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楼的时候，陆然之并不在楼下。
    吴阿姨站在我面前，有些为难地看着我：“夫人，陆先生说让我把小少爷带回去。”
    我没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小安。
    吴阿姨见我没动，不得不伸手，想从我手里抱过去。
    “夫人，您别这样，以后您还是可以来看小少爷的。”
    吴阿姨也眼泪汪汪的，最终她终于把小安抱了过去。没做停留，就把小安带走了。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感觉全世界都倒塌了。
    “安小姐，这是离婚协议，您看一下。”律师把离婚协议递给我，下边陆然之的签名有些刺眼。
    粗略地看了一眼，分给我的，只有一处房子。
    “安小姐，你婚内出轨，闹上法庭的话，可以说你一毛钱都拿不到。现在陆先生是看在你生了小少爷的份上，给你一套房子。如果你有意义，那我们可以走法律程序。”
    这个律师是陆氏律师团的首席，之前我帮徐太太的时候还跟他咨询过问题。那时候他的态度，可比现在客气多了。
    “我没意见，就这样吧。”我淡淡开口。
    到了现在，我还能说什么呢？真的上了法庭，我可能连打官司的钱都拿不出来。况且我拿什么跟陆然之斗？就算最终结果是赢，这过程我也拖不起。
    也许是老天都觉得我可怜，我走出老宅的时候，天空电闪雷鸣。
    我走在雨里，原本应该哭得撕心裂肺，但我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如果说当初第一个孩子没了的时候我是绝望，那么现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的身体似乎没有任何知觉，只有越来越空的心在提醒着我，这一年，我错的有多离谱。
    “当初告诫你的时候你不听，这会儿又来作践自己。做给谁看呢，谁会可怜你？”
    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一辆车，紧接着从车里下来一个人，他给我打着伞，面色复杂。
    程然一双明亮的黑眸紧紧地锁着我，面色凛然。
    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程然把我抱起来，抱上了车。
    “想知道是谁下的药吗？出了事之后那个给你下药的服务生想溜走，被我堵在门口了。”程然递给我一条毛巾，然后看着我，声音低沉。
    我愣愣地看着他，没有说话。其实我大概也猜到了，只是不知道猜的对不对。
    “相信过不了多久，然之就能名正言顺地娶另一个女人进陆家了。不弄这么一出，陆老爷子又怎么会让他轻易离婚呢？先不说你是小宝宝的亲妈，就是离婚之后要分那么多财产，老爷子也不会同意的。他这么做，一箭双雕，还真是够狠。”程然勾起唇，似有些嘲讽。
    我紧紧地攥着手里的毛巾，一言不发。
    “我不是有意刺激你，只是想让你看清楚。以后，长个记性，别再回头了。既然伤了，那就彻底一点。等它痊愈，你又是一个全新的人。”
    程然看着我，虽然他并没有什么表情，但是我还是从他的眼底看到了一丝怜悯。
    也是，现在的我，狼狈至极。任谁看了，应该都会觉得可怜吧。
    但是在我看来，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
    早在我生了小安之后，我就应该选择离开。我早该想到，孩子已经生了，我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呢？
    陆然之还真是看得起我，弄了这么一出，想让我名誉尽毁。
    陆然之，你给我上的这一课，我终生难忘！
    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几乎天天夜里失眠。我会控制不住地想小安，想他没有了母乳，吃不吃得惯奶粉。
    我想去看他，但是陆然之却已经不住在那里了。我打他的电话也打不通，到他公司找他，却根本见不到他。
    直到最后，我终于认清了，我不可能再见到小安了。
    为了麻痹自己，我把全身心都投在了琴行的经营上，不让自己有一分钟的休息时间。
    那时候虽然我还是会经常在新闻上看到陆清，但是他再没联系过我。
    我试图给他打过电话，想把琴行的分红给他，但是他的手机也跟陆然之的一样，都打不通。
    我猜，是他们兄弟俩都把我拉黑名单了。
    韩老师偶尔会来帮忙，但是却从来不提关于陆清的事。
    后来他就走了，又回了他之前所在的那所国外的音乐学院。
    一晃就是一年，除了程然和付锦川，我之前身边所有认识的人我都没再见过。
    而之前和陆然之所发生的一切，都好像一场梦。
    “程少爷，又来找馨姐啊。”
    我正在给客户介绍乐器，就听到店员的声音。正好客户说要自己看看，我就走向了程然。
    “你怎么那么闲，不好好在部队带着保家卫国，我们这些老百姓怎么放心？”我笑着说道。
    程然估计是刚从部队回来，一身军装都还脱下来。
    穿着军装的他，更显身形挺拔，精神十足。
    他轻笑：“我觉得你怎么那么不待见我啊？”
    我笑而不语。
    这一年来他一有时间就会过来，约我吃饭什么的我从来不去。我很忙，每次他来了我们几乎也说不了几句话。他就坐在会客区待着，什么时候待够了，自己就走了。
    我明白他的心思，但即使明白，也得装不明白。
    “我刚回来，饭都没顾上吃，等会儿一起吃个饭吧？”程然说道。
    我摆了摆手，从旁边的书架上拿过一本古筝书，回道：“今天是真有事儿，等会儿还得去上课。”
    程然皱眉道：“真有事儿？这么说之前都是假有事儿？”
    我愣住，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得了，那我先走了，你忙。”程然说着，转身就走了。
    我也没顾上多想，拿着包就出了琴行。
    今天是给付锦川上课，这一年了，他这一首曲子还没学会。果然年纪大了，学东西比较慢。
    我进门的时候佣人跟我说家里来客人了，所以我就先在花园待了一会儿。
    直到付锦川的客人走了，我才出来。
    “付先生，你还会说外语？”进去之后，我站在沙发边，看着付锦川问道。
    刚才出去的那个人金发碧眼的，是个外国人。
    付锦川瞥了我一眼，没好气儿地说道：“你这话我听着怎么那么别扭呢？我怎么就不能会说外语了？”
    我笑了笑，刚要解释，付锦川却又接着说道：“算你说的对，我还真不会说。不过这也不影响啊，他会说中国话不就行了？”
    我恍然点头，最近太忙了，脑子都不太够用了。
    “那咱们上课吧？”我说。
    付锦川指了指沙发，说道：“不急，你先坐。”
    我踌躇了一下，最终还是坐了下来。
    付锦川又接着说道：“我看你那个琴行现在生意也不错，但是你不觉得少点儿什么吗？”
    我抿了抿唇，没说话。
    “现在这世道，什么都得靠炒作。如果你现在是名人，那你的琴行可比现在要火很多倍。”付锦川说。
    我笑道：“可我不是名人。”
    付锦川微微皱眉，似乎不怎么赞同：“名人也都是包装出来的。现在有一个机会，让你去进修，你去吗？”
    我有些意外，我和付锦川非亲非故，他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你不用觉得惊讶，我这么做也有私心。我有心想把公司的业务往这一块儿扩展，所以需要一个有能力的人。现找的话真不真心帮我干不说，单聘用酬劳就是一大笔钱。所以我希望你可以答应我，况且，陆然之对你做出这么多伤害的事，你就没有想过报复吗，没有想过把你的孩子抢过来吗？”
    我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怎么不想？做梦都想，但是陆然之是什么人？之前我们试过的，你都忘了？报复什么的，没有意义了。我现在唯一想的，就是见见小安。”
    陆然之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他是铁了心不想让我见小安。
    “那你就更应该去了，你只有让自己变强大，才可能见到小安。我们还是老规矩，你帮了我，我也会帮你。”付锦川笃定地看着我，我被他的眼神感染了。
    也许离开一段时间也是好的，毕竟这座城市，有我太多的回忆。
    对于陆然之，我也已经没有恨意了。人都说不恨了，就是不爱了。
    或许在他要和我离婚的那一刻，我就放下了。
    但是我要让自己强大起来，至少可以名正言顺地见小安，不用再受制于陆然之。
    很久之后，我点了点头，对付锦川说：“好，我愿意去。”
    付锦川满意的笑了：“我就知道，你是个可塑之才。我安排一下，过几天你就准备动身。”
    晚上回到我妈那里，我哥也回来了，带着小柔一起。这一年我哥经常会带着小柔回来，我妈似乎也默认了。
    一年前我跟陆然之离婚之后我哥就被公司辞了，但是小柔却对他不离不弃。也正是这个机会，让我妈重新认识了她。
    后来我哥重新换了公司，因为经验比较丰富，再加上他肯吃苦，在两个月前，他被升到了主管的位置上。
    饭桌上，我跟他们说了我要出国的事。
    我妈虽然舍不得，但也没说什么。
    临走前的那一天，我又去了之前住的地方。那里依旧没有人，我在门口站了很久，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