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绢代没有死。”万祺说, “所以我们其实一直找错了目标。”
“我们一直见到的女鬼,其实是另有其人。”
霎时之间,她们眼前闪过无数张脸。
大红嫁衣。
摇曳的黄铜流苏下……
诡秘的女人。
她们将路显扬的尸体从绳子上搬了下来。
以一个成年男性的体重而言, 路显扬并不重。拿玫很想再嘲笑他是个白斩鸡, 但他已经听不到了。
路显扬平躺在地上。
不同于大多数上吊而死的人, 他的尸体并不狰狞, 甚至于是平静的。
万祺:“我总觉得他还没有死, 他只是病了, 就好像他之前……那样。”
蒋睫挑眉:“他怎么了?”
万祺发呆一般地看着地上的尸体:“他很倒霉, 他总是在受伤……”
说着说着她又发出一声呜咽:“我没有想到他真的会死。我接受不了这件事。”
蒋睫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们感情真好。”她低声说, “生死在这个游戏里都很常见, 但我从未见过你们这样……真诚地为同伴的死而悲伤。”
万祺抬起头, 泪眼朦胧地看向她:“你的同伴呢?”
“早就死了。”蒋睫淡淡道,“我也忘得差不多了。”
万祺:“但是我全部都记得……”
泪眼朦胧里,她莫名地想起了路显扬前一天所说的话。
路显扬始终被真实和虚假的记忆所困扰着。
但是,「记忆」却定义了一个人。人之所以为人,就在于他是自己所拥有的记忆的集合体。
只要她还记得路显扬, 他的一部分就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拿玫:“他不能白死。”
她的脚尖踢了踢地上的dv, 又将它捡了起来。
万祺突然明白了什么:“这是……路显扬拿命换来的线索,对吗?他是因为发现了dv,才被杀死?”
拿玫却摇了摇头:“我觉得不是。”
蒋睫:“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就太简单了。”
万祺困惑道:“什么太简单了?”
蒋睫:“这个dv确实揭开了村庄的真相。它本身是「恶」的存在, 而绢代只是一个受害者。”
“游戏一直在试图误导我们, 他们对绢代三缄其口, 女鬼也会变换成绢代的模样……但真相是, 她只是逃了出去。”
“而这个副本之所以会这么难, 是因为同时有两拨人在杀人。”
“稻草人和村子的传统, 令他们屠杀了玩家或者其他不服从规则的村民们。”
“女鬼也在杀人。但她想杀的人,都是和村子、和祭祀有关的人。她的目的也是毁掉这座村子。”
“而我们玩家在其中,并不属于任何一方。我们的目的是「满足绢代的心愿」。所以我们同时会遭到两方的屠杀。”
万祺:“可是绢代的心愿到底是什么?”
蒋睫沉沉地看着她,突然叹了一口气。
“那么,你应该问路显扬了。”
万祺睁大了眼睛:“你、你想说……”
蒋睫:“因为路显扬的死,既不像是村民动的手,也并不是女鬼。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不光是dv,还有更重要的内容。”
拿玫:“还有第三个人。”
这话一出。
众人都耸然一惊。
只觉得冥冥中有一只充满恶意的眼睛在凝视着他们。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敲门的声音。
“咚。”
“咚。”
冷风从门缝里钻进来,惊得众人浑身发寒。
*
她们推开院门时,一群老人已经等在外面。
他们神情迟暮,却提着惨白的灯笼,几乎与身后的雪融为一体。
“玫玫,今天就是你大喜的日子。”一个老人缓缓地说,“喜娘已经到了。”
一个提着白灯笼的中年女人缓缓走出来,死气沉沉地望着她。
正午时分。
刺眼的日光照射在白雪上,反射出诡谲的光。拿玫正要伸手去挡,一缕乌云却飘过来。
天空暗了下去。
拿玫:“好。”
万祺却犹豫了。
她望着那女人的背影。这身体太僵硬了,看起来也有几分古怪。
“真的要去吗?”她小心翼翼地问拿玫。
拿玫想说:那当然了,你不知道跟我结婚的人是valis吗?
但她犹豫了。
在路显扬的死之后——她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不确定性。
他的死推翻的不仅是绢代的身份,还有她的自信。
——valis真的活在这个游戏吗?
还是说,也跟许多事情一样,不过是这个游戏的障眼法而已?
她用力摇了摇头。
终于她说:“我必须去。”
“这是最后一天了。”蒋睫说,“游戏会在今夜结束。无论我们通关与否。”
*
拿玫再次来到了那个熟悉的房间。
正是在这个房间里,拿玫第一次换上了那一身红嫁衣。
她坐在那面模糊的铜镜面前。
喜娘动作僵硬地张罗着一切,她缓缓地在角落里点了一支白蜡烛。
“蜡烛不能灭、不能灭啊。”喜娘碎碎念道。
房间的角落里依然站满了老人。
他们的脸皱得像橘皮一样。
拿玫对万祺吐槽道:“也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每次都在这里,以为自己在玩奇迹暖暖吗?”
万祺:“啊?奇迹暖暖是什么?”
拿玫同情地看着她:“你没有童年。”
喜娘僵硬地打开了硕大的黑色妆盒,拿出一把巨大的黑梳子。
她开始为拿玫梳头。
三秒钟后,拿玫发出了尖叫。
“住手!你再梳就要把tony给我做的羊毛卷梳没了!”
喜娘;“……”
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尴尬。
她把梳子缓慢地丢回妆盒里,又拿了新的东西出来。
开始给拿玫涂脸。
这一次拿玫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万祺却发出了尖叫:“你怎么不防晒也不用妆前乳就直接给她上粉底液了!会卡粉的!”
喜娘:“……”
拿玫:“……”
喜娘假装没听到,继续认真地涂粉底。
粘稠的粉底液从拿玫的面中被缓缓揉开。纸一样的白。
万祺继续尖叫:“这什么色号!脖子和脸的颜色都分层了!”
拿玫投来敬佩的目光:“……专业专业。”
万祺气呼呼地挽着手臂:“那当然了。”
她又傲娇地甩了甩头发:“哼,这化妆师要是在我家,早就被辞退了。”
喜娘转过头。
她依然什么都没有说,像是没长舌头一样。
僵硬的脸却对万祺露出了阴恻恻的一笑,嘴角上扬的弧度锋利得像一把镰刀。
万祺自闭道:“呃,我不辞了。”
喜娘笑容不减,转头继续给拿玫化妆。
拿玫发现这喜娘的化妆技术真的是出神入化,神出鬼没。
她的脸被涂上一层极其厚重的白,仿佛一副精致而无血色的面具。
粗而重的眼线斜飞上去,勾出一双勾魂摄魄的凤眼。
眼下则被打了重重的胭脂。微醺的红,似醉非醉。
她幽幽地说:“我已经完全认不出我自己了。”
喜娘又要给她涂口红。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万祺终于忍不住了!!
万祺暴走了!!!
她一把抢过了喜娘手中的那支唇釉。
“你一边歇着吧!我来!”
喜娘一愣。
却没有其他动作,只是僵硬地看着万祺。
喜娘的嘴角又微微翘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但万祺并没有注意到。
她非常愤怒地继续碎碎念道:“真的是!拿钱要做事的好吗!简直把人化得像鬼一样!”
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万祺心想。
她拧开了这只鲜红的唇釉,凑近了拿玫的脸。
她愣住了。
她闻到了一股又臭又腥又腻的味道。
里面又混着淡淡的玫瑰香,更加令人感到呕吐。
她难以置信地低下头:“这、这是什么过期的唇釉吗……”
蒋睫摇了摇头。
“这好像是尸油的气味。”
万祺:“!!!”
她手一抖。
开盖的唇釉直接掉在地上。
鲜红的液体染上了地面。
角落里的那支白蜡烛,随着她的动作而摇摇晃晃着——
熄灭了。
拿玫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妆面如同一副面具,遮蔽了她原本的面容。
只差一笔,只差最后的一笔。
她就不再是她自己了。
这分明是一个纸人的妆容。
她痛心疾首地转头看向妆娘:“你怎么可以给我涂尸油?这张脸是要去亲你们的神的——你就让他去亲一嘴的尸油?!”
但妆娘已经不能说话了。
她僵硬地望着拿玫。
她的脸是用白布做的,纽扣作眼,黑纱扮眉。
皱巴巴的布,又像是五官都融化在这张脸。
这是一个稻草人。
拿玫的余光朝外看。
镜面反射出站在角落里的那群老人。
他们密密麻麻,一个挨着一个。
全都是稻草人。
万祺已经吓傻了。
她抓着蒋睫瑟瑟发抖。
窗外突然响起的、打雷一般的声音又吓了她一大跳。
“啪!”
“啪!”
一大群小孩子们趴在窗外。
黑漆漆的小脸贴在雾蒙蒙的玻璃上,哈出了白气。
他们在唱:
“明月吐光,阴风吹柳巷”
“是女鬼觅爱郎”
“谁人愿爱,凄厉鬼新娘”
童真的声音与诡异的歌词形成了太过强烈的对比。
简单而飘忽的旋律里,仿佛隐藏着无限的恶意。
万祺瑟瑟发抖,简直想捂耳朵。
拿玫也嘴角抽搐了。
“《鬼新娘》嘛,这歌我不是听过吗,怎么一首歌还能在两个游戏里用啊?狗游戏缺钱买版权?”
小孩们立刻闭嘴了。
拿玫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她站了起来。凤冠上的黄铜铃铛随着她的动作而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铃——”
“铃——”
她审视着这个房间。
满屋子的稻草人,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
“快了。”她轻声道,“是不是?”
蒋睫:“他们已经不再掩饰自己了。”
日暮将至。
这个村子也渐渐向他们展现出最黑暗的一面。
“你自己小心。”蒋睫说,“今夜的婚礼,一定会很凶险。”
拿玫笑了笑。
“可是我不怕死。”
*
一顶巨大的黑轿子已经停在院外。
四个男人僵硬地抬着轿子。
“上轿吧,玫玫。”老人道。
拿玫:“好吧。”
她转头招呼另外两个人一起坐。
老人的神情抽搐了:“玫玫,这是喜轿……”
拿玫:“啊?怎么了?轿子够大啊?难道你让他们走路上去吗?”
老人坚决地说:“宾客不可与你同席。”
拿玫:“好吧。”
她十分遗憾地坐上轿子。
喜轿摇摇晃晃地上山。
他们再次听到唢呐穿云破日的奏鸣。
乌云散去,一轮金灿灿的夕阳悬在半山之间。万千云霞都被染成恢弘的烫金。
蒋睫:“我在想一件事情。”
万祺:“啊?”
蒋睫:“刚才拿玫说,小孩子们唱的歌曲叫做《鬼新娘》。”
万祺打了个寒噤:“是呀,吓死人。”
蒋睫:“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唱《鬼新娘》呢?不应该是‘鬼新郎’吗?”
万祺:“啊这,应该是小孩子瞎唱的吧……”
蒋睫轻轻摇了摇头。
她转过头。
看向身后神情迟缓的老人。
突然她又想起了什么。
“昨天你离开的时候,我们的同伴好像送你出去了。”她说。
老人点头:“那是个好孩子。”
蒋睫:“他死了。”
“生死有命。”老人说,“天命不可违。”
他浑浊的目光里出现了一丝迟缓的哀伤。
老人转头望向远方的夕阳。
蒋睫:“我想问的是,他当时对你说了什么吗?”
老人:“他问了我一个问题。”
万祺终于也紧张起来。
她突然想起,路显扬昨天回来时确实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神情很不对劲。他是想要问点什么的,但后来却被别的事情给打断了。
蒋睫:“他问了什么?”
老人:“他问我……”
“五年前,在冰湖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告诉他,死了一个,残了一个。”
*
他们再次见到了那座黑色的古庙。
不知是否是错觉,拿玫总觉得这座庙比她上次见到时,还要更高大一些。
深山之中的森森庙宇,是如此宏伟和可怖。高耸入云的塔尖更让人心生畏惧。
庙门口的两只火把熊熊燃烧着。
照亮了门上深红的、曼珠沙华一般肆虐开来的残文。
万祺;“这花纹……”
蒋睫:“花纹怎么了?”
万祺:“好像淡了。”
咒文像血河一样垂淌下来。
地狱之花反而藏在其中,模糊不清。
蒋睫:“咒文早就被破坏了。”
分明已经到了山顶,但那顶黑色的花轿却依然没有停。
他们绕着庙行了一圈,一直在走到山后的坟头上。
拿玫掀起了轿帘。
坟场上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
提着白灯笼的老人们,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她。
而在他们身后……
每一座坟上,都站着一个稻草人。
他们的神情如此僵硬而可怖。
仿佛自己参加的不是婚礼,而是葬礼。
而拿玫怀中依然抱着路显扬的dv。
dv里的内容,翻来覆去不过是那一段视频来。
但她想……
他一定还看到了什么。
她不断地回忆起那张惨白的脸。
还有他疯狂蠕动的嘴唇。
“关……通关……”
他到底想说什么?
*
一直到拿玫从轿子里走出来时,她脑中依然反复回忆着路显扬的脸。
直到她推开庙门。
“嘎吱——”
她闻到那股浓郁的焚香气味。
她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雕像。
那是比盘根古树还要更高大的神像。
月光渐渐照亮了他在黑暗中若隐若现的脸。
丰神俊秀,眉眼低垂,似笑非笑的神情,是神明一般的无情。
这个人是valis。
漆黑的庙宇深处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个人走了出来。
他穿着大红的喜服,身形高大。
拿玫很感动:“爸爸!”
对方毫无反应。
他的脚步迟缓而僵硬。
他慢慢从黑暗里浮现出来。
他的脸是一块皱巴巴的白布,瞳孔涣散,嘴唇鲜红。形似人类,而非人类。
他也是一个稻草人。
拿玫:“……我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
但依然无人回应。
拿玫回过头。
庙门口站满了人。
村民们,稻草人们,所有人都面无表情地望着她们。
万祺和蒋睫被裹挟在其中。她们的脸上写满担忧,身体却一动不动。
无人能够踏入这座寺庙。
仿佛门槛内外即是两个世界。
一个凄厉的声音喊道:
“一拜天地——”
拿玫看着旁边那个稻草人假新郎,神情有点迟疑。
但她的耳边却出现了一个低沉而温柔的声音。
“信我。”
拿玫:“好。”
一双看不见的手,平静而坚定地握住了她的手。
他指引着拿玫……
双膝着地。
跪在那座巨大的雕像前。
而他身边的稻草人却依然一动不动地站着。
唯有新娘弯下了头。
裹着红嫁衣的背影窈窕而美丽,凤冠上精致的黄铜铃铛,在寒风中铃铃作响。
站在庙外的众人,沉默地望着这诡异的仪式。
万祺却突然感到某种可怕的熟悉。
“我见过这一幕,我见过……”
她想要继续说下去。
但她却突然发不出声音了。
*
“二拜高堂——”
凄厉的声音仍在继续着。
但这里并没有高堂。
“刷——”
一道黑色的帷幕,自动被拉开了。
露出了背后的棺材。
新郎迟缓而僵硬地朝着那一排棺材走了过去。
拿玫想起某个老人曾经对她说过:奶奶被抬上了后山。
原来老婆婆竟然是以这种形式来参礼。
二拜高堂,拜一具棺材。
拿玫:这还真的是有点鬼畜。
她跟着新郎走过来,站在那一排棺材面前,打算也低头。
但突然之间,她却觉得有点不对。
——如果只是奶奶的话,为什么这里摆着这么多棺材?
一二三四……五。
这里一共有五具棺材。
不知为何,这数字也让她觉得感到某种可怕的熟悉。
她又想起了路显扬那张惨白的脸。
“关……通关……”
她突然意识到,路显扬说的未必是“关”。
也有可能是“棺材”。
她心念一动,冲了上前去——
她身边的新郎依然对着棺材,低下了头。
而她的手已经碰到了沉重的棺木。
在这一瞬间,冥冥之中,拿玫产生了某种迟钝而危险的直觉:
她会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
非常、非常可怕的东西。
但是箭在弦上,已经不得不发了。
她推开了棺材。
“砰。”
漆黑的棺材板掉落在地上。
拿玫愣住了。
她在心里预想了一百种可能性。
但她没有想到会看到……
自己的脸。
拿玫看到自己躺在铺满白花的棺材里。
神情平静,仿佛她不过是睡着了。
深而长的黑棺材,像是一口巨大的花瓶,花瓶里插满了白花,一个美丽的头颅从花里长了出来。
那张本该无比精致的脸上却满是细小的伤口。
被镜子的碎片割开的伤口。
——拿玫被推进镜子里。
她在万箭穿心的剧痛中死去。
她沉默地走向了下一个棺材。
“不要再看了。”
拿玫似乎听到了valis在耳边发出一声叹息。
但她摇了摇头。
她颤抖而坚定地推开了下一个棺材板。
她再次看到了自己的尸体。
这一次,她的额头上有一个巨大的、狰狞的伤口。
因为她被砸死在了坍塌的房屋里。
下一个棺材。
本该从这具美丽的尸体里长出来的花被染成了鲜红。
因为她被一刀捅死。
下一个棺材。
再下一个棺材。
她的脸青白而僵硬,她死在冰湖里。
拿玫凝视着自己的尸体。
她感到自己四肢僵硬,一股冷意贯穿她的身体,将她钉在原地。
她根本无法呼吸。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每一次的死亡都是那么痛苦,为什么那些濒死感总是那样真实。
为什么她一次次地重来,却不能改变任何事。
因为她根本没有重来过。
因为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发生。
游戏篡改了所有人的记忆,也篡改了她的记忆。
但是发生过的事情却不能改变。
时间从来没有循环过。
只有她。
只有她……死了一次又一次。
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了拿玫的心头——
如果这些尸体都是真实的。
那么,现在的她又是谁呢?
她真的是“拿玫”吗?
她慢慢走向黑暗的深处。
她看到了……
无数个一模一样的稻草人。
所有人都穿着大红嫁衣。
这些稻草人安静地站在庙宇的深处。
拿玫怔怔地望着她们。
原来如此。
她缓缓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掌心。
白而修长,那当然是一双人类的手。
她眨了眨眼。
不。
那明明是茅草做成的假手。
这双手缓缓地抬了起来,捂住了自己的脸。
她从指缝里望出去。
她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在那无数个穿大红嫁衣的稻草人里,一个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举起尖刀,一步步地朝着拿玫走过来。
那分明是一张白面所做成的假脸。
但随着她靠近拿玫,那张脸也在不断地变换着……
越来越逼真。
越来越熟悉。
最终,那变成了拿玫自己的脸。
拿玫看着站在对面的自己露出了狞笑,对着她高高举起尖刀——
“死去的是我。”
“女鬼……也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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