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翔也是个直人，当晚就召集主要军官，有几个还是跟他从海航回归的，在前指摆了两桌，把接风酒与送行宴一起给办了。次日一大早，白止战就搭乘送他过来的运输机离开了济岛。
    飞到途中，还遇到了几架战斗机。
    不是敌机，是来自釜州的护航战斗机。
    与海军的舰载战斗机比，这些战斗机最明显的外形特征，就是机鼻上有一个圆锥形的整流罩，采用的是水冷发动机。
    当然，那是两架新式战斗机。
    在大战爆发前，帝国陆军与帝国海军一样，也偏向于使用风冷发动机。
    这不是说风冷发动机有多好，而是几家发动机企业，都把重点放在应用范围更加广泛的风冷发动机上。
    到新历98年，帝国陆军才获得第一种采用水冷发动机的战斗机。
    受发动机性能限制，这种战斗机不算成功，陆航采购了一百多架，而且后来全都送给了航校。
    在新历99年，也就是大战之前，定型的第二种采用水冷发动机的战斗机，才勉强达到了陆军的要求。
    其实，在跋窟谈判期间，白止战就已知道，那种战斗机的发动机就是来自迢曼帝国。名义上是帝国发动机企业自行研发，实际上是拿着迢曼帝国在私底下提供的图纸，只是在国内生产。
    因为支付了专利使用费，两国的秘密结盟关系没有点破，所以双方都没有宣扬此事。
    也就是在获得迢曼帝国的先进水冷发动机之后，陆军战术航空兵才逐步的，但是异常坚定的脱离由海航主导的“风冷体系”，开始在以速度为代表的主要性能上，超越海航的作战飞机。
    绕运输机飞了一圈，两架战斗机才飞到前面去带路。
    超过运输机的时候，领队的那架战斗机还左右摇摆几下，告诉运输机的飞行员跟上。
    这个动作有挑衅的意味，不过那是飞行员的事，白止战装着没有看到。
    一路顺风到了釜州。
    “白将军，看下面。”
    在飞行员提醒之后，白止战才朝舷窗外面看去。
    已经到了港口上空，运输机正在转向，釜州港尽收眼底。
    不是让白止战去看港口。
    在海军干了几十年的白止战，没见过港口？
    再说，釜州港算不上大，跟帝国的军港比起来，显得很寒酸。
    让白止战看的，是港口西北，在运输机左侧的那片黑色海滩，还有海滩外那些坐底，但是没被海水完全淹没的船只残骸。
    要说，也就是一些钢铁骨架。
    海滩怎么是黑色的，那些船只为什么只剩下了骨架？
    白止战突然哆嗦了几下，因为他已经明白过来。
    没错，特制燃烧弹！
    申普与朱华圣说过，陆军在攻打冰风暴半岛的时候，使用一种特制燃烧弹，不但能产生高温，持续燃烧很长的时间，而且无法用水去扑灭，遇水后反而烧得更猛，在攻打釜州的战斗中，就大规模使用过。
    那些坐底沉没的船只全都是民船，而且吨位不太大。
    显然，釜州被围的时候，有大量平民聚集在那片海滩上，排队登上接应的船只，返回海峡对面的故国。
    码头？
    那是用来运送军队与作战物资的，肯定不会向平民开放。
    能让平民进入港口，还准许聚集在海滩上，安排民用船只来接送，就很不错了。
    可惜的是，能登上船只，并且返回狭夷本土的肯定寥寥无几。
    在遭到轰炸时，那片海滩上的人员恐怕一个都没有逃掉。
    海滩全都被烧黑了，还有一些明亮的反光物体，就像是节日里喷洒的彩片，那是沙子在高温下烧结而成的玻璃晶体！
    认出来后，白止战更是震惊不已。
    沙子都被烧成玻璃，温度有多高！？
    别说皮肉，骨头都会烧成灰。
    海滩上没有残留的物体，轰炸肯定是反复进行了很多次。
    设想一下，在某个寒风凛冽的清晨或黄昏，成千上万的人员聚集在那片海滩上，就像是赶集天里的菜市场，简直是摩肩接踵，然后防空警报声响起，数十上百的轰炸机如同乌云压顶一般的飞来。
    随即，燃烧弹如同雨点般的砸落下来。
    转眼之间，海滩变成了人间炼狱。
    海滩上的人员，如同是突然丢进了炉火中的火柴棍，在耀眼的光芒中，转瞬之间就化为灰烬。
    冰凉的海水似乎变成了汽油，大火在海面上迅速的蔓延开来。
    修罗地狱，也不过如此！
    想到这些，白止战不由自主的哆嗦了几下。
    哪怕只是想象，也让人不寒而栗。
    何况，运输机机长还临时客串了一回导游。
    “听地面部队的官兵说，那边当时有大概十万狭夷皇国移民，轰炸过去后，连一块骨头渣滓都没找到。几天后，有几个士兵偷偷摸摸去那边寻找战利品，像金牙、金表与黄金首饰这些，结果回营之后都得了一种怪病，然后不明不白的死了。听当地的老乡说，是惹上了那些惨死的，没有安息的亡灵。事发后，釜州当地政府组织了一次祭拜活动，而且陆军到现在都没清理那片海滩。”
    “还要飞多久？”
    “马上到。”
    被白止战打断之后，机长才闭上了嘴，其实是关闭了内部对讲机。
    白止战到不是害怕，只是觉得机长有那么好的口才，那就该去说评书，来开飞机简直是浪费人才。
    要不，回去后帮机长给海军文工团写封推荐信？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恶作剧的想法，让白止战觉得很好笑，只是开始的事情，让他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果真如此，那些狭夷皇国的移民确实死得很惨。
    可是，能怪谁？
    上次大战之后，狭夷皇国不但扶持充当傀儡的下高王国，还试图通过移民的方式来侵吞这块土地，并且采用各种各样的手段，鼓动本国那些不明就里的，尤其是生活艰难的底层民众来这里。在短短二十年间，移民下高王国的狭夷人超过三百万，而下高王国原本的人口也才两千万。
    要说，这是狭夷当局的责任。
    这样的大规模移民，已经不属于殖民统治范畴。
    比如，布兰王国统治了梵罗地区一百多年，移民总共都没一百万，还不到当地人口总量的两百分之一。
    当然，不管是现在，还是在将来，都不会有人站出来为惨死在此的几万人伸冤。
    他们就像历史中的尘埃，被风暴刮了起来，在风暴当中飞扬，等风暴过去之后也就被遗忘了。
    白止战想着这些的时候，运输机已经降落到跑到上。
    外面，前来接机的廉旭升与李清等人已经等候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