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尧瑶走了,走之前给我发了一条信息,让我好好照顾自己,做一个幸福的人。她拒绝了让我去机场为她送行,或许是不想再一次面对分别的悲伤吧,我尊重了她的选择。
这个晚上,我的情绪十分低落,打电话给罗素叫他出来喝酒,不到半个小时,罗素提着两件啤酒和几样下酒的卤菜来到了我家,看他一脸心事的样子,我没有问他,也不打算跟他倾诉自己的苦恼,摆好菜后撕开啤酒跟他无声对喝起来。
两罐酒下肚,彭宇突然回来了,我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他闷着一张脸换好拖鞋直接坐到了沙发上,拿起一罐啤酒仰头一口干掉。
这可不正常,彭宇这段时间跟若涵打得火热,每天晚上几乎不到十二点不着家,今天这么早回来不说,还明显带着情绪喝酒,有问题。
不管是作为老板还是作为同居室友,我都应该关心一下,于是我主动帮他撕开第二罐,问他:“怎么了,不会是跟若涵吵架了吧?”
彭宇烦躁地摆摆手,接过酒狠狠灌了一口:“能吵起来就好了,她那个逆来顺受的脾气,什么事情都喜欢憋在心里!”
“没吵架你这么大火气干嘛?”我不解问道。
“我妈今天来重庆了,还偷偷去见了若涵。”
彭宇只说了这么一句又灌起酒来,但我却已经猜到了结果:“你妈是不是劝若涵放手,好把你带回成都?”
“她就是控制欲太强!就算回去我也不会接手家里的产业,我有自己的想法,凭什么拿亲情捆绑我的理想,摧毁我的爱情!我看她在乎的根本就不是儿子的幸福,而是想要一个给他打工的傀儡!”彭宇炸锅了,一把捏扁了手里的啤酒罐,狠狠砸在茶几上:“我还就铁了心了,死也得死在重庆,绝对不回去!”
“我支持你!”罗素听到彭宇的话,仿佛瞬间找到了知心人:“有钱有产业了不起啊,等我们混到那个年纪,未必比他们混的差,我最烦的就是那句我们是为了你好,我们又不会害你!真该建议法律加上一条,亲情绑架是违法的!”
我瞪了他一眼,让他噤声:“你这又是发的哪门子牢骚?你和彭宇能一样么?你老爹对你够好了,出钱让你创业,你们现在的问题纯粹是你自己不争气作的,你要是闯出点成绩来他现在能天天逼你回去帮他?”
“嘿卢西你个孙子唉,你到底是哪一伙儿的,我家老头子是不是花钱买通你了!”罗素不甘示弱地回瞪我,气哄哄道。
我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转头问彭宇:“你妈呢?”
“在酒店住着呢,刚跟她吵完架回来。”
“若涵那边怎么说?”
彭宇叹了口气:“人不在家,电话也不接,跟我玩儿失联呢。”
我拍拍他的肩膀,劝解道:“你妈阻止你和若涵在一起不对,但你跟她吵架也不对,你觉得以若涵的脾气,她会愿意让你为了她跟家里闹翻么?当初她离开你就是不想这样吧?先把心静下来,再想办法好好解决。”
彭宇使劲晃了晃脑袋,像是要挣脱身上无形的枷锁:“西哥你觉得我现在能静得下来么?我都快疯了。我好不容易和若涵重新在一起,让我妈这么一搅和,鬼知道若涵会不会又一次消失在我的世界里,这一次我们相遇是偶然,可同样的偶然再一次出现的几率是多少?我不想又经历一遍当初那种没有结果的等待,很痛苦,真的很痛苦!”
我能够理解彭宇的心情,坐在这个屋子里的三个男人或许具体的经历不同,但结果一样,都是感情上的失意者。彭宇的爱情被亲情束缚着,罗素爱着一个跟他几乎不是一个世界的女人,我呢……我突然找不到词汇来形容我的困境,我刚刚开始一段新的爱情,照理说我应该是幸福的,可现在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快乐。
是我不爱舒夏么?不是的,我对她的感情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这一点毫无疑问。
是我不够专一?可我态度坚决地拒绝了韩溪和尧瑶,只是为了能跟舒夏在一起,这难道还不能证明我对爱情的忠贞?
我突然茫然了,找不到自己痛苦纠结的根源,更不知道自己和舒夏这么长久疏远的意义所在。
谁都没有再开口,三个人聚在一起喝起了闷酒,我们的心中都燃烧着一把火,但除了我们自己,谁也不能帮忙消灭。
罗素带来的酒很快就被我们瓜分干净,没有尽兴的我愣愣地看着满桌子的空酒灌,彭宇站起来说要出去买酒,罗素叫住了他:“光在这里闷着喝没意思,出去喝吧。”说完他瞟了我一眼。
我无所谓地耸耸肩,此刻除了对酒的渴望,其他一切都是次要的。
出门打了辆车,我们杀奔向酒吧,我提议去muse,但罗素拒绝了,他不想在那里勾起对陈暮的思念。有了这样的顾忌,我们曾经一起去过的酒吧几乎都被排除在外,最后无奈的我们想了一个主意,让出租车司机带我们随便找一家。
可能是对我们三个喝了酒的醉汉有些忌惮,司机并没有把我们坑到很远的地方,不到十分钟车就停在了路边,司机指指不远处一个亮着彩灯的门面:“那家酒吧是我知道离着最近的一家了,环境怎么样我不清楚,不好玩别怪我啊。”
谁都没搭理他,罗素丢下二十块钱率先下车,我们摇摇晃晃来到酒吧门口。说是酒吧,其实跟街边大点的奶茶店没有太大区别,门口竖着一只巨大的啤酒瓶装饰,上面围了两圈彩灯,门牌用非主流的招牌写着loser酒吧几个大字。我往里面瞧了一眼,狭长的店里并排摆着两排十几张桌椅,最里面一个小小的吧台,吧台旁一个胖子弹着电子琴伴奏,唱歌的应该是顾客,那声音实在不敢恭维。
我皱了皱眉头,打起了退堂鼓:“要不还是换个地方吧,太吵了。”
罗素嘿笑一声,道:“我觉得挺好啊,没来过这么破的酒吧,今天尝尝鲜。”
彭宇一脸我听你们的我只要有酒喝就成的表情。我一想再找地方也不知道去哪儿,便跟着罗素走进店里,找了个靠近门口的位置坐下。罗素提着嗓子喊了声拿酒来,半晌没回应,直到一首歌唱完,吧台旁的胖子才慢悠悠叼着烟搬着一件乐堡放在我们桌子上。
罗素挑着眉毛盯住胖子:“老板你怎么知道我们想喝这酒?”
胖子撇撇嘴,抖了抖烟灰:“我哪儿知道,我这里就这一种酒。”
罗素愣住了,憋了半天竖起大拇指:“你这酒吧逼格真不是一般的高!”
胖子得意起来,嘿笑道:“看出来了吧,下次再来给你打九折。”说完趿拉着拖鞋回到了吧台旁,刚刚唱歌的那个五音不全的姑娘已经在催他再伴奏一首了。
这胖子老板的风格让我们一阵无语,能见到这么牛逼的人物,我对这里也就没多少反感了,撕开啤酒递给两人,我们一边忍受着那姑娘对耳朵的折磨,一边喝起来。
没喝几口,门外进来一个穿着休闲西装搭配板鞋打扮新潮的男人,径直来到我们桌子旁,皱着眉头盯着我们,冷冷道:“喂,没看到桌子上还有酒么,你们抢我位置了。”
顺着他的目光,我才注意到桌子角上摆着一瓶喝了一半的啤酒,我歉意地冲他摆摆手,解释道:“没注意到,不好意思了哥们儿,你看店里也没地方了,反正这桌子也够宽敞,要不坐下来一起喝两杯?”
男人闻言犹豫了一下,不爽地哼了一声,伸手拿过自己的酒瓶坐在了我们旁边。
酒吧拼桌虽然不多见,但我们三个谁也没在意,继续喝闷酒,那个男人也没有搭理我们的意思,边喝边拿出手机,似乎是在发短信。
他聊了没多久,手机响了起来,我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见他一脸犹豫和不耐烦,迟疑半天才接通,语气冷漠道:“我不是跟你说了么,我今晚在陪客户,你自己早点陪孩子睡吧,没事不要打扰我。”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听到他的话,我好奇地看看周围,再看看又低头在手机上聊天的他,哪里是在陪客户了?难道又是一个感情失意的男人出来喝闷酒?
这想法出现没多久,他的电话又响了,这一次他的脸上挂起了笑意,接通后温柔地对电话那头道:“等你半天了,别过来了吧,这边坐满了,好不容易有个位置还被别人给抢了,直接去木马吧,我定好房了,一会儿就过来。”
听到他的话,我顿时明白过来,木马是这附近一家有名的情趣酒店,去开房干嘛,不用我多说,而电话那头的女人,显然不会是第一次电话里的那个。我皱着眉扫了他一眼,旁边罗素同样脸色沉下来,我们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点了点头。
男人很快把酒喝完起身要走,等他出门后,我和罗素同时站了起来,彭宇愣了一下,也随着我们一起走出酒吧。罗素伸手从钱包里掏出一叠百元大钞,对走出没多远的男人喊了嗓子:“哥们儿,你的钱掉了。”
男人闻言回过头来,愣了一下摸出钱包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会儿笑着走过来:“还真是掉了,谢了兄弟,今天刚发的工资,这要是没了回家可不好交代。”
罗素笑着把钱递过去,等男人的手快要摸到钱的时候他一把抓住男人的头发压下来,抬起膝盖撞在了他的脑袋上:“谢你妈逼,渣男!”
男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蒙了,惨叫一声往后退了两步。不等他站直身体,我冲过去一脚把他踹倒在地上,压在他身上狠狠揍了他几拳。
还没揍爽,彭宇过来把我拉了起来:“差不多行了,打伤了会有麻烦。”说完他一脚踹在那男人身上……
男人弓着身子躺在地上,看着我们的目光有愤恨也有不解。我蹲到他面前,冷笑着问他:“没明白哥几个儿为什么要揍你?”
男人明显畏惧了,没说话,摇了摇头。
“刚刚是给炮友打电话吧?很不巧,我们三个单身人士最近感情上都有点挫折,所以看不惯你这种人渣,孩子都他妈有了还在外面乱搞,你有没有想过你老婆的感受?别觉得能勾搭个女人就是成功人士了,男人的脸都是被你这种人给抹黑的。”
罗素啐了一口:“孙子,别让老子再见到你,不然见一次揍一回!”
彭宇蹲下身子从他身上摸出手机打开通讯录记下几个电话号码,把手机扔回去:“你老婆电话和你单位领导电话我都记下了,想闹事自己掂量掂量。”
在他脸上拍了拍,我们三个站起来,很有默契地一起掏出烟来点上,回头看看没有动静地酒吧,然后很有默契地离开了……刚点的酒没结账。
路过一家小卖部买了一件啤酒,我们三个因为刚才的事情似乎都轻松了一些,在空荡的大街上边走边喝,大笑着,大声聊着,毫不顾忌形象。
不知不觉走到了长江大桥上,随手将手里的啤酒丢在地上,我们坐在了栏杆上,望着夜色中的长江,我心血来潮,对着江水大喊起来:“舒夏,我爱你!”
“陈暮,我爱你!比卢西爱舒夏还爱你!”
彭宇无语地看看我们,又犹豫地往桥下望了一眼,最后还是跟着喊起来:“虽然这样很傻逼,但我还是想说,若涵,我爱你!比他们俩加起来还要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