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激动却又紧张,钻进一条小巷子里,慌忙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确信身边没有可疑的人,才道:“是我。”
声音颤抖,几乎带了哭腔。
对面立刻安静了几秒钟,随即一声轻笑传了过来:“右右。”
我“嗯”了一声,靠着巷子里凹凸不平的墙壁蹲下身,忽然间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只想呆在这里,安安静静地跟宋城打个电话。
宋城问道:“你现在还好吗?”
我“嗯”了一声,一只手放在身前,几根手指抠着大拇指,不知怎么的,鼻尖酸胀,忽然有点想哭。
“宋城,”声音有点哽咽,我生怕吓到他,低声道,“小满……小满他……”
对面忽然安静下来,甚至连呼吸声都放轻了。
“右右,对不起。”良久,宋城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懊悔,“我都知道了。”
我蓦地一怔,绷紧的身体陡然放松下来。
轻轻“唔”了一声,我一口咬在胳膊上,生怕自己会哭出来。
“对不起……”宋城声音沉痛,低低道,“当时听到楼下动静,我打算下去看看,结果从床上摔下来,晕了过去。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陆然他们带走了。听陆然说,当时房间里没发现小满,所以……”
我用力闭了闭眼,心里疼得快要无法呼吸。
小满害怕的时候,偶尔喜欢躲在角落里。
宋城突然昏迷,陌生人陡然闯进来,他有可能被吓到了,偷偷藏了起来。
所以陆然他们带走了宋城,却没有发现我的儿子。
胳膊上被我咬出一个血肉模糊的牙印,然而比起心里的疼痛,这点伤根本算不了什么。
我缓缓吐出一口气,害怕被他听到我哽咽的声音。
用力在胸口捶了一下,感觉情绪正常了一点,我才道:“张小希救出来了,我跟梅梅打算把她和孩子送到你们身边,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小希!”陆然的声音突然窜了进来,他似乎抢了电话,对面噼里啪啦一阵作响,就听他激动道,“她怎么样?孩子呢?”
“她受了点伤,孩子没事。人我让梅梅带走了。”
“好。”陆然声音有点沙哑,快速跟我报了地址,然后说,“张峰也在外面,你让他跟梅梅把人送过来就行,注意安全。”
我愣了一下,脑子里闪过一丝茫然,下意识问道:“你说峰哥?”
“对。”
“可我没看见他。”我低声道,“今天上午去救人的时候,只有我和梅梅,带的是水云颂里的保镖。”
从见面开始,梅梅就没有跟我提过张峰的事。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钟,陆然说:“会不会出事了?”
我也是满腹疑团,然而现在梅梅不在,也没有人可以问。
“放心吧,人我会安全给你送到的。”
“好。”陆然答应了一声,忽然声音一低,慢吞吞道,“小满的事,对不起。”
我喉咙里忽然哽了一下,蓦地捏紧了手机。
现在说对不起又有什么用,孩子已经没了。
然而我却不能怪他,他只是没有发现小满而已,当时情况匆忙,只能先将宋城救走。
心底叹息一声,我抬头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心里爬满了荒芜。
宋城重新拿回了电话,他嘱托我,如果有什么紧急事情的话,可以找王局帮忙。
“这次市局的禁毒行动出了纰漏,对王局影响不小,不到万不得已,你最好不要联系他。”
我点了点头,明白他这是递了一根救命稻草到我手里。
我扶着墙壁站起身来,腿蹲的有点发麻,刚起身的时候,双脚完全失去知觉,险些摔倒在地。
我等着宋城先挂电话,然而听筒里一直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怎么了?”我低声问道。
“右右,”他长长叹了口气,哑声道,“要不然,你跟小希他们一起回来吧。”
我愣了片刻,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最终只有一句:“再说吧。”
挂了电话,我靠在墙上,心里空空荡荡的。
我何尝不想跟宋城安安稳稳地生活在一起,哪怕没那么多钱,也没关系。
然而现实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他们现在藏在暗处,根本没办法出来活动。
有冯若白替我挡着,我在外面还算过得去,至少现在稍微能打听点消息。
要是现在跟宋城呆在一起,往后就真的两眼一抹黑,什么情况也弄不清楚。
我现在,就是他们的眼睛。
我深深吸了口气,将心底那丝软弱压了回去。
小满不会白白死去,宋家的家业也不是别人可以觊觎的。
别人从我手里抢走的东西,我势必要一样一样,全都抢回来!
小心将手机和电话卡收好,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从巷子里钻出来,回了水云颂。
一进门,若兰就跟我说,冯若白已经走了。
我点了点头,发现她的目光还盯在我身上,不由得笑了起来:“怎么了?”
若兰定定地望着我,神情微妙道:“你跟冯少……”
她欲言又止,话语中的暗示却已经很明显。
我摇了摇头,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失笑道:“什么都没有,你别瞎想了。”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才转了话题,轻声道:“张哥前两天赶走的人,现在又全都回来了。”
我闻言一愣,目光不由自主地在人群里转悠了一圈,果然看到一个坐在卡座里的人,正被一群脸色苍白的小年轻簇拥着。
一窝人缩成一团,鬼鬼祟祟地不知道说些什么。
若兰凑到我耳边,嘀咕道:“楼上更多,张哥今天请了他们吃饭,好像是为了前两天赶他们走的事,说是要赔罪。”
我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这个老张真是疯了,刀口上舔血,也不怕哪天被这把刀割了脑袋。
“知道了。”我声音冷冰冰的,跟若兰说,“通知老张,让他去我办公室一趟。”
若兰点了点头。
我回了办公室,将新手机和电话卡藏在隔间里,回到办公桌前坐好。
老张很快赶了过来,一进门就冲我嚷嚷道:“我说沈总,我这正陪客人吃饭,到底有什么大事,非得现在说?”
我冷眼望着他冒着热汗的额头,今天他才在冯若白面前将了我一军,现在却跟个没事人一样。
要不是冯若白对我手下留情,还不知道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冷冰冰道:“老张,你做事也太不厚道了。”
老张讪讪地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叫唤起来:“沈总这么说,可就是看不起我老张了。我这也是担心你,才在冯少爷跟前提了一句,你怎么就……”
“你别跟我打马虎眼儿。”我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楠木的桌面震得我掌心疼,也震得他颤抖了一下。
咬了咬牙道:“你在跟什么人吃饭?”
老张愣了一下,随即狡辩道:“就是些老朋友,再说了,那些人可都是这边的大客户……”
“老朋友?”我冷笑一声,眯了眯眼睛道,“恐怕是蹲号子的朋友吧。你也不怕哪天惹上是非……”
“姓沈的!”老张气的“蹭”一下站起身,指着我的鼻子叫嚣道,“别给你脸不要脸,看我打下这么大的地盘就给我来阴的。告诉你,我做的这些生意,连冯少爷冯先生知道了都没说什么,你他妈又算哪根葱?”
他来来回回走了一圈,恶狠狠地甩下一句话:“再给我蹬鼻子上脸,小心我要你好看!”
随即一脚踹在我办公桌上,上面的文件洒了一地,气势汹汹地摔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