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阿爹算不算家门不幸,在与人谈情说爱这件小事上我一贯没什么骨气可言。
想当年在欢喜镇我还四肢康健,韶华大好之时,方圆百里之内同龄的姑娘人家都是“一家女百家求”,天天坐在闺阁里烦恼着到底该选哪一个公子才好,独我却没啥行情,别说会遇见求亲的人踏破门槛这种好事,自打我及笄之后媒人那可都是恨不得绕着我家门槛走。现如今这左边胳膊也不能有用了,难为相爷人美钱多不仅不嫌弃我还贼稀罕我,我寻思着不哄他一哄,万一哪天被京城闺阁里的某个小妖精给勾走了,我到时哭都没地方哭去。
说到底,董大人无意给相爷灌的一壶醋,终是还得我李家四喜一人扛下所有。谁让那些年的感情还是错付了。
我巴巴地在相爷后头一路慢慢寻思慢慢追,追着追着就追到了临松小院。院中,清荷姑娘心血来潮走起了江湖侠女风,正拄着花手侧卧在好粗的一棵桂花树上。我猥琐地站在树下单手晃了晃,没能晃动,既没落下花,也没落下一个姑娘。只香气忙着在风里上蹿下跳,蓄意乱人心绪。
清荷探头鄙视地往下瞅了我一眼,“嗖”地一下从树上跳了下来,将顺手折下的一大枝香喷喷的桂花塞到我手里,赶在我问什么之前,好心地给了我一个眼神,当然还是带有歧视的:“在你屋里。”
我张了张口,对着手中的桂花很煞风景地打了个喷嚏,一步三回头忧伤地走向我的西厢屋。
鉴于清荷姑娘这三年零四个月早已看腻了我不知悔改一遍又一遍惹相爷生气的戏码,我这回着实没有老脸再能豁出去问她个一二条如何优雅地向相爷低头认错的路子了。
敞着门吹风晒太阳的西厢屋里,相爷还在忙忙活活地收拾东西,一点也没有闺怨词里唱的那种“坐看落花空叹息,罗袂湿斑红泪滴”的场景。我机智地关上了门。相爷听了动静,冷淡地回头看了一眼,背对着我若无其事地将打点好的包袱放到了桌上。
我绕到他跟前,举着桂花憨笑着献宝:“看,这是一捧秋天,送给你!”
相爷搬出板凳坐了下来,二郎腿翘着,瞧着我和花,一脸地不为所动:“梨花、杏花、桃花、桂花、甚至狗尾巴花这两年都被李姑娘你送了个遍,爷看起来很像买不起花的?”数落间,小茶也自己倒上了,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还有这开场白设计得也糟糕的很,不仅没有诚意,也显得李姑娘你很没有文化。”
我堂堂一小探花,竟然还嫌我没文化。士可杀姑娘不可辱,我放下了桂花,忧伤地从相爷手里夺了杯子,将里面的水给他喝了个底朝天。然后默默地自床底下掏出了我在北魏买回来的杀手锏,拿到他面前,扬着下巴不无得意道:“不知这如意纹白袍带配公子可否,显得有文化否?”
“勉强一试。”
我:“……”
口嫌体正直说的一定就是相爷这种人吧。
明明一双桃花眼盯着袍带时都已变得亮晶晶,自板凳上站起来却还是要张着双臂等人伺候,好摆一摆骄矜的谱。
不过哄人开心自然要遂人所愿。相爷扯住了袍带的一端,我狗腿地拉着另一端围着他转了个圈,然后再回到他手上。待他系好,稍稍离远了些看他,不由真心实意地献上我的谄言道:“彼其之子,美如玉。美如玉,殊异乎他人。”
相爷笑意盈盈地睨了我一眼,抬手轻轻点了下我的额头,嫌弃道:“油嘴滑舌。”
小醋怡情,大醋伤身。
我再接再厉,凑到他身旁,甩了一把袖子,捏着嗓子学人家唱大戏道:“公……子……呀,俺……知道……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