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金家族在波尔多有多处葡萄园,有一次的庆功宴,尤金教授赠了一瓶葡萄酒给修斯,方杨杨尝过一杯,味道很不错。可惜,这种私人定制的红酒,市面上根本买不到,只有尤金先生的朋友和得力下属才能有幸喝到。
出手这么大方,方杨杨瞪大眼睛看着对面的大小姐,以为她进错门吃错药。
方杨杨的眼神,让埃文娜早已准备好的话,却忽然说不出口。
方杨杨忽然一笑,弯下腰,凑近埃文娜,“有事求我啊!”
埃文娜别开脸不去看她。
经过一阵天人交战,埃文娜打败了心里的魔鬼,一言不发,将酒装好,准备离开方杨杨的宿舍。
方杨杨没明白埃文娜到底是什么意思,埃文娜能走,那酒可不能走,她赶紧张开手拦在门口,“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当我这儿是酒吧啊!你找我干嘛?好歹说句话,说不定我心情好不会为难你呢?”
方杨杨想那瓶酒想了好几年了,现在埃文娜主动提着酒出现在她面前,勾得她犯了酒瘾,就是让她杀人放火,她也能做到。
呸呸呸,没出息,为了一口酒犯罪,这样她还有什么资格看不起霍恩。
“好好好,埃文娜,算我求你了行不行?”方杨杨拉着埃文娜的胳膊使劲儿摇。
“松手!”
方杨杨摇头,死皮赖脸的说:“除非你把酒留下。”
埃文娜一直在挣扎,尽管来之前她已经下定决心,在直视方杨杨如朝露一般清澈的眼神之时,所有借口在这一瞬崩塌,散成流沙。
方杨杨对她有救命之恩,但她必须完成叔叔的交代的任务。尤金教授说过,必须由她亲自动手。
叔父那张脸一直在她眼前晃动,叔父的声音无时无刻都在她耳边响起,这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仿佛都有叔父的眼睛......埃文娜闭上眼睛,似终于下定决心,“我想跟你探讨一下中国古代历史,关于中国古代女子发髻和服饰的发展史。”
方杨杨看着埃文娜,表情严肃。
埃文娜以为她的计谋已被看穿,板着脸说,“当然,如果你不同意......”
“哈哈哈!”方杨杨再也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埃文娜,你也有来求我的时候!”
埃文娜蹙眉,“让开,我要出去!”
“对不起,我不该嘲笑你!”方杨杨一边忍着笑,一边拉着埃文娜的手,扶着她坐回懒人沙发上。
方杨杨转过身,从床底下拉出一个拉杆箱,“这里地方太小,又潮湿,我没办法带更多的东西来,这个箱子里是两套明朝时期的服装,还有头饰……”
所有的女人都爱漂亮,聊起这些话题没玩没了。
一个小时过去,方杨杨将埃文娜打扮成了明朝时期的贵妇模样。
欧洲血统的女孩,长相会比较成熟,埃文娜今年二十六岁,把她装扮成少女有些不合适。
“埃文娜,你头上带的簪子,叫做‘金镶珠石点翠簪’,只有古代中国最有权力的家族,才能佩戴这种首饰。”
埃文娜惊叹,“我听说这种点翠工艺在中国几乎失传了?”
“制作精良的点翠饰品必须从活着的翠鸟身上拔取羽毛,这么做太残忍了。早在十年前,翠鸟已经绝种,这项工艺早就逐渐失传。就像达尔文在《物种起源》里提到过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总有一些人和事会逐渐消失在我们的视野中。”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方杨杨说的话,让埃文娜陷入了沉思当中。无论人类如何努力,都挡不住历史车轮向前滚动的步伐。
“大犬座计划”的创始人,他们都不是拥护血腥和杀戮的使者,他们的目标是踏出宇宙,为人类找到一个更加宽阔的天地,建造更美好的家园。
要想成功,牺牲在所难免,许多人都已为大犬座计划付出生命,他们是人类从信息时代跨越至宇宙时代之路的垫脚石。
想到这里,埃文娜彻底将自责和心软抛在脑后。
连续三天的大雨终于在今天停止,阳光再次眷顾这片古老的山林。
埃文娜站了起来,表情严肃:“方杨杨,对不起!”
“啊?”方杨杨讪讪一笑。
“从前,我总以为你是个不求上进,一心只知道混日子的人。直到今天我才终于明白,霍恩说得对,每个人都有自己所擅长的领域。虽然我对玛雅的历史了解比你多,但这也是因为我父亲和叔父一生都在研究玛雅文化的缘故,就如同你对中国明朝的历史如数家珍,这一点我比不上你。”
方杨杨笑着回应:“对呀,我们中国人对自己国家的历史都很感兴趣,从小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中,耳濡目染,人人都能背诵几句古诗词。在我们国家,有些人甚至都不是专业的历史学者,居然能将中国古代的所有皇帝都记得清清楚楚。”
“天呐,你们中国人好厉害!”
“兴趣是最好的老师,我对玛雅历史也很感兴趣,也相信总有一天,我的专业能力会得到你的肯定。”
埃文娜站起来,给了方杨杨一个拥抱,“我相信你!”
方杨杨抱紧埃文娜,因为她感受到了埃文娜的善意。
埃文娜一边愧疚,一边觉得方杨杨好傻,她不过假惺惺的说了几句奉承话,而方杨杨却信以为真。这个女人究竟有没有脑子!
无论如何,计划正在顺利进行,她应该高兴才对。
埃文娜这么安慰自己。
“今天很开心,我们一起分享这瓶酒吧!这样的酒,我办公室里还放了好几箱,只可惜一直没有人陪我喝。”埃文娜笑得有些勉强。
埃文娜笑容里的勉强,源自她内心的挣扎。但她的落寞,到达方杨杨的眼底,却被她解读成了另外一层含义:埃文娜曾希望霍恩能陪她一起喝酒。
那些酒,确实是埃文娜给霍恩留的。
但此刻的埃文娜却希望以后能陪她喝酒的人是方杨杨。
埃文娜一直在反思自己为何会心软,她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罪恶,用愧疚感来说服自己是个善良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