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心理就是这样:一旦被挑起了好奇心,就怎么都放不下去。
年子扔下手机,拿着鼠标,半晌,发现自己一个字都写不下去了。
满脑子都是同一个问题:云未寒这厮到底要给我看什么东西?他到底拿了卫微言什么把柄?
疑云一起,顿时无可遏制。
最后,她一跃而起,拿了车钥匙就冲了出去。
发动车子,满脑子都是愤怒:云未寒,你最好拿出点像样的证据,否则,我今天得杀了你。
一个多小时之后,大片玫瑰花海再次出现在了眼前。
红。
深深浅浅的红。
粉色,玫红,赤红,朱红……还有深深浅浅的香味,让整片天空都变得温暖而浪漫。
又香又美又红,唯有玫瑰。
世人都爱玫瑰,绝不是没有道理的。
可今天,年子根本无心欣赏这一大片艳丽无比的花海,小车直奔那栋神秘的木屋子。
一直开到栅栏边,年子才停了车。
她跳下车,也不锁车门,重重推开大栅栏就跑进去。
花海木屋,茶香缭绕。
一人独坐,白衣寂寥。
桌上,一把茶壶,茶壶是传说中的玫红瓷器;而对面的屏风,是一道花墙链子——千万朵鲜艳的玫瑰组成了一大扇画廊,活脱脱是一间鲜花小屋。
若有似无的琴声,低徊,婉转。
置身其间,满身的怒气忽然就烟消云散了。
年子站在门口,一时没有做声。
“年姑娘,进来吧。”
平淡的语气波澜不惊。
早就料到她必然会来。
年子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中计的蒋干——明明知道是陷阱,还是一脚踏进来。
理智提醒自己:快走,一个字也别听他的。
可脚步就像被定住似的,顿了顿,反而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喝一杯茶吧。”
年子就像一个木偶,接过茶杯,喝了一口。
然后,看到了他面前的一个文件袋。
就那么摆着,没有任何遮掩。
就像他平淡的语气:“年姑娘如有兴趣,可以看看这玩意。看完,就不需要我再枉做小人了。”
年子本能地拿起文件袋,打开,一页一页地看下去。
看了好一会儿,还没看完。
她干脆放下文件,傻乎乎地:“这是什么东西?我怎么看不懂?”
“一点都看不懂吗?”
年子:“……”
纵不说是完全看不懂,起码是一知半解,毕竟,隔行如隔山,单单那些生僻的专业术语已经令人云里雾里了。
年子是真的看不太懂。
绝大多数人也不可能一下看懂。
云未寒笑笑:“一个985毕业的学霸,你告诉我这玩意你一点都看不懂吗?”
年子满脸茫然:“为什么会这样?”
他轻轻放下茶杯,站起来。
他走到那面满是玫瑰的屏风前,背对着她。
“我也是很偶然的一次机会看到了年姑娘的一份体检报告。我们从中发现了一个秘密,当时,我很感兴趣,就在一次小型的业界聚会上分享了这份资料……对了,年姑娘,你这种情况,起码上亿人中也难找到一个,直到现在,我们都不知道是基因突变还是出于别的因素……呵,大自然是很神奇的,许多东西人类不理解,就斥之为谬论,其实,是人类自己的见识太过浅薄了……”
换而言之,如此稀罕的科研标本,让业内人士深感兴趣也就不难理解了。
这些人中,当然也包含了卫微言。
他们不但发现了她“眼中”的秘密,还对此做过一些极其特殊的研究。
“我的研究团队对你非常好奇,也定下你作为了研究目标之一;但是,那段时间我有事情,去国外呆了一年多,回来的时候,才知道你居然和卫微言在一起了……”
年子终于想起来了,自己无意中参加了一个还算高大上的聚会,也就是在那次聚会上偶遇卫微言,从此惊为天人,当天找了机会,厚着脸皮加了他的微信。
记忆忽然变得很清晰。
那天晚上的卫微言,一件灰色的衬衫,挺拔,沉稳,不言不动地站在原地,有一种出尘的气质。
就像是大雪之后,一棵瑰丽无比的青松。
绝对是一见钟情(一见痴狂)。
她想起来,当晚,自己一直着了魔似的追着卫微言,反反复复想要问他要联系方式,却又不敢。而卫微言对自己的态度也很冷淡,简直连正眼都没有看过自己一眼。
绝绝对对的小透明。
年子亲眼所见,好多时髦的美女主动凑上去和他搭讪,但是,他都只点点头,基本上不说话的。
一句话也不带回答。
卫弱智的绰号,不是白来的。
年子更觉得遥不可及了。
直到快散场了。
年子觉得自己再不去要个联系方式,以后绝对会后悔一辈子。
有个声音反复提醒自己:可能这个男人之后,无论再遇到谁,心都再也跳不动了。
她终于鼓起勇气走上去,小心翼翼地:“嗨,你好,我叫年子……”
可第一句,他居然没听到。
他和她擦身而过。
她急了,直接扯着他的袖子:“你好,我叫年子……”
卫微言的眼神当时就变了。
可能是叫年子的人不多,也不太可能重名。
他一听,就知道是谁了。
年子就像一个小学生一般战战兢兢的举着手机:“我想跟你加一个微信,好吗?你放心,我就只加上,不会骚扰你的……我一句话也不多说的……”
卫微言当即就拿出手机,让她扫码。
加上好友,年子抬起头,第一次对上了他的目光。
就是那一眼,年子彻底沦陷了。
咚咚的心跳,仿佛压制了满大厅的莺歌燕舞。
这一辈子,从未这样心跳过。
这以后,也不可能再这样心跳了。
当时,年子觉得自己好幸运。
现在想来,忽然浑身发冷。
“明明是我先选定的研究标本,可是,却阴差阳错被卫微言捷足先登,而且,他居然还打着爱情的旗号欺骗你,年姑娘,你不觉得他很无耻吗?”
年子还是傻乎乎的:“他是脑科医生,他研究我的眼睛干嘛?”
云未寒笑起来。
“年姑娘对于自己的结婚对象真的是一无所知啊。你可知道卫微言拥有三个医学博士学位?在回国之前,他一直是眼科医生,后来才主攻脑科,此外,他对于药学也有很深的研究……我虽然很讨厌他,但也不得不承认,他在医学方面是个罕见的杰出天才,当然,他也是许多国外的顶级医学研究所渴望网罗的对象……”
他转过身来看着年子。
“卫微言肯定向你提过自己被人攻击的事情,对吧?可是,他不会告诉你,他是某顶级研究所的重要成员,他的安全是受到严密保护的,根本没有人可能真正要得了他的命……”
年子静静听着,一言不发。
他面上的嘲讽之情更加强烈了:“可能,年姑娘连他到底多少岁都不知道吧?”
年子是真不知道。
她只是感觉卫微言很年轻——因为,他看起来很年轻。
但究竟多少岁,居然真的不知道!
“还有,年姑娘就不想想吗?以卫微言的身份和性子,凭什么你一追他,他马上就答应了?凭什么你都临时悔婚发消息说他得了艾滋病死了,他还是原谅你,并且还和你在一起?如果是正常的男人,你觉得可能吗?”
年子,你以为一切都是巧合吗?
年子,你以为一切都是运气吗?
年子,你以为真的有男人会爱你爱到不计较你的任何任性妄为吗?
……
“想要零距离详细了解珍罕的研究标本,这没错;但是,想要独占这个标本,还美其名曰爱情,那就无耻了,是不是?”
这口口声声的“研究标本”!
年子遍体生寒。
她忽然问:“你们为什么可以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轻易拿到我的所有体检报告?”
云未寒不以为然:“科研数据!需要理由吗?”
年子后退一步,坐在了椅子上。
眼前金星乱冒,但觉浑身无力。
“对于大多数男人来说,婚姻并非必不可少,但是,有利可图时,也可以凑合凑合。像卫微言这种人,你觉得他真的是奔着结婚生子过日子去的吗?”
年子反问:“那你呢?你不也曾经打着爱情的幌子欺骗我吗?”
“我的目的也和卫微言一样!我的确不希望自己的科研标本就这么没了。毕竟,再要找一个相同的标本,基本上是难如登天。”
因为知道,她一旦和卫微言结婚了,他便彻底失去一切机会了,所以,百般阻挠。为此,哪怕需要跟她结婚都无所谓。
可是,想想他父亲那充满传奇色彩(无数情人)的一生,你就明白了:浪子的儿子,又怎么可能真的想守着一个女人一生呢?
花心风流也是会遗传的。
可年子在意的根本不是这个点,她还是固执地看着他:“你们凭什么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研究我?还有,我有好几次以为自己是做梦了,现在想来,其实是你们给我下了迷药在研究我对不对??这简直是犯罪啊……”
“我们对你没有任何人身伤害和精神伤害,只是暗中观察,怎么就是犯罪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又冷静又冷酷:“科学家们给非洲大草原上的珍稀动物套上芯片观察它们的一生,也是变相对它们的一种保护!!!”
老子是非洲大草原上的珍稀物种吗?
滚你爹的变相保护!
年子想爆粗口,但是,浑身无力。
她撑着头,她觉得自己今天是真的傻比了——好奇心害死猫,为什么非要自投罗网来听云未寒说这些乱七八糟(匪夷所思)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