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周末的路况简直堪比工作日的上下班高峰,不论什么时间都堵得一塌糊涂。
秦子岳回到小院儿的时候,正碰上刚刚游玩回来的唐宁舅妈和她同事一家。
一看见秦子岳,邵静芬就皱眉抱怨唐宁不懂事儿,说家里有客人还不早点儿回来,老人这一走她连长辈都不放眼里了,巴拉巴拉巴拉……
秦子岳一边不耐烦地听着,一边瞄了眼东厢房紧闭的房门和拉紧的窗帘,微皱了下眉。
直觉告诉他,唐宁此时此刻就在屋里。
但他却不好上前去敲门,转脸对邵静芬笑道:“阿姨您可是错怪小丫儿了,她刚给我打电话说有事回不来让我帮着招待你们呢,走,都到我那儿去,那边我都准备好了,今晚我亲自给您下厨。”
邵静芬一听这话,这才觉得在同事面前有了面子,脸上顿时见了笑。
秦子岳招呼着众人往酒吧走,去的路上给曹双全发了条微信过去,让他赶紧留出一个好位置来,同时准备出五份各式冷热饮和甜品,再订上附近几家名店的招牌菜。
这些事交代完,又悄悄给唐宁打电话,想不到却是关机状态,这让秦子岳本来就悬着的心一下子提得更高了。
秦子岳耐着性子把唐宁舅妈一行人都安顿好,还亲自给做了两道菜,又交代了曹双全几句,然后溜回了小院儿。
东厢房的房门依然紧闭,秦子岳上前轻轻扣了下里屋那边窗上的玻璃,“小丫,唐小丫!我知道你在里面,给我开下门。”
刚刚院儿里的动静唐宁自然是都听到了,此时见秦子岳又返了回来,知道瞒不过他,但也不敢出去见他。
刚刚她在洗手间看了,左脸上的红巴掌印儿连遮瑕霜都盖不住,她不想让秦子岳知道她被妈妈打了,于是就只好继续装死不出声。
“唐小丫,是身体不舒服还是怎么了,出个声儿让我知道你还活着呢行不?” 秦子岳再次敲了敲窗户,“要是有什么事的话就出来跟我说说,天大的事儿我都帮你解决了,有谁欺负你了也告诉我,我帮你揍丫的让你解气!”
听到这些,把自己窝在被子里的唐宁鼻子一下就酸了。
“赶紧的,再不出来我可去踹门了啊!”
“你敢!”这一出声,唐宁才发现声音里含着几分鼻音,怕秦子岳听出什么,忙调整了下情绪找补道:“我没事儿,就是有点儿感冒,刚吃了药打算睡一觉。”
秦子岳信她就见鬼了,“那你开门让我看一眼。”
“你怎么那么烦人啊,有什么可看的!”
“……”嘿!这暴脾气!
“都说了我想睡一觉,刚吃了药现在浑身犯懒不想动,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窗外的秦子岳挠挠鼻子,这几声听着倒是中气十足,看来身体应该是没大事儿,那么就应该是发生什么事儿了,但听唐宁刚刚那不耐烦的语气,他知道现在什么也别想问出来。
“那行吧,要是有事儿可别憋着自己扛,你还有我呢知道吗,我可是你亲弟,可以当牛做马随便使唤的那种!”
“嗯,我知道了。”唐宁的鼻子又酸了,“那个……我舅妈的事麻烦你了。”
“咱俩谁跟谁啊,这不小意思吗!对了,晚饭你吃了吗?”
“不想吃。”
“别啊,等我给你做点儿去。”
秦子岳进了厨房,一眼就看见餐桌上那盘几乎没动的煎饺子了,忍不住皱了皱眉,这是中午就没吃?
这特么到底是怎么了?
秦子岳拿起盘子把饺子都丢进了垃圾桶里,然后快速做了个西红柿面,又卧了一个鸡蛋进去,端出来放在小院儿的桌子上,冲东厢房道:“我走了啊,面条儿放在外面的小桌上了,你舅妈他们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一会儿你出来吃几口。”
“嗯,知道了!”
几句话,一碗面,让身在黑暗中的唐宁终于看到了一丝丝的光亮。
第二天是周一,明媚的阳光洒在院子里,又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
唐宁被打的左脸经过一夜的冰敷,起床后终于看不出什么痕迹了,而经过一夜沉淀,她也将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压在了心底。
日子总还是要过的。
上午有小山的课,以往唐宁八点起床都来得及,但今天还是得起个大早准备早餐。
今天邵静芬和同事约了去王府井逛街,两家的孩子则约了去欢乐谷玩儿。
吃早饭的时候,邵静芬从厨房门口往外探头看了眼西厢房的方向,见门窗紧闭,窗帘也还拉着,回身撇着嘴对唐宁道:“这都八点多了,小秦怎么还不起啊?”
唐宁心说这你也管,你儿子不是也没起呢吗,嘴里答道:“哦,酒吧关门晚,有时候他得一两点钟才回来呢,所以早上起得也晚一些。”
邵静芬回到餐桌前坐下,从盘子里抓起一个小笼包一口咬下去,一边嚼着一边鼓着腮帮子吧唧着嘴道:“这小秦倒是挺懂事的,昨天给我们整那么一大桌子菜,还又是咖啡又是酒的,最后都没吃完,后来我跟他一提房租的事儿,他立马就同意了,连个磕巴都没打,早知道我再多说一千就好了。”
唐宁一听脸色就不好了,看在她舅的面子上,才让自己忍了又忍勉强压下已经到了舌尖的那句难听的话。
“他那个酒吧,一个月能挣好多钱吧,我看昨晚那小院儿都满了咧,来晚了的都没地方坐,可红火咧。”邵静芬没注意到唐宁的脸色,语带羡慕地道,说完又懊悔地自言自语道:“挣那么多钱,房租真该管他再多要一些的。”
唐宁心说您不如直接去抢得了,转了话题道:“对了,您和小晖这次来打算要住多久?”
邵静芬把手里的半个包子都塞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道:“我申请了年假,这回打算多住些日子。”
唐宁哦了一声,“那您踏实住着,这周末我要去西藏旅行,大约要走小半个月,回头这边要是有什么事儿,您就找我妈吧。”
“去西藏旅行?”邵静芬愣了下,“咋不早告诉我咧?”
唐宁心说您不打招呼就突然提前跑过来,不也没告诉我吗,“您原来不是说七月中旬才过来吗,我想着那时候我应该就回来了,所以就没跟您说,谁想到您提前过来了呢。”
“你这是啥意思?”邵静芬的脸刷的就沉了下来。
唐宁被邵静芬这句问话搞得懵了瞬间,“什么啥意思?”
邵静芬用食指一下下点着桌子,“你要搞清楚,这里也是你舅舅的家,我们提前几天回家不行是咋的咧?”
“我没说不行啊,您当然是想什么时候回来都行。”唐宁简直有些哭笑不得,“我就是告诉您一声这周末我要去西藏旅行,一直到七月十五号都不在家,这期间万一有什么事了,您可以找我妈。”
“说的倒怪好听,我们要真是下个月中旬再过来,我看你也一样要出门旅行!”邵静芬撇了撇吃得泛着油光的嘴,又哼了声,“明明是嫌我们过来给你添了麻烦,想要躲出去,谁知道是不是真出去旅行了。”
唐宁愕然,无语了半晌后道:“您相信也好不信也好,都随您,反正我这行程是早就安排好了的,而且还特意把回来的日期安排在了您过来之前,您不相信我也没办法,您刚才也说了,这里也是您的家,那我在和不在都无所谓吧,既然是您家您就随便住,想一直住着我都没意见!”说完也不管她舅妈是什么脸色,利落地起身走人。
真不明白她舅妈是个什么脑回路,这不没事儿找事儿吗,宅斗剧看多了吧!
但心念一转,唐宁立即就明白她舅妈在听到她要出门旅行时为什么会这么不高兴了,无非就是觉得少了个可以成天伺候她们娘儿俩吃喝的老妈子,还是倒贴钱的那种,这才给她掉了脸子。
跟家里人也耍这种心眼子,还能不能行了!
不耐烦应付舅妈,唐宁不到九点就出门了,到学校的时候才九点半,离上课还有半小时。
教师休息室里,苏果果一个人正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其他老师都在上课。
“你怎么没上课,学生又迟到了?”唐宁问,她记得苏果果的课应该是九点。
“可不是,熊孩子昨晚肯定又泡吧去了,十点能来都算是早的。”苏果果放下手机,撇嘴道:“一上午总共就两个小时的课,他能上满一个小时就不错了!”
苏果果的学生是个韩国高中生,在本国应该是那种特别不爱学习的学渣型学生,估计他父母也看出自家这熊孩子在国内考不上什么好大学,于是就把孩子给送中国来了,先一对一学习语言,语言关过了后再进大学。
两人正说着话,门口传来两下不重的敲门声。
休息室的门并没有关,两人不约而同转头看过去。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对不起老师,我迟到了!”苏果果的学生站在门口,一个十七八的青葱少年,鼻尖儿冒着细汗,一边道歉一边很礼貌地冲屋里的苏果果和唐宁鞠了一个躬。
要说这熊孩子虽然学渣,但该有的礼貌倒是从不松懈,见了老师就鞠躬问好,很是讨喜。
只是礼貌归礼貌,每天依然是照晚不误。
“哦,你可算是来了。”苏果果立即端起老师的架子,“先去教室等我吧,我马上过去。”
熊孩子又鞠了一个躬,背着双肩包颠儿颠儿地往教室走了。
学生前脚才离开,魏婷后脚又进了门,一进来就对苏果果笑道:“你这学生怎么天天迟到啊!”
“可不是!”苏果果叹气,“你说这都学了三个多月了,到现在就刚才那句道歉话说得最顺溜!”说着站起身看了眼腕表,语气又有些稀奇地道:“真难得,今天还不到十点就到了。”临走前瞟了眼魏婷,又看向唐宁眨眨眼道:“好久没一起吃饭喝咖啡了,哪天约一个呗。”
“行啊!”唐宁笑道,“我随时恭候着。”
“那就明天?”
唐宁想了想,“行!”
“那就这么说定了!”苏果果抱着书开心地上课去了。
苏果果离开后,魏婷对唐宁笑了笑,主动搭话道:“你人缘儿还挺好,上午有课?”
“嗯,是小山的课。”不知道为什么,唐宁对魏婷这个人始终没什么好感。
魏婷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坐下来之后就一边哼着歌一边低头看手机。
唐宁一时不知道要跟魏婷聊些什么好,又不想勉强自己没话找话,况且她自己的心情也算不上好,于是也从包里拿出手机来看。
对面的魏婷这时抬眼看了唐宁一眼,突然问道:“你心情不好?”
唐宁一惊,猛地抬头看向魏婷。
魏婷笑了笑,抬手点了点自己的眉心,“你这儿都皱出竖纹了。”
竟然这么明显?
唐宁下意识舒展了眉眼,淡淡一笑,没说话。
门口又响起脚步声,方晴推门而进。
唐宁的视线不自觉转向方晴,“下课了?你家妞妞怎么样了?”
方晴先扫了眼魏婷,才蹙着眉道:“还没好,白天低烧,到了晚上就高烧。”
唐宁这才发现方晴脸色不太好看,眼底还有淡淡的青色,便开口安慰道:“你别着急,小孩子好像一发烧就要好几天,这已经第三天了吧,应该快好了。”
方晴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有些疲惫地道:“嗯,这次可能是病毒性感冒,不然不会烧这么多天还不见好。”
“可能?”唐宁有些惊讶,“你没带她去医院吗?”
“没,医院里人太多了,没病都要给传染点儿病出来,我家里有备用药,小孩子夏天发烧不是热伤风就是病毒性感冒,再吃两天药应该就能好了。”
唐宁担心道:“我觉得你还是得带她去医院看看吧,验个血什么的,确诊了病因对症吃药更好。”
“你没养过孩子你不懂!”方晴摆摆手,“小孩子抵抗力低,一烧起来就要好几天,以前她一发烧我也是急得立刻带她去医院,结果化验完了都没什么大事,最多就是个病毒性感冒,开的药也都是那些,这次应该也是一样。”
听方晴这么说,唐宁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小山是准点到的,一坐下就有些兴奋地对唐宁道:“想不到黑泽君也在跟唐老师学习汉语,唐老师你知道吗,那天我坐在他旁边紧张得都不敢说话!”
唐宁失笑,那天她确实感觉到小山的紧张了,只以为她是不善于突然跟那么多陌生人交际的原因,想不到竟然是因为黑泽。
“我先生的一个朋友就在他公司上班,说他工作起来很厉害,而且几乎没有人见过他笑的,可是那天我竟然看到他笑了很多次,如果我告诉我先生的朋友,他一定不会相信……啊,那天怎么忘记拍照了呢!”小山有些懊恼,又继续道:“他家在日本是个很有名的大家族,家里非常有钱,而且父辈里还有一位是内阁成员。”
唐宁有些意外,没想到黑泽竟然还有这么深厚的背景。
“听说他棒球打得特别好,在日本的时候还组织了职员棒球会社,有很多公司职员都参加了这个棒球会社,而且每年都会组织两次很大型的比赛,而维持会社的大部分资金几乎都是黑泽君一个人承担。”女人在说八卦的时候,眼中都闪着光,小山也不例外,而且她难得有这种说个不停的时候,“我们公寓的太太几乎都知道他,听说他今年三十五岁了却还是单身,一个太太还想把自己侄女介绍给他呢,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小山的汉语水平还没有达到可以自由表达的水平,偶尔会夹杂些英日文单词,不过唐宁早就习惯了学生们这样的表达方式,因此听起来并不算困难。
听着小山八卦黑泽的事,唐宁惊讶的同时,又觉得十分好笑,敢情八卦体质是世界女人的通病。
而上午才听小山说过黑泽喜欢打棒球的事,下午给他上课的时候,唐宁就发现他肤色比周六那天至少深了两个色号,颧骨处甚至还出现了两块土味儿十足的高原红。
本来挺帅的一张脸,因为这两块红就带出了几分滑稽来。
察觉到唐宁讶异与疑惑的目光,已经被公司同事们围观过的黑泽难得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昨天下午和朋友去打了棒球。”然后又抬手摸了下被晒伤的颧骨处问:“很难看吗?”
唐宁忍着笑摇了摇头,“没有,还是很帅!”又建议道:“下次在户外活动的时候,最好提前擦一些防晒霜。”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被晒得这么厉害,以前打棒球的时候从没用过那种东西。”
“黑泽先生很久没有在户外运动过了吧?”
黑泽点点头,“上班以后就越来越少了,今年这是第一次。”
那就难怪了。
想到自己包里正好有左婧从日本带给她的防晒霜,唐宁就去拿来送给了黑泽,还从苏果果那里借了一管万能芦荟胶,让他先涂抹在晒伤的部位。
黑泽接过东西道谢的同时又叹道:“唐老师真是个温柔细心的女人,将来娶到你的男人一定会很幸福。”
冷不丁被夸这么一句,唐宁不由红了脸。
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一件小事而已,怎么就上升到这种高度了?
正式上课前,黑泽告诉唐宁说他他叔叔昨晚到北京了,对租住的那个小院儿特别满意,知道其中有唐宁的帮忙后,就说要请唐宁吃饭表示感谢,时间则由她来决定。
见黑泽说得郑重其事,唐宁很不好意思,“别这么客气,这么点儿小忙没必要放在心上,而且那天你已经请我吃过饭了。”
黑泽道:“这是我叔叔的心意,而且他老人家很久没来中国了,这次请唐老师吃饭,除了感谢以外,还想从唐老师这里了解一些中国的近况,希望老师不要推辞。”
黑泽这么一说,唐宁便不好再推辞了,想到明天约了苏果果吃饭,后面几天又要忙着准备去旅行的东西,也就只有今天了,正好她舅妈和表弟今晚也不在家吃晚饭,就道:“那就今天吧,回头你告诉我餐厅,下课后我自己过去。”
黑泽非常高兴,当即就给他叔叔打了电话,在电话里约了时间和地点,然后告诉了唐宁。
这时的唐宁怎么也想不到,不过一顿临时约的晚餐,竟然让她和秦子岳之间生出了一场风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