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夏的话让我平静的心情剧烈波动起来，我看着她，有些艰难地蠕动着喉结，憋在肚子里许久的话想问，可最终还是没有问出来。
    看得出来，舒夏其实并不想告诉我答案，尽管我很讶异，我觉得既然都分手了，何必还要隐瞒一个理由？
    可舒夏不愿说，我不想逼迫她。摇摇头，我深呼一口气：“如果你想告诉我，我当然愿意知道，如果你不愿意告诉我，那就继续向我隐瞒吧，这是你的自由不是么？”
    舒夏轻轻点头，果然没有再提，她转移了话题，道：“盛华集团的局势现在十分艰难，但情况已经很明朗了，舒家退出让所有人都跳了出来，你将要面对的不是暗箭，而是明枪，过去之后你不需要大动干戈，静观其变就好了，只要忍耐住，你就不算输。”
    我隐约听出了舒夏话里的意思，眼前一亮：“你的意思是……你或者舒董在集团里还藏着后手？”
    “我不能告诉你，你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让我做出的安排发生不可预期的变故，其实你做的越少，对我来说作用越大。”舒夏说道，这让我有些不服气，但舒夏语气很严肃，我只好无奈应道：“好吧，我会按照你的要求做的。”
    “我累了，可以让我休息会儿么？”
    我十分不情愿地点点头，却不愿意挪动脚步。过了今天，我们又会是很久不见，再见面时，不知又是在哪里？
    楼下的闹剧在舒夏找来的警察到来之后就散了，散的不只是人，还有心，我想从今天开始，偌大的舒家也散了，树倒猢狲散，世事总是逃不出古人简单的总结。
    我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只剩下舒夏陪着奶奶，周律师告诉我舒建生的遗产交割还需要一些手续，趁着舒夏还有半天时间，我争取尽快完成，等她回到监狱，再想走程序就麻烦了。
    路上，我开着车，脑袋里尽力想要理清头绪，从昨天到今天，我又踏上了一条崭新的道路，我需要好好规划一下，这并不是一条坦途，路的两边，是肉眼可见的悬崖深渊，深渊里，还游荡着无数择人而噬的巨蟒！
    “卢先生，关于盛华集团股份的事情可能要麻烦您签一份协议，按照舒董的遗嘱，您只拥有一年的代理权，但您知道，股份赠与牵涉到的手续太多，这份协议可以免除以后您还给舒夏时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周律师坐在副驾驶上，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协议，放在了中控台上，我低头扫了一眼，明白了他的意思，或者说是舒建生的意思。心里有些失望，因为他们并没有完全信任我，但也能理解，毕竟我只是个外人，而这些股份的价值，可是过百亿的。舒建生能暂时交给我保管，已经有很大的魄力了。至少换做是我，可能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没问题，先放在这里吧，今天我们办的是舒夏那份遗产的继承手续，明天还要麻烦周律师跟我去工商局办理股份转让的事情，到时候我再签。”
    周律师讶异地看了我一眼，或许是没想到我会如此轻易地答应，也许在他看来，百亿财产足够让任何人动心，可我表现的太过平静了。以至于这位名律师对我说了一番心里话：“卢先生，说句题外话，像您这样宠辱不惊的人，我真的从来没见过，舒家的那些人为了一点小利都可以放下尊严，您不愧是舒董看中的人。我该赞美爱情的伟大呢？还是尊敬您崇高的品格？”
    我苦笑起来，道：“您别夸我，我这么做既不是为了爱情，也不是因为品格，如果换成我是舒家人，可能我也对舒董的决定感到不解，关系到自己的利益，没人愿意轻易放弃。我不动心，只是因为这利益从来都跟我没有关系。”
    “谦虚了，股份在您手上，就是您的利益，也许是我的职业原因吧，见识了太多的社会黑暗面，对于一些亮眼的人或事，总是感觉到惊讶。”
    “理解，就像拾金不昧，扶老人过马路都能被报道成道德模范一样，我们这个社会，过往的普世道德观都已经成为高尚的代名词了。”
    “所以您这样的人才格外的需要被尊敬。”周律师笑道：“就当我这话是在拍马屁吧，毕竟您可是马上成为百亿富翁的人了。”
    开着玩笑，我们之间的陌生感少了许多。我能感觉到周律师在小心翼翼地试探我的想法，或许他还带着舒建生的其他任务，但我并不在意，如果连这种小事都承受不来，我还怎么去接手盛华集团？
    忙碌了一下午，黄昏来临时，终于把舒建生名下的房产手续办理完，和周律师约定了明天见面的时间，我就近找了家酒店住了下来。我能感受到舒夏不想见我，所以我没回奶奶那儿，我讨厌分离，所以决定不去面对舒夏离开的时刻。
    第二天，一切都跟往常一样，我早早起床，来到酒店餐厅吃早餐，心里却总觉得空落落的，时不时拿起手机去看时间。
    当第五次低下头去，发现时间已经是七点半，我再也坐不住，飞快地冲出了餐厅，狂奔到车库开上车往监狱驶去。
    我还是违背不了自己内心的想法，我想见她！
    从大坪到弹子石距离并不远，只有十公里左右路程。可早高峰时期路上堵得几乎要凝固。我紧赶慢赶，终于在一个小时之后到达监狱门口。停下车，我用力地松了口气，八点半刚过，舒夏回监狱的时间是九点钟，我想她一定会多陪陪奶奶，赶着点回来。
    不出我意料，等了将近二十分钟，马上就要到九点，我看到一辆出租车停在了监狱门口，舒夏从车上下来，转头看了一眼监狱，伸手去绾耳畔的散发时，她的眼角余光看到了我。
    我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心中有了些底气，走到她面前，道：“我知道你可能并不想见我，但我忍不住，我总是在该做和想做之间做错选择，但这一次，我觉得自己并没有错。时间过得其实很快，我想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舒夏恢复了平静，目光在我脸上凝视许久，她低下头去：“也许吧，如果还有机会的话。”
    “当然有机会。”我迫不及待地说道，舒夏讶然抬头，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我这才想起我们的关系，讪讪地低下头去：“我还要把盛华集团还给你，怎么会没有机会。”
    “辛苦你了。”舒夏语气平淡，顿了顿，她说道：“时间到了，我进去了，再见。”
    我强忍着没有伸出手去拉住她，看着她头也不回地走向监狱门口，一直到她身影消失，自己满心的期望，也随之破碎成一片模糊的光晕。
    颓然返回车上，在返回主城的路上，周律师给我打来了电话，问我在哪里。我摆脱他先去办理着手续，自己则赶往上清寺，我怕奶奶心情不好，想要看看她。
    我已经告诫过奶奶家的几个保姆，除了我之外，舒家任何人来都要给我打电话，那帮为了利益枉顾亲情的人，我不介意用最大的恶意来揣度他们的心思，奶奶经历了这么多，身体本就不好，已经不能再承受打击了，对奶奶的照顾，被我排在了第一位，甚至高过盛华集团。
    奶奶的情绪很低落，我到的时候，她正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翻看着一堆老相册，老花镜下，眼角还有未干的浑浊泪水。
    劝说的话已经说过，我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让奶奶心情好些，只好陪着她坐着，不时指着一些舒夏小时候的照片问她，想要转移她的注意力。
    以后只有我一个人，而我势必会变得非常忙碌，我不放心把奶奶一个人留在家里，可却又想不到办法。奶奶是绝对不会同意去医院或疗养院的，之前我和舒夏就劝过一次，见她态度坚决，只好放弃。
    陪奶奶说了一上午的话，中午吃过饭，我才告辞离开。周律师那边能办的已经办完了，股份转让尤其涉及到遗嘱，手续非常麻烦，整个下午我们都待在审批大厅，终于赶在下班之前办完了手续。
    而明天，就是我正式进入盛华集团的时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