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别跟我装小白兔啊。”雯雯将我往后推了推，看着我的眼眶嘲笑道，“这点屁事都能哭出来，说出去让人笑话，好歹你也是水云颂的妈妈桑，手底下管着十几个姑娘呢。”
    “去你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一时间没绷住，又大声笑了起来。
    “妈妈桑，妈咪……”雯雯反而调戏我上瘾了，嘴上说话都没个边，推着我回休息区。
    走到门口的时候，就感觉里面气氛有点不对劲。
    姑娘们分成两拨围拢在一起，全都窃窃私语，一看我进去，忽然就没了声音。
    春姐老神在在地半靠在沙发上，手里烟雾缭绕，一双画了烟熏妆的眼睛微微眯起。
    我抬眼扫了一下，李小墨不知道去哪儿了，刚才出去吐的姑娘也回来了。
    “怎么了这是？”我眉头一皱，大声问道。
    春姐那边的人自然不归我管，可是我手底下的人也支支吾吾的，似乎不太敢说话。
    我不禁心生诧异，难道刚才真的把她们吓坏了？
    正要说话，雯雯忽然抓住我的手腕，冲我摇了摇头。
    我一阵莫名其妙，就见她拍了拍巴掌，朗声道：“来来来，右右姐手下的人，都来办公室一趟。”
    说完拉着我就往外走。
    “到底怎么回事？”我一脸茫然。
    雯雯压低声音跟我说：“你还没看出来吗，刚才当着春姐的面，就算有什么话，她们也不好直说。”
    我心下疑惑，忽然有点烦躁。
    十几个姑娘排成一排，老老实实地站在我面前。
    她们之前都是做模特的，身高本来就高，脚下还踩着大高跟，现在往我面前一站，气势还挺吓人的。
    我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指了指一旁的沙发：“坐。”
    姑娘们面面相觑，竟然没有一个人动弹的。
    我不由得愣住，下意识看了雯雯一眼。
    雯雯笑起来，手臂一张，挽着两个姑娘就往沙发边走去，边走边笑着说：“傻站着干嘛，等晚上来人了，还有得累呢，还不赶紧趁着这会儿歇一歇。”
    其他人都拿眼神偷偷看我，见我没有反对，这才壮着胆子坐到沙发上。
    我不禁一阵无语，感觉自己平时也挺好说话的，怎么她们今天看了个视频，就吓成这个样子。
    况且，视频里动手的人，也不是我啊。
    “刚才在楼下怎么回事？”我扫了她们一眼，她们竟然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雯雯叹了口气，示意我闭嘴，由她来问。
    我只好沉默地坐在椅子上，专心听她们谈话。
    有了雯雯帮忙，姑娘们明显活跃了起来。
    “右右姐，”坐在最角落里的姑娘喊了我一声，嗫嚅道，“我……我不想干那个了，以后只推销酒水行不行？”
    闻言，我一下愣住，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
    这才发现，不止是她，连带着好几个人都低下了头，显然都有这个意思。
    我心底忽的一凉，感觉情况有些不妙。
    水云颂的卖酒小妹跟陪人的姑娘之间并没有明显的界限，从她们进了这里开始，就等于默认了这件事，一直以来，也从来没有谁提出过反对。
    现在突然有人跟我说，她不想干了，我私心里肯定觉得没什么，可别人肯定不会答应。
    雯雯也愣住了，诧异道：“怎么忽然这么想？”
    那个姑娘两只手的手指抠在一起，低着头连看都不敢看我一眼。
    “你心里怎么想的，直接告诉我，没事的。”雯雯半倚在沙发靠垫上，伸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
    姑娘松了口气，小声道：“刘云就是不小心跟李小墨闹翻了，结果弄成现在这个样子，我真的很怕，我……”
    她话音未落，竟然“哇”一声哭了出来。
    不只是她，旁边有几个人也缩着脖子低着头，看肩膀抖动的幅度，竟然也在微微啜泣。
    “这有什么的？”雯雯尴尬地解围道，“刘云的事你们都清楚，要不是不小心捅伤了人，怎么会闹成这样？再说了，右右是什么样的人，你们还不清楚？”
    她一提到我的名字，几个人又是一阵颤抖，我简直连叹气都觉得无力。
    “捅伤人的是李小墨，可是你们看看，她不还好好地呆在这里？”雯雯抽出纸巾，替哭的最凶的那个人擦了擦眼泪。
    她循循善诱道：“你们当初选择了右右，其实是因为相信我许雯雯。我保证，只要大家不主动惹麻烦，右右肯定能护住你们。”
    “雯雯姐，我们不是不相信右右姐。”姑娘抽噎了一下，哽咽道，“我只是……真的不想干了……我不想活的那么辛苦，哪怕少赚点钱都行，我真的不想再陪人睡觉……”
    她说着捋起袖子，当我看到她胳膊上青紫的痕迹时，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另外几个人也都撩起衣服，有的是在后背，有的是在腿上，或多或少都有被人折磨过的痕迹。
    在这些人身上，掐痕、咬痕都算轻的，还有一些烟头烫出来的伤口，甚至有一些，我甚至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弄出来的。
    我胸口上被赵总戳出来的那个窟窿忽然一疼，疼得我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慌忙抬手捂住左胸。
    “右右姐，”她哭着说，“我真怕哪天，我会死在别人床上。”
    我一时间沉默中，胸中忽然一阵钝痛，难受的我很想去撞墙。
    有些客人生活中不如意，在家又不敢对老婆动手，就仗着有几个钱，带着外头的人去酒店快活。
    他们不把我们当人看，只顾着将自己病态的情感发泄在别人头上。
    我甚至可以想见，这些平时打扮的光鲜亮丽的姑娘，在客人床上时，会被折磨成什么样子。
    就像我曾经一样。
    雯雯眼眶也红了起来，当初李老板丧心病狂的放狗去撕咬她的时候，她只怕比这些人还要恐惧。
    不过她还是十分尽责地劝道：“我知道，大家都不容易……”
    “雯雯，”没等她说完，我就难受地摆了摆手，“别说了。”
    她愣了一下，也沉默下来，靠在沙发上发呆。
    办公室里反而比刚才在休息区还要安静，大家全都憋着气，就连哭都不敢大声哭出来。
    “好了，你们先下去吧，都再考虑考虑，我也会仔细想一想。”我犹豫了一下才道，“过两天，等我想清楚了，再看看要怎么安排。”
    雯雯将她们送出门，随即将门关上。
    外人一走，我强撑住的身体立刻受不住，像没了骨头一样，窝在椅子上不想动弹。
    “雯雯。”我伸开手臂，喊了她一声。
    她立刻走过来，紧紧抱住我的后背，眼泪一下掉了出来，打在我肩膀上，热热的。
    “妈的，难受死我了。”雯雯咒骂了一声，愤愤道，“一想到李老板那个贱人，我就恨不得放出两条狗，直接把他咬死。”
    我们两个抱在一起，都忍不住抽噎，一时间反而没人说话。
    雯雯哭了一会儿，随手抄起抽纸，将眼泪鼻涕擦干净，又变成平时那个干练精明的人。
    “好了，哭也哭完了，你到底怎么想的？”她直接在办公桌上坐下，一只脚搭在我的椅子扶手上。
    我犹豫了几秒钟，轻声道：“我决定了，不想干的，以后就不安排她们出去了。”
    “你疯了是不是？”雯雯大吃一惊，连忙从桌上跳下去，惊讶道，“她们不干了，你拿什么赚钱？你别忘了，你手底下人本来就比春姐的少，要是再这么一闹，很快就会被她打的抬不起头。”
    雯雯说的是大实话，春姐现在肯定不会放过排挤我的机会。
    “我没说过不赚钱，况且也没有哪家会所赚钱，是全部靠这种勾当的。”我下意识抬起食指敲了敲桌面，随后才反应过来，这是宋城习惯性的动作，连忙又住了手。
    “再说了，有些人不愿意干，可总有愿意的人。既然这样，那么大家分工明确，谁也别抱怨，这样不是很好？”
    雯雯显然不赞同我的观点，无语道：“我觉得你现在去做梦更好，你是不是以为自己是救世主？”
    我惊讶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你真的是在玩火自焚。”雯雯十分严肃地望着我，“我怕你做出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不会的。”我摇了摇头，指着自己告诉她，“当初我进陆然那家公司的时候，真的只是想去做个模特而已。我希望不是每个人都要被逼到卖.身那一步。”
    雯雯神情一滞：“所以，你是在怪我？”
    我愣了愣，感觉自己说错话了，连忙道：“我没有，我只是……”
    雯雯不想听我解释，深吸一口气道：“我劝你最好先跟宋少商量商量，或许他能给你浇盆冷水，让你清醒清醒。”
    说完扭头走了出去，神色凝重到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