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6章 横扫冀州（上）
    郡城里的骚乱渐渐平息。
    张角站在城头，向城内看去，看到好几个地方冒起浓烟。
    这一天之间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起先是一些城内的泼皮无赖，俗称“游侠儿”的群体，眼见城内局势动荡，居然趁火打劫。
    短短一天之内，巨鹿郡内发生的抢劫杀人事件，竟有上百起之多。
    好在马元义应对得力，以雷霆手段，率军一路碾压过去。
    大军所过之处，有胆敢顽抗的，无论是谁，一率处死。
    战时行战法，只有严刑峻法杀得这些混水摸鱼的恶人们胆寒，他们才不敢有侥幸的心理。
    也幸亏太平道内的教规齐整，军中军法森严，没有发生乱兵事件。
    太兵道的兵都是各地流民转化而来，时间才过去两年多，还没有滋生出任何坏毛病。
    除了趁火打劫之辈，就是四姓三家在被太平军抄家时乱过一阵子。
    虽然世家实力雄厚，不过在马元义的兵马和圣门高手联合行动下，坚持不到半日便被攻破，家族被抄，田产和金银财宝充公，顽抗者当场格杀，其余人等一率收监，等后张角下一步的决定。
    这几家加起来，被捕之人居然多达万人。
    还有些关系甚远的，暂时不在抓捕名单里，不然只怕巨鹿郡的监牢要被挤爆了。
    除去被捕的人，据说之前五姓三家里，还有一些死忠份子趁乱逃脱，不知藏在城内哪个角落，这些只有等大局安定后，再逐家逐户排查。
    另外巨鹿郡还有大量的中小家族，由糜芳以郡守身份出面暂时安抚。
    不求他们能诚心归顺张角，只要暂时不出来添乱即可。
    ……
    站在城头，一方面可以看城内的情况，另一方面，就是看向黑山的方向。
    那边，有另一场大战正在进行。
    这个时代，大军一天能走三四十里左右，那些封国的联合军马，这个时候差不多也该接近黑山了。
    这场仗，张角完全放权交给张济，相信他不会让自己失望吧。
    深深吸了口气， 鼻子里还能闻到一种燃烧过后的焦糊味道。
    李君巧在一旁注目着张角，她有些好奇，不知这个时候，天师在想些什么。
    两年多以前，当李君巧初上黑山时，曾经劝张角高筑墙，缓称王，静待天下之变。
    直到今天，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再也没法低调下去了，毕竟太平道已经发展成一个庞然大物，无论是本地的世家豪强，还是朝廷都无法忽视。
    李君巧不由想起一句老话——地发杀机，龙蛇起陆。
    乱世到来了，龙蛇起陆，正不知有几人称霸，几人称王。
    天师，太平道，将走向何方？
    李君巧心里没有答案。
    就算她一向智计无双，在这天下大变面前，哪怕再有想像力，仍觉得对未来难以预料。
    “君巧。”
    张角的话，打断了李君巧的思索。
    “天师。”李君巧微微鞠躬。
    “这里没外人，我们随便聊聊。”张角说着，用的却不是疑问语气，而是自顾自的说下去。
    “我这人虽然也有过热血上头的时候，但随着年纪增长，我渐渐明白，这个天下，是千万人的天下，一个人终究不能面面俱到，所以我需要你们帮我，找一条适合太平道走下去的路。”
    李君巧不知如何回答，只是静静的听下去。
    晚晚刚才被张角支开，让她去打探情报，所以现在在张角身边的，只有自己。
    其余的教众和兵士，都站在二十步之外。
    就连张角一向贴身的君夜凌等人，现在也留在黑山上。
    此刻，只有自己与张角两人。
    “有人，才有一切，这个时代，终究是人创造的。”张角碎碎念着，似在自言自语，又像是有意说给李君巧听：“我想做一些事，想改变一下这个时代，改变这个时代的人，不想庸庸碌碌过一生。”
    “天师，您的威名天下谁人不知？”李君巧忍不住说了一句。
    从在洛阳，搅动洛阳风雨，面见天子刘宏，被刘宏亲口封为国师。
    又一统圣门，并在众目睽睽之下，击杀天下第一人的前国师左慈，在大乱之中，挟持皇子刘协，绕过西凉、并州，一路返回冀州，所做的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不是惊天动地？
    赫赫武功的事，张角做过。
    诗才无双震动文坛的事，张角做过（顺带拐跑了蔡邕之女蔡文姬）。
    劫走皇子刘协这等大逆不道的事，张角同样做过。
    现在，又将巨鹿郡世家一个个抄家灭族。
    这天下，无论是谁，无论对张角的评价是褒是贬，都不可能忘记张角这个人。
    张角摆摆手，打断李君巧的话：“我个人如何，并不重要，我就是我，在这个时代，没有人有资格去评价我，也许几十年后有人可以……不说这个，我想说的是，之前你和萧胡平定下低调发展的策略已经结束了，太平道和我，到了不得不向外发展扩张的时刻。”
    “那么，我们朝哪个方向扩张，扩张到哪个程度，最重要的是，我们团结谁？我们的敌人是谁？”
    张角说这番话的时候，说明他已经经过相当时间的思考，并不是随便说说。
    更像是结论，而不是询问。
    但是李君巧还是回答道：“五姓三家叛乱，我们必须予以坚决打压，但这也代表，我们太平道失去了与世家豪强共处的可能。”
    “没错，君巧你看得很透彻。”张角伸手轻轻在冰冷的墙头拍了拍：“我以前的老师曾说过，政.治就是把自己人弄得多多的，把敌人弄得少少的，说人话就是团结大多数，找出无法团结的敌人。”
    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是革.命首要问题。
    这是伟人说过的话，所谓屠龙之术。
    张角上辈子学的东西，一句都不敢忘。
    这大汉天下，说到底，是世家豪强的天下。
    东汉这百年来，就是一个世家豪强不断兼并崛起的过程，其影响之深远，直接导致了三分归晋，而九品中正制，真正令世家豪门掌握帝国权柄。
    门阀政.治流毒，甚至经历三国两晋南北朝，五胡十六国，直到隋唐时代，到唐代创立科举制度，才渐渐松动了门阀世家的垄断地位。
    但是现在这一切，很可能改变了。
    因为张角已经站在世家的对立面。
    这天下，如果归于张角，则意味着世家掌握天下的进程，将被彻底打断。
    但张角也明白，自己面对的会是何种庞然大物，何种可怕的力量。
    这股力量，足以掀翻一切，甚至连曹操、孙权、刘备这些枭雄人物，一辈子都在与这股力量做斗争，甚至死后被这股力量将一手创立的帝国，给掀翻在地。
    蜀、魏、吴，
    三家归晋。
    是门阀世家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