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池子，里头闪烁着诱人光泽。
    按照曹氏兄弟的说法，只有超过一百具僵尸的地方才有可能诞生绿髓液，东西是好东西，但不是那么好拿地。
    一大团黑影在里头扭曲缠绕，就是鬼尸藤，密密麻麻地，像是女人的长发，一旦靠近就会被攻击。映着惨淡的绿光，我们才看到洞穴墙壁上钉满了一排僵尸，越发显得鬼气森森地。
    我们屏住呼吸，僵尸也不动，就这么僵持了片刻。
    过了会儿，看着还没动静，我觉得古怪，就让赤影蝎飞过去看看。
    小东西晃悠悠地飞出去，又慢腾腾地回来，在我耳边嗡嗡两下。我听不懂它的意思，但看它满不在乎，应该是没有危险。
    看我向前走，曹氏兄弟紧张地跟来。到了近处，才发现有些不对。
    墙上的确挂满了僵尸，但都已经死透了，这些僵尸胸口都钉着一根毛竹，把最后一口气给打散了。我的动作大了点，擦过僵尸时，它立刻就变成了齑粉。
    看起来死的不能再死了，已经风化很久了。
    曹老二把毛竹捡起来，惊叹道：“这是什么法术，一根竹子就能把僵尸给钉死？简直是太厉害了。”
    我在毛竹上看到了熟悉的符咒，煌煌正气，仿佛带着阳刚的气息。洛风啸教过我这个符咒，是茅山雷法中的竹山雷，将符咒刻在竹子内，对敌时，只需催动符咒就能爆开，不比一般的雷管差劲。
    难道有一个茅山派的前辈来过了，把僵尸给弄死了？
    “你们看，那边有一具尸体。”
    洞穴一面墙壁上钉满了僵尸，另外一面则是空荡荡地，走到近处，才发现墙壁上靠着一具尸体。
    这是个年轻的道人，手抓法剑，到死前还保持着战斗的姿势。
    他道袍上有着茅山派的标志，脑袋却被摘了下来，羞辱地用白骨钉死在墙壁上。旁边还用鲜血写着两个大字，方浩，无耻小人，镇尸于此。
    我的怒火腾地就上来了。
    这人宁死不屈，战斗到最后一刻，死后竟然被人这么羞辱。可能他是战斗地精疲力尽，想要取绿髓液补充下，却在这儿遭遇了杀劫。
    看他的伤口，脑袋应该是被一刀砍下来地，僵尸可不会用兵器，最后害他的很可能就是个修道人。
    自从做了游魂司的统领，我也读了写阴曹的律法，人死后躯体不全，也是罪孽，要到破斧地狱受苦，直到消退罪孽。这人不但杀了他，还把方浩身首分离，叫他死后也不得安宁。
    我走过去，拔出白骨，把他的脑袋给捧了回来。
    “有没有针线？”
    曹老二拿了鱼钩和线给我，我把鱼钩掰直了，临时充当了一回二皮匠，粗粗地把脑袋缝合在脖子上。然后在他身前拜了三拜，祈祷道：“茅山后进有礼了，若是有望，肯定把你的尸体给带出去。”
    这会儿曹氏兄弟发出惊喜的欢呼，已经趴下来，去取绿髓液了。
    水池里长着一根巨大的鬼尸藤，虽然有妖性，但是碰上曹氏兄弟就不够看了。这兄弟俩是积年挖墓地，见多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一见面就跟我夸下了海口，倒不是白吹地。
    我看他们抓着个兔子，割破了脚掌丢出去。
    鬼尸藤被血腥味吸引了，藤蔓颤抖，一路沙沙地追着兔子出去。他们在身上抹了药，悄悄靠过去取液，竟然也没有被发现。
    我看着心动，也想过去弄点。估计是曹氏兄弟汲的太多，鬼尸藤变得躁动起来，他们急忙跑过来。
    这兄弟俩够厚道，把东西一分为三，拿了一份给我。曹老大嘿嘿道：“韩生和老尸不在，按照规矩，这是我们三个得来地，不用分给他们。”
    到了这儿，他们就要跟我分手了。
    曹老大带着一份绿髓液，顺着来路先走掉了。曹老二留下来了，说道：“老大把东西带回去给两个娃娃，来时我们就有过约定，帮你找到通往下一层的入口。”
    我暗暗挑了下大拇指，这兄弟俩虽然出生不正，但行事还是有道义地。
    等回到晚上留宿的地方，老尸还没有回来。韩生看到绿髓液，眼睛都红了。他本来是个高人，却碍于身体资质，不能发挥出全部的本领，看到绿髓液，自然变得格外贪婪。
    “走，带我去看看。”
    等我们回到原地，这儿已经闯来了好几个修道人，看他们身上伤痕累累，都带着血腥味，看起来一路上并不太平。这伙人手段也是高明，居然把鬼尸藤从水里钓了出来，高高地悬在空中。
    他们低头汲水，眼神都很兴奋。
    韩生悄无声息地喊出九具僵尸，扑上去就要咬死了后面两个人。对面一阵惊悚，等到摆出架势，已经被僵尸咬死了三个人，还伤了好几个。
    有个老道气得吼道：“你们是人，为什么要驱动僵尸来袭击我们。”
    我皱起了眉头，韩生出手太狠毒，跟他走在一起，只会给自己树立更多的敌人。
    这厮冷笑道：“绿髓液是好东西，我想分一杯羹，你们给吗？”
    “这是我们找到地，”有人叫道。
    韩生狠辣道：“那你们就去死吧。”
    僵尸冲过去，和几个修道人打起来。见我有些不满，他冷声道：“这些人身上带伤，早就被僵尸给盯上了，早死晚死都是死，还不如把东西给我。”
    我戳破他道：“你是看中了那个法器吧。”
    对面的几个修道人法术稀松平常，算不上高手，只有那个领头的道人拿着个法槌，敲起来就发出蒙蒙青光。只是韩生的这几具僵尸并不寻常，吞吃了自己的魂魄，很是厉害，渐渐就把他们给压制了。
    又有个年轻人被抓破咽喉，被撕扯地裂开。
    那老道看到同伴陆续凋零，气得叫道：“可恨，要是茅山派还在，哪里会有你们这些残杀同道的小人。”
    一听这话，我就坐不住了，沉声道：“住手，把你的僵尸叫回来。”
    韩生恶狠狠地盯着我，怒道：“不过是几个不相干的人，你难道要跟我翻脸？告诉你，如果没有我，你可找不到第一层的入口。”
    我心里冷哂，对我而言，你也是不相干的人。
    他见我态度坚决，气得争辩了几句，就念起了咒语。我心里闪过一丝不祥，就听曹老二大叫道：“小心背后。”
    地面突然传来凹陷的感觉，突然弹出一双漆黑手掌，把我两条腿都拽进了地下，直到膝盖。曹老二大叫道：“小心，这是个兽僵，应该是个猴子。”
    不但人死后会变成僵尸，野兽也会，尤其是通过炼尸法制成地，更有着特殊的本领。猴子，牛，还有狗是最常见的三种。曹老二应该没有看错，猴子化作的僵尸，两眼会发光，四肢贴着桃符，有着在地下潜行的本事。
    韩生露出阴险笑容，喝道：“你以为我只有这九个僵尸吗？我还有三个兽僵呢，没想到一下偷袭，就得手了。”
    我从一开始就没信任他，但是他还没有得到厉害的法器，这就跟我翻脸，也早了点吧。曹老二跑过来，拽着我，却抵不过地下猴子僵尸的力气。
    “你还能笑出来？蠢货，兽僵藏在地下，你的符咒打不到它，”韩生诧异道，估计觉得不太稳妥，他二话不说，催动几个僵尸来袭击我。
    “我笑你得意太早。”
    我抽出一根暗红铁钉，散发着森森冷气，往下面一戳。地下传来一声凄厉的吼叫声，抓着我双腿的手掌就无力松开了。韩生变脸叫道：“你身上还有对付僵尸的法器？”
    这是岳讲师赔偿给我的铁棘刺，是对付僵尸的利器，寻常人找不到，我身上却有好几根。
    眼看着几个僵尸扑来，我拈着一张紫符，喝道：“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急急如律令。
    几个僵尸扑上来，就被一道青光给撞开了。
    对面几个人见我们起了纷争，悄悄地溜走了。
    我奇怪道：“韩生，你不去追吗？绿髓液可是被带走了。”
    他死死地盯着我，冷然道：“杀了你，我不但可以得到绿髓液，还能重归龙门派，再度修炼高深的法术。”
    他离开了一会儿，态度就发生了截然不同的变化，看来是和龙门派勾搭上了。我摇摇头，冷然道：“就凭你，还不是我的对手。”
    韩生站在那儿，并不显得畏惧。
    黑暗中走出个道人，穿着鲜红道袍，丢出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滚到了我们脚下。曹老二看了眼，悲怆大叫道：“老大。”
    这是曹老大的人头，看他怒目圆睁，死的十分凄惨。这道人冷然道：“还有一个老东西，狡猾的很，居然被他给溜了。”
    “没事，我知道老尸的根脚，出去后，再杀了他也不迟。”
    我盯着这个鲜红袍子的道人，心里腾起怒火，咬牙切齿道：“程阳子。”
    这厮就是血瀑门的掌门程阳子，当初也是他唆使山魈，差点把清微派隐居山村的人全部给害死。血瀑门的阴阳刀决厉害无比，我当了那么久的独臂大侠，全是拜他所赐。
    程阳子不看我，先看了我的周围，才慢吞吞道：“看来文圣明没有骗我，洛风啸果然没有来。小子，你的人头借我用一用。”
    看他大步朝我过来，仿佛把我视作了砧板上的鱼肉，简直是嚣张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