还都没结婚呢，小丫妈跟小毛爸说喜欢他，问他能不能一起处对象，结果小毛儿爸就说他有喜欢的姑娘了，已经跟人家交往大半年了，小丫妈当时就问她有哪点比不过那姑娘。”说到这里，左婧妈啧了一声，“说起来，小丫妈当年也是咱们这一片有名的漂亮姑娘……”
    左婧忍不住打断老妈，“哎呀，这不用您说，我们都知道，您赶紧说说小毛儿他爸当时是怎么回的？”
    左婧妈瞪了闺女一眼，“这种背后听人墙角的事儿本来就不好，我从那儿路过听两句就得了，还能一直站那儿听着，当时一听他两这话题，就赶紧走了，我也不知道后来他们怎么谈的，不过应该是闹得挺不愉快的，因为那天以后两人见面都不说话了，大概一年以后，两人前后脚都结了婚，然后没两年小丫她妈这边就离了。”
    “噢……这样啊。”左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奇怪道：“那小丫儿她爸又是怎么回事，就算离婚了，小丫也是他亲闺女，这么多年怎么连面都不露一个呢？”
    “听说是跟小丫妈离婚没多久，他跟他父母都移民去了澳大利亚，后来就再也没见过他人了。”说到这里，左婧妈又叹了口气，“估计他现在连自己在国内还有个闺女都忘了吧。”
    左婧几乎是立即就转头去看唐宁，才发现她正呆呆站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一时间又是心疼又是担心，心里一个劲儿后悔刚才不该多嘴追问。
    “丫儿？”左婧叫了唐宁一声。
    “嗯？”唐宁倒是有反应，就是看向左婧的眼神有些茫然，表情也木然。
    乍然听到自己妈妈当年的情史，唐宁除了震惊与不可置信外，脑子也有些不能思考了。
    想不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的，所以说她并不是父母爱情的结晶，而是她妈一时意气的产物？
    以往很多想不通的事仿佛一下子都找到了答案。
    难怪家里找不到一张爸爸的照片……
    难怪，当年妈妈会轻易地舍弃她再婚……
    更难怪，她对她喜欢秦子岳这件事反应那么大……
    左婧看着这样的唐宁有些难受，忍不住走过去抱住她，在她后背轻轻拍了拍道，“丫儿，这种不负责任的爸妈咱不要也罢，你还有我们呢。”
    唐宁把下巴轻轻搭在左婧肩膀上，闷闷地“嗯”了一声。
    左婧妈叹气道：“所以我才说你妈不会同意你跟小毛儿在一起，她太要面子，气性又大，当年能为了面子负气跟一个她不喜欢的男人结婚，现在怎么可能会同意你嫁给一个曾经拒绝过她的男人的儿子，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你妈那时候也是太年轻，我估计她后来肯定也后悔了，所以你也别怪她，要我说，她不把你带过去养在身边其实也好，她性子太急也太爆，跟她还不如跟着你姥姥和姥爷过呢，以后你只管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行了，别想太多。”
    “就是！”左婧抱着唐宁道，“以后你一定要找个特别特别爱你又疼你，你也爱他的男人，两人好好儿过一辈子！”
    唐宁下巴还搭在左婧肩上，没动也没说话，只缓缓眨了下眼，然后有两滴滚圆的泪珠无声地划过脸颊……
    与此同时，在北京东三环某栋高档住宅楼里，沈丽君正和才下班回来的丈夫秦致远抱怨。
    “你说唐敏华什么意思，咱儿子要模样有模样，要家产也有家产，她怎么就那么看不上咱家小毛儿呢？”
    “你自己的亲儿子，当然看着哪里都好。”秦致远看着已经过去两天但依然在心里愤愤不平的老婆，一点儿也没把唐敏华看不上自己儿子往自己当年拒绝过她那茬儿上联系。
    事实上二十多年前的这段往事，并没有在他心里留下什么痕迹。
    这也许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吧。
    听丈夫这么说，沈丽君立即不乐意了，“那不是你亲儿子怎么着，你也嫌弃咱儿子不好？”
    “他当然是我亲儿子！”秦致远好笑道：“自己的亲儿子，再不好也不可能嫌弃，不过实事求是说，咱儿子优点不少，但缺点也一大堆，我要是有闺女，也不敢把她嫁给咱儿子这种成天惹事生非的。”
    “我儿子怎么成天惹事生非了？”沈丽君瞪眼，“那叫有男人气性，要真是三脚踹不出个屁跟个娘娘腔似的，我都得给他掐死重生一个！”
    “你这脾气啊！”秦子岳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脾气怎么了？” 沈丽君像个小姑娘一样挑衅地看过去，一副只要对方的回答让她不满意就扑过去上手挠的泼妇架势。
    结果秦致远倏地就笑了，宠溺地看着自己老婆好脾气道：“没怎么，挺好！”
    “这还差不多。”沈丽君这才也笑了，拿起一个提子塞进老公嘴里，哼道：“不过你就算是觉得不好也来不及了，咱俩儿子都这么大了，这辈子你只能做我老公！”
    秦致远嚼了两下甜到齁嗓子的提子，“嗯，不光是这辈子，下辈子也做你老公。”
    结果这话刚好让回家取东西的秦子岳听了个正着，冷不防吃一嘴狗粮，有些受不了地“啧”了一声，“我是不是回来的不是时候啊，那我拿完东西就走，你俩继续秀。”
    秦致远：“……”
    冲儿子一招手，“回来的正好，咱爷儿俩好像很久没谈人生了，来，坐下聊聊。”
    秦子岳：“……”
    小院儿这边，左婧妈又坐了会儿离开后，唐宁就说上一天课有些累了，先回屋去休息了。
    左婧看出她其实是难受更多一些，但这种事也不好劝，让她自己一个人消化冷静一下也好。
    又庆幸她跟小毛儿之间幸亏没什么，不然以她妈那性子，估计真得闹翻了天，好好儿一对儿也得让她给搅合黄了。
    站在原地唏嘘了片刻，正想也回屋休息，她放在小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一看来电显示，不是别人，正是钱海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