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舒夏依然在我醒来之前离开,我觉得这一次她应该是为了避免我们之间的尴尬。
接下来的几天,我老老实实待在医院里治疗,生活起居都是护工照料,舒夏每天晚上会过来,不过有时来得很晚,我知道她已经开始准备开业活动的策划。虽然说起来简单,但是因为涉及到网站、景区和其他商家,做起来其实很繁琐,如果没有一定的实力,也无法说服别人加入这项计划中来。
陈暮期间来了两次,每一次罗素都跟着她一起,陈暮不来,罗素也跟着消失不见,这个王八蛋,摆明了不是为了看我才过来。就算来了他也不给我好脸色,想必还在为我不同意跟他一起创业生我的气。
没事的时候我就做第二次阳台音乐秀的方案,这是我目前唯一能为咖啡厅做的事情,所以我力求完美,想要把阳台音乐秀的宣传影响力再提升一个台阶。
彭宇他们是后来才得知我受伤住院的事情,他们在下班时间分批过来看了我,得知我是见义勇为受伤,几个人笑着要去公安局给我申请一面锦旗挂在咖啡厅,增加我们咖啡厅的正能量。
这天下午,护士给我脑袋换好药后,告诉我明天可以出院回家休养了。我激动地差点热泪盈眶,我等这句话已经等了好久了,医院这种地方,这辈子我都不想再来!
我渴望正常的生活,白天上班,晚上约几个朋友去大排档喝喝啤酒,到酒吧坐坐,心情好的时候还可以唱两首歌。
真正在医院里待过,才明白健康是多么的重要。
这天晚上,舒夏有事没来,我在电话里告诉她医生同意我出院了,她说明天回来接我回家。
犹记得刚住到舒夏那里时,我只是把她的房子当作是一个暂时的居所,可现在我似乎已经习惯了和她在一起的生活,也自然地把那里当成了家。虽然这个家仍然是暂时的,却代表了我的认同。舒夏不开口,我就打算这么先住下去,一来我这个穷光蛋现在实在是付不起房租,二来房子里有个美女陪着总归住着舒服些,前提是不考虑舒夏给我制定的那些苛刻条件。
可让我失望的是,第二天舒夏并没有亲自来接我,来的是小敏,她告诉我舒夏临时有急事去武隆了,本来她也要去的,可舒夏不放心我自己回家,就把她留下了。
想到舒夏连个电话都不打,我心里稍微有些不舒服,问小敏是什么急事。小敏表情凝重地告诉我还是上次村民闹事的遗留问题,那几个动手的青年家属似乎最近闹得很凶。
我闻言叹了口气,道:“舒夏态度完全可以没必要这么强硬,双方都肯退一步的话,事情可能好解决的多。对了,我记得上次你跟我说这件事情可能跟酒店里的人有关系,庄副总查出来了么?”
小敏摇摇头:“线索到了那些村民那里就断了,现在两边闹得这么僵持,他们怎么会给我们提供消息?不过这件事已经不是很重要了,如何跟村民解决问题才是最重要的。”
我点点头,坐在车上陷入了沉思。看似蒸蒸向上的酒店,却充满了矛盾与危机,舒夏就像是坐在船上随波漂流的人,看似醒目,却随时都有颠覆的危险。一旦这个问题解决不好,酒店高层很有可能拿这件事当做把柄,换取自己想要的利益。
我最郁闷的是,这些我都能想明白,却无法对舒夏提供一丝一毫的帮助。
到家之后,我没有让小敏留下来照顾我,而是让她尽快去武隆帮舒夏,小敏可以说是舒夏在酒店里最信任的人,有她在,舒夏肯定会轻松一些。
等小敏走后,我一个人坐在客厅沙发上,心里一阵烦躁,掏出烟来,我想了想走到露台上,点燃一支慢慢抽了起来。住院这几天,舒夏死活不让我抽烟,我已经快崩溃了,几次让护工帮我出去偷偷买包烟,可护工得到舒夏的指使坚决不肯。
在烟雾中,我仿佛看到了缥缈不定的人性,我并没有感受到烟瘾消解的舒爽,反而因为舒夏的处境心思变得越来越沉重。
其实舒夏完全可以不用这么累,舒建生当年是做错了,可他对舒夏的父女之爱却从未减少,如果舒夏肯原谅父亲,她即使不去做一个千金闺秀,至少在父亲的庇护下,她在商界不会走的这么艰难。
生活这座大迷宫里,舒夏选择了一条最艰难的路,且不知道能不能通往那鲜花烂漫的终点。
重庆的秋天就是一个名词,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国庆结束就是中秋了,可外面的天气依然十分闷热,外面的草木依然苍翠,走在小区里的人们也依然还是夏天的装束,我突然很讨厌这仿佛看不到边际的夏天!春天代表复苏,夏天意味着滋生,它不仅滋生旺盛的生命,还滋生着无数的丑恶。
我渴望来一场冰冷的秋雨,或是挟裹着寒风的冬雪,将这个世界洗刷干净,把那些肮脏的人性、丑恶的现实统统冲到大洋深处,只留真善美在人间。
露台对面的那栋楼里,穿过阳台我看到一家三口在客厅里玩闹,年轻的父母坐在沙发上看着,四五岁的小儿子在房间里跑来跑去,当他跑到阳台上往外望时,一眼发现了我,小家伙对着我使劲挥动着手,然后一脸疑惑地指了指我,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知道他是奇怪我的脑袋上包着纱布。见我没反应,小家伙跑回父母身边,似乎是在对他们讲述自己的所见所闻。
孩子的世界是干净到一尘不染的,只是不知道再过十年二十年,在他欲望疯长的年纪里,是否还能保持住当初的那份本真。
在家里憋了一整个上午,中午的时候我出了门,准备找个地方解决午饭,顺便溜达溜达,下午到咖啡厅看看。几天没去,心里还是有些惦念,尽管彭宇跟我说咖啡厅目前一切都好,会员量也在稳定增长,可我还是不放心。
脑袋上除了隐隐的疼,已经基本无碍了,伤筋动骨一百天,骨裂的伤口想要痊愈时间还早,但脑震荡已经好了。我找了个帽子戴在头上,挡住脑袋上惹眼的纱布,不然就这么出去回头率太高很不符合我低调的性格。
这个牛仔帽还是去年夏天我和韩溪去青岛的时候她给我买的,我的手机里现在还保存着她第一次买来给我戴到头上的照片。可如今物是人非,她已经有了另一份感情,而我也在担心着其他的女人。
或许要不了多久,我们都会把对方的记忆存放在心中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任灰尘埋没,然后各自寻找到自己的幸福,就像《十年》里唱的,十年之后,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只是那份温柔,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
随便吃了点东西,我来到咖啡厅,午后的咖啡厅有一股慵懒的气氛在弥漫。这几天我没在,李昊他们倒是很负责任地每天中午和晚上都来,我进门的时候听到他们在唱李志的《梵高先生》,平和中带着些许悲伤的歌曲让咖啡厅更多了几分安宁的韵味。
看到我到来,几个服务员都拥了上来,问我怎么这么快就好了,我笑着对他们说道:“我不在的时候还不知道你们怎么磨洋工呢,不来看看我怕到月底连工资都给你们发不出来。”
“才没有呢,这几天你不在,生意都好了很多,要不老板你以后就不要来了吧,坐在家里等着收钱就好了。”小美嘻嘻笑道。
“这么说我在这里还影响生意了?不能够啊,你们老板长得这么玉树临风,怎么着都算咖啡厅的金字活招牌吧,单凭我这气质都能给咱们拉几个女会员,保底两位数。”我故作夸张地甩了一下头,却因为用力过大引得脑袋一阵生疼,立刻龇牙咧嘴起来,惹得一帮人哈哈大笑。
“我看老板你就是个金字活宝,哈哈哈。”
笑闹一阵,我让她们去忙,自己走向阳台,这几天辛苦李昊和陈文斌了,当初我说的是让他们有空就来,可这段时间他们为了咖啡厅耽误了不少功夫,我得谢谢他们。
可没想到,还没走到阳台我就被叫住了,我扭头看了一眼,居然是尧瑶。她坐在临江的位置上,手上端着杯咖啡,桌子上还摆着一块很小的画板,上面有些乱七八糟的线条,应该是舒夏在构思新作品。
“可以啊卢总,见了我都不理我,是不是我不打招呼,你就要对我视而不见了?”尧瑶眯起眼睛,笑着对我说道。
我走到她身边坐下,大剌剌道:“你都叫我卢总了,我眼睛要是不挪到头顶上,多对不起你啊。”
尧瑶哼了一声,旋即看着我的帽子,哈哈笑起来:“你今天脑袋抽风了么,这么闷的天又没太阳,戴帽子干嘛?不过说实话,这帽子挺好看的,很配你的中二气质。”
“不要嫉妒我的帅气,这是你永远无法拥有的,不过你很有眼光,这帽子是美国一位专做牛仔帽的大师亲手做的,还找当地的牧师开过光,可以辟邪。”我满嘴胡说八道,其实它就是个二十元的地摊货。
尧瑶当然不会相信,她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伸手去摘我的帽子:“牧师还会开光,听起来真新鲜,让我看看,这能辟邪的帽子有有什么独特的地方。”
“哎别!”我忙阻止尧瑶,可晚了一步,被尧瑶把帽子摘了下去,头上的纱布顿时暴露了出来。
尧瑶笑声戛然而止,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她看看我,一脸紧张地问我:“西西哥,你脑袋……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