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停在小院门口。
这是二人第一次约会之后不欢而散。
年子清晰地察觉,云未寒是不高兴的。
虽然他还是像往常那样,下车,为她开车门,送她进小院门口,可是,他的脸上没有什么笑容。
临别时,他分明欲言又止。
年子吞吞吐吐的:“林教头……你是不是觉得我的要求很可笑很无理取闹?”
云未寒淡淡地:“年姑娘,你这不是谈恋爱,你这是一直在试探。”
年子:“……”
“爱就是爱,没必要试来试去。”
“……”
“你一直没有爱上我,所以找了许多理由。究其原因,还是中间隔了一个卫微言。比如现在,你居然找了这么一个可笑的借口,我也是服气了……可是,我不能理解的是,卫微言真的有那么大魔力吗?大到就算你和他彻底分手了,也走不出过去?”
年子沉默。
云未寒自嘲一笑:“我在研究个案时,曾经发现一个普遍现象:女孩子们对自己的初恋对象总是难以忘怀。可是,我以为这种‘无法忘怀’终究是有时间限制的,除非是因为情非得已生离死别那种,但我没料到,你们这种主动分手的,居然还是这样藕断丝连……”
他顿了一下,淡淡地:“可能是我自己错了!我误以为凭借自己的魅力,可以赢得一个姑娘的心。”
他没有再看年子的脸色,转身就走。
他的一只手已经放在车门上了,年子忽然开口了:“林教头……”
他停下脚步,却并不回头。
“其实,我心底一直有一个疑惑。我根本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你的实验对象还是你真心想要追求的对象……”
“……”
“我经常暗戳戳地想,你的实验对象可能众多,而我只是其中之一。你睡一下,腻味了,跑了,还打着恋爱的旗号名正言顺,可我为毛要给你这样的机会?”
“……”
“当然,我也不是贞操主义者更无需替任何男人守身如玉。但事实证明,在男女之事上,吃亏的往往是女人,因为女人会怀孕、会流产、会清宫会各种痛苦……至于因此而来的妇科疾病就更不用提了,更何况,还有艾滋的风险……这种事情,对于男人是欢乐,可女人则更多的是后遗症!!!”
“……”
“哪一天女人没有意外怀孕的风险了,我可能比男人还积极还开放!”
“……”
年子坦然:“我是个警惕性很高的人,绝对不会被男人三言两语就骗了。否则,当初我也不会一发现风吹草动就和卫微言分手了。说到底,我没有你们想象的那般为了爱情要生要死,事实上,我考虑更多的是我个人的感受和个人的尊严……当然,你也可以理解为自私!”
我绝非一个为爱要生要死,粉身碎骨之人,当然凡事得权衡利弊了!
无论是卫微言,还是你!
都不例外!
“今晚之后,我还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我可能并非你所合适的伴侣……”
云未寒:“何以见得?”
她看一眼他搭在车门上的手腕,以及手腕上那只名表。
他和薇薇,真的外貌登对,品味一致。
要人不担心都不可能。
更何况,她早已意识到:薇薇绝对处心积虑。
与其藏着掖着,不如直接把话挑明。
“你所需要的,应该是薇薇那种女强人,在外形上跟你匹配,足以让其他男人艳羡不已;在事业上,也能和你配合,夫唱妇随。可是,我不同。我对你们的圈子不感兴趣,也不想强迫自己去发展这方面的兴趣……”
也就是在酒店的慈善晚宴上,她从主持人的介绍里,才大体了解了云未寒的“医学商业帝国版图”——事实上,他比她之前所想象的有钱多了。
他和他的团队涉猎的领域非常广泛:从生物医学到生物制药再到前沿医学科技,甚至于一些医学范围之外的特殊领域……主持人念了一大串,好些年子都搞不懂究竟是什么东西。
相比之下,曾经让年子极其震惊的“万亩玫瑰农场”,简直不算什么了。
也难怪冷富豪、金先生这些人都得给他几分面子。
这样一个有钱人,却忽然出现,从天而降,苦巴巴地追你追得要命?
你以为“门当户对”这四个字是假的吗?
年子心平气和:“你看,先别说彼此之间有无爱情了,就算有,差异之下,我们是不是也会渐行渐远?”
云未寒盯着她。
沉默了好一会儿,“年姑娘,你真是一个冷静得可怕的女人!”
也许吧。
“可归根结底,还是不够爱吧。若是疯狂爱,怎么也得先飞蛾扑火,哪会考虑这么多?”
“那也不一定。就算是卫微言,我也把他给我的工资卡直接砸到了他的脸上!”
云未寒长嘘一口气,竟然无言以对。
年子忽然笑起来。
仿佛在自言自语:“其实,这都没说到点上。林教头,这么说吧,我希望找到的爱人,不是一时花前月下,而是永远情投意合,哪怕我五六十岁了,也可以扑在他怀里欢笑恸哭。如果不是这样,就没必要随便找一个人凑合了……”
云未寒缓缓地:“竟没料到年姑娘的要求,是如此之高!”
“可能吧。要找一个有钱的,长得帅的,有趣的……满足这些单项的男人很多,但是,你要找一个能跟你一辈子情投意合的人,其实,非常非常困难……”
婚姻的第一要素是人品,而不是房子车子或者彩礼。
人品,人品,许多男人只有“人”,而没有“品”!
有人品的人,才会有底线。
有底线,才会决定今后几十年相处的原则和容忍度。
云未寒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恕我冒昧问一句,难道之前的卫微言也不符合这种人选?”
年子断然摇头。
当然不!
事实上,当初在卫微言面前只能一味地小心翼翼,藏拙藏丑,活得孙子似的,哪有什么肆无忌惮的热烈奔放?
云未寒忽然笑起来:“好吧,原来不止我一个人是失败者。这总算令我感到一点安慰了。”
云未寒的车,一溜烟地远去了。
金毛大王站在小院门口,摇摇尾巴,对着远去的车毫无意义地“汪”了一声——每一次,它都要“汪”林教头一声,从无例外。
年大将军咕咕地在花架上煽动翠羽,看到主人走过来,就大叫“参见大王……参见大王……”
年子忽然意识到,这以后,可能很难再现“翠羽白衫”的经典镜头了——也就是,没有显摆的资本了。
像云未寒这种人,一直被人仰视,几曾会低就?一直是人群中的焦点,怎堪忍受被人冷漠?
这一次,他一定伤了自尊。
她有点唏嘘,可抬头看看天空,还是想:有些事情,提前说破是对的。免得耽误别人也耽误自己。
只是,当她回到卧室,躺下时,忽然浑身无力,四肢酸软。
要放弃林教头这样的男人,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气。
这勇气,梁静茹都给不了。
可是,她还是勉强打开床头柜前的一个大盒子看了看:里面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堆积如山。
尤其是他送的花束,几乎快把她卧室连接的小阳台给堆满了。每一束花的中央,都有一副他的画像特写。每一副特写,都生动流畅,好像在深情凝视一般。
不得不承认,云未寒真是一个浪漫的男人。
而且,他是第一个送她花的男人。
年子想,这也可能是最后一个了。
当然,还有两三套成套的珠宝。
那些熠熠生辉的宝石在盒子里,显得那么璀璨,那么华丽。
现在,她已经明白了,这些东西对云未寒来说,真的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
可是,她还是决定,尽快找个机会还给他。
幸好,还从未用过,物归原主也不算磨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