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悠悠又交代了几句，就说还有事情，先走了，宋城和唐笑自然是跟着她一起离开。
    临出门的时候，我听到她问：“这人跟你到底什么关系，你可别骗我啊。”
    “哎呀，只是一点床上关系。”宋城低沉的笑声传过来，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调侃，“玩玩而已，这都不行？”
    “你呀，小心让你大哥知道，非得打断你的腿。”沈悠悠柔声呵斥了一句。
    我眼角余光瞥见她伸手在宋城脑门上戳了一下，宋城也不躲，只是笑着望着他。
    不知怎么的，心里忽然酸溜溜的，好像自己好不容易挖到一个宝藏，捧在手心里左看看右看看，结果冷不丁就被冒出来的人抢走了，说这是他家里丢失的传家宝，要我物归原主。
    我心里一阵憋屈，又自惭形秽。
    站在沈悠悠面前，我土的就跟个王八一样，穿着廉价的衣服，头发乱糟糟的披散下来没有打理，脸上不仅没化妆，甚至连护肤都没有做，我还有什么脸跟她抢东西？
    “你就是沈右宜？”我正胡思乱想，一直沉默不语的春姐终于发了话，声音里带着一丝傲慢，显然不把我放在眼里。
    我浑身一个激灵，慌忙答道：“是，春姐。”
    春姐点了根烟慢慢抽起来，烟雾一圈一圈从她嘴巴里吐出来，呛得我很难受，强忍着才没有咳出来。
    她现在坐的这个位置，以前是陆然坐的。
    陆然还在这里的时候，这间办公室我经常进来，只不过现在装修的更加气派，又添置了许多东西进来。
    我偷偷抬眼，打量了一下春姐。
    春姐烫着金黄色的大波浪卷，头发漂漂亮亮地披在肩膀上。
    她脸上画着大浓妆，两只眼睛涂成厚厚的熊猫眼，眼睫毛特别长，一看就是贴的那种假睫毛，嘴唇上用的正红色口红，一眼望过去，就是个血盆大口。
    跟沈悠悠那种邻家大姐姐的风格完全不同。
    春姐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烟，手指甲很长，画着红通通的图案。
    她整个人望去，就像刚从红色的大染缸里捞出来一样。
    大概有好几分钟的时间，她一声不吭，我也不敢先开口，老老实实地站在办公桌前。
    香烟前面的一截烟灰快要掉了，她才抬手在烟灰缸上磕了一下，慢吞吞地问我：“几岁了？”
    “十八。”
    “小名叫什么？”
    “右右。”
    “嗯？”春姐眉梢一抬，面无表情地望着我，良久才说，“这个名字，不太合适啊。”
    我尴尬地笑了笑：“以前也一直这么叫的，都习惯了。”
    她的眼神好像没有实质，虚无缥缈的从我脸上掠过，干巴巴道：“我习惯不了。”
    我被噎了一下，心说还不是因为沈悠悠的缘故。
    难道她能叫悠悠，我就不能叫右右？
    “春姐，我……”
    “我不想听到别人违背我的意思。”春姐手指一抬，张嘴冲着我的方向就吐了一个烟圈。
    我被呛得咳了起来，她已经自作主张道：“从现在起，你就改名叫若竹。”
    我根本不想改名字，正要跟她理论，她直接就把我的话堵死了：“听宋少说，你是这里的老员工。他极力推荐，沈小姐才答应让我先带一带你，你可不要辜负他们两位的好意。”
    她抬出宋城，真的是给我挖了个坑，我要是还敢不知好歹，就是不把宋城放在眼里。
    之前听宋城说过，他在宋家的地位挺尴尬的，要是我在这里还给他添麻烦，只怕以后春姐也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我把一口怨气吞了回去，心想算了，不过就是改个名字，若竹就若竹，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先出去。”春姐摆摆手，我默默退了出去，感觉像是日了狗。
    这个春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估计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虽说陆然跑了，不过原来模特公司的很多人还是留了下来。
    加上这次“水云颂”扩张的厉害，又从外面招了不少推销酒水的小妹进来，整个休息区里的人顿时爆满。
    不过两班人马差别也很大，新招进来的人大多身材比较娇小，属于甜美那一类的。
    我们这批留下来的老人，因为是以模特的标准招进来的，平均身高比她们超出有十厘米。
    “右右。”我刚进休息区，就看到雯雯给我打招呼。
    很长时间没见面，她激动地不得了，一巴掌拍在我后背上，笑骂道：“这么长时间你跑哪去了？我还以为你发了财就把我给忘了！”
    我也笑着捶了她一拳：“放心，忘了谁也不敢忘了你。”
    当初还是她把我带进这一行，不管是好是坏，我都认了。
    只是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又多又糟心，我实在不想再回忆一遍，感觉全都是折磨。
    “你身上的伤疤怎么样了？”我抬起雯雯的胳膊，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办法，大多数的伤痕都消下去了，要是不凑过去仔细看，根本看不出她原来受过伤。
    我松了口气，替她感到开心。
    干我们这一行的，身上要是留了特别明显的疤，客人都会嫌晦气，生意也会一落千丈。
    我跟雯雯凑在一块说笑，就听到有人喊道：“雯雯，楼上703包厢。”
    雯雯立刻露出大大的笑容，抬手兜住胸罩，将她本来就很奔放的胸又往中间挤了挤，冲我挤眉弄眼道：“老娘的好日子来了，歇了好几天没客人，快穷死我了。”
    我被她逗得哈哈大笑，都什么时候了，她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
    也就雯雯这样的性格，才能吃得开。
    雯雯踩着高跟鞋颠颠儿地走了，我喊住了那个传话的人：“你好。”
    那个女人估计也是新来的，我不认识。
    她看起来二十三四，脾气倒是很好，笑起来特别甜：“叫我若兰就行。”
    “若兰姐，我叫若竹。”我喊了一声，猜测春姐喜欢从“若”字给人取名字。
    “有什么事吗？”
    “我就是想问一下，现在坐台都是直接点名，不用客人面对面选人吗？”
    按理说都是一批一批人进去一个房间，客人有满意的就留下，其他人再撤，像雯雯这样直接被叫出去的很少，除非是老主顾。
    可是听雯雯的口气，她已经好几天没接到客了。
    若兰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我会这么问，轻声说：“春姐就是这么安排的，我也不是太清楚。”
    “哦，谢谢若兰姐。”我点头道了谢，感觉怪怪的。
    春姐才来这里几天，就连雯雯的名字都能叫出来了？
    她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啊，也不知道雯雯会不会出什么事。
    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总感觉不对劲，没过几分钟，就见一个姑娘慌里慌张地跑回来，说雯雯被打了。
    我惊得从椅子上跳起来，慌忙抓着她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听说是那个许老板，对雯雯动了手，好像打的还不轻，听说酒瓶都摔碎了两个，我都要吓死了，怎么办啊……”
    我一听这话，登时吓得手脚冰凉，心想果然出事了。
    正在这时，人群缓缓散开，春姐走了过来。
    她沉着脸在我们中间扫了一圈，冷冰冰的说：“雯雯在上面出了事，你们谁上去把她换下来？”
    那个跑回来报信的姑娘立刻就吓哭了，往人群后面一缩，哭着道：“打死我我也不去。”
    其他人也全都低下了头，不肯出这个头。
    许老板下手这么狠，是个人都会被吓到，连我也不例外。哪怕雯雯是我朋友，现在我也不敢替她出这个头。
    上次想着帮她找李老板报仇，结果却惹出了一堆麻烦，我简直快要恨死我自己。
    春姐的目光堪堪停留在我身上，眼睛眯了起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心想果然如此。
    之所以特地派了雯雯上去，只怕就是为了引我上钩，从一开始，春姐针对的那个人就是我，反而是雯雯，因为我受了这场无妄之灾。
    “若竹。”春姐鲜艳的嘴唇一张一合，“你上去处理一下。”
    她又指了另外两个人：“你们两个跟着，把雯雯带下来。”
    春姐点了我的名字，其他人如临大赦，全都松了口气。
    我头皮发麻，知道今天这个局面，我是没办法躲过去了，她既然想对付我，还不知道有多少手段在后面等着我。
    可让我奇怪的是，春姐为什么这么针对我？
    难道因为我是宋城推荐过来的，她怕我夺她的权？
    我心事重重，硬着头皮上了七楼。
    703包厢门前围了一堆人，我还没靠近，就听到一个尖细的男声怒吼道：“不是说新送来一个吗？人呢？”
    紧接着就是“哗啦”一声，似乎什么东西摔碎了，伴随着雯雯凄厉的尖叫声。
    “许老板！”我心底一骇，连忙推开旁边的人挤进去。
    “你就是那个叫若……若什么的？”许老板手里拎着一个洋酒瓶，朝我脑袋上指了指。
    “若竹。”我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低声回答了一句。
    一低头，就见雯雯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身边碎了一地的玻璃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