赦免令牌被太子殿下移交给了冯仲英冯将军。冯将军将其呈给皇上时,有眼尖的老臣认了出来,哆哆嗦嗦的失声指认道:“这……这令牌是陛下曾赐给柱国大人的啊……”
此言一出,殿内瞬时一片哗然。
被点名的柱国大人站在百官的最前列,佝偻着背,拄着拐杖,听了,身影一歪,若非一旁有人好心伸手扶了一把,恐要跌倒。
坐在龙椅上的天子自内侍手里拿了令牌,不知是不是怕自己老眼昏花瞧不清楚,微眯着眼对着令牌观摩了许久,方才抬头望向朝臣的方向:“萧爱卿可有什么话要说?”
人证有,物证亦有。按照往常的朝堂规则,这时被要求对质的臣子一般都会惶恐地跪在金銮殿上告诉皇上自己是冤枉的,然后极力为自己辩解。但萧柱国没有。
“回皇上,老臣无话可说。”
已然古稀之岁的柱国大人站着如是说。他双手握着拐杖,甚至有些坦然地看向他侍奉了二十多年的皇上。
皇上登时勃然大怒,抬手一掷,早年尚且代表皇恩浩荡的令牌便摔到了萧柱国的脚下,摔成了两半:“好一个无话可说。”
二皇子乔庭美拿着笏板刚向前移了一步,又被人拉了回来。那人朝着他摇了摇头。
坊间野史书上记载的庙堂上的风云诡谲,从来都不是哪一方势力的独角戏。进宫时我不明白,不过是伤了两个朝臣,太子殿下何故笃定这回自己能赢。现下瞧着神态各异的文武百官却恍然大悟,除掉萧柱国与其说是东宫扫除了将来继位的一个障碍,不如说是君臣合力对大齐朝堂格局的一次翻新。最大赢家正是坐在幕后什么都没干却又默许一切的老皇帝。
前朝倒下一个萧柱国,后宫就会倒下一位萧贵妃。没了萧柱国和萧贵妃做后盾的二皇子,犹如一盘散沙,对谁都构不成威胁。
从古到今,功高盖主的难落好下场,外戚独大的亦然。萧柱国活到这个岁数自然再明白不过。所以他选择不辩。他的党羽们更不会为他站出来说一句话。为官的人,盛宠有时,败落就有时。有人见过他起朱楼宴宾客,也终会有人见过他朱楼塌宾客散。
沉默以对的萧柱国被羽林军押往进了大理寺。
老皇帝一下子又显得疲态了许多,缓了缓脸上的怒意,安抚太子殿下道:“太子此番受了惊,近日便在东宫好生休养着,一些杂事也该学会交给手底下的人跑一跑。”
“是。”太子殿下恭恭敬敬应着。
老皇帝又瞧向我和董大人,照例抚慰了几句,各赏了不少布帛金银和补药之类的东西。原本此事就要翻篇不提,适逢刑部尚书阮时桥向朝廷奏议郎官位缺之事。众目睽睽之下,尽管殿内的新科进士众多,对着我伤残的极其醒目的胳膊,老皇帝大概实在不能昧着良心另择他人,于是便将刑部郎中的活儿一并给了我。
终于挨到散朝时,还未能享受一番同僚们的羡慕与恭贺,便有内侍公公过来传话,我被老皇帝留了下来。
见着我有些垂头丧气,相爷出殿前鬼鬼祟祟地抬脚碰了下我的脚尖以示鼓励道:“在外头等你,一会去君再来。”
“哦。”我点了下头,可是一想到一会要独自面对老皇帝,就觉得君再来酒楼它也不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