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苑咽了口唾沫，呆了许久后，才看向裴陆荣，发现他在看过后，脸上并没有过多的惊讶，想到之前跨年夜时，他问的莫名其妙的问题。
    再想到三天前，收到程昱爷爷程柏山的邀请，两人前去程家吃饭，顺便拿回了她想要的高价字。
    她也奇怪，程柏山对她的态度似乎也太好了，甚至好过了对待自己孙子孙女。
    之前还以为是程柏山看重裴陆荣，现在想想，这一切也许早就有了定论。
    “你……早就知道？”她神色复杂的看向裴陆荣，盯着他看了许久后出声道。
    “比你早一点，但也没有很早。”
    “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单刀直入的问道。
    看着她表情难辨的面容，纵是驰骋商场多年的裴陆荣也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顿了顿才道：“那时候快要决赛了，我不想影响你比赛的心情。”
    “那后来呢？比赛结束到现在也有将近十多天了，你怎么还是没告诉我？”
    “在鉴定结果出来前，我怕告诉你，只是让你白欢喜一场。”
    “鉴定结果？亲子鉴定？”她不敢相信的看着他，她本人没去怎么做鉴定？看到垂到胸口的头发，她明白过来，“你还拔了我的头发去做鉴定？”
    “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你觉得你自己做错了吗？”她语气平淡的听不出真实情感。
    他摇头。
    裴陆荣低垂着眼眸，怎么也不敢去看她，怕看到她眼神里的责怪，怕她不高兴，总之他有着太多的顾虑，但如果给他再来一次的机会，他仍旧会选择这么做。
    程家跟他们家是世交，程二爷一家为了她经历了多少事，他都清楚的知道，也正是因为清楚明白的知道，他才更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既然没做错，那你道什么歉？”
    见他仍旧低着头不看自己，陆景苑“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裴陆荣听到笑声，诧异的看向她，“你……不生气？”
    “我生什么气？”她朝他翻了个白眼，“你一没在网上放我黑料，二也没吵我睡觉，更何况你还考虑到我要比赛，还怕我空欢喜一场，你这么为我着想，我干嘛生你的气？”
    她的交流方式仍旧跟往常一样，这才让他心里绷紧的弦松了下来。
    她用力的点着他的额头，直把他的脑袋点的往后仰去，“笨蛋！好歹你一直喊着比我聪明，怎么关键时刻就喜欢瞎操心？你老婆我经历的事情还少吗？就这么点小事，就能把我给打倒了？”
    她插着腰，一副拽样，“你要知道，我可是苦情戏女主身世好吗？你刚才没看到网友们说我这经历放在言情小说了妥妥的女主角！”
    她调笑的语气让他也忍不住笑起来，一把将她小小的身躯纳入怀中。
    “是是是，我老婆最坚强，是女主角，我是男主角，是你背后的男人，你是女强人，以后咱们裴家一家老小还得靠你养活呢！”
    她被逗笑，开玩笑道：“你个吃软饭的！”
    “能吃得着软饭也是种实力。”他厚着脸皮笑道。
    她的手指在他胸口打着圈圈，“那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想的？”
    “什么？”
    陆景苑试探出声，“你不为程家人好好劝劝我怎么认祖归宗？”
    “劝什么？你想认或是不想认，都是你的权力，我不会干扰你的决定，但只要是你做出的决定，我一定会支持你！”
    他只觉得怀里的小身躯忽然就不动了，半晌后，腰际的那双柔荑用力的把他锢紧。
    陆景苑：“老公，你真会说话，恭喜你成功升级为撩妹达人！”
    裴陆荣低头，掰着她的脑袋对上自己邪肆的眼神，“那……升级有什么奖励吗？”
    她收回手，食指不停的相交轻点，腼腆的笑着，给他使着小眼神。
    可面前的人却半晌都没动作。
    刚刚还娇羞的表情下一秒就变得凶悍起来，手从他的脑后穿过，一下把他的脑袋往下一按，原本霸气的动作却忽然破功，他的下巴撞上了她的鼻梁。
    虽然不算用力，但鼻梁骨脆弱的很，就这么轻轻一下，她当下疼的捂住了鼻子。
    “痛不痛？”他担忧的拿开她的手，帮她查看情况，见没什么大事，随后放肆的大笑起来。
    她连眼泪都要痛出来了，他竟然还笑得出来，她捂着鼻子控诉出声，“你笑什么？都赖你！”
    “你确定？刚刚难道不是你先动的手？”他的声音里满是止不住的笑。
    “没天理了，人家难得想要霸气一次，就出这种洋相！”她鼓着腮帮子，用所有表情诉说着自己心里的苦。
    “这样吗？”
    只听他说了一声，然后一下子把她的后脑勺扣住，准确无误的在她唇上盖下一枚印章。
    她停止了诉苦，在他离开的瞬间反拉住他，加深了这个吻。
    情到深处，难以自控，衣衫渐退，这当口，电话却响了。
    裴陆荣皱了皱眉，决定不管，继续，却被陆景苑推了推，让他去接。
    不同于被吵醒的怒意，这种事被打扰后的裴陆荣可以说是随时都有可能喷发的休眠火山了，当看到屏幕上方的程昱后，他的怒气值达到了峰值。
    “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怎么还打来？”裴陆荣吼道。
    程昱被吼得一愣一愣的，本能的声音低了些，“爷爷让我试探试探，弟妹，哦不，我堂妹陆景苑她现在什么态度？”
    听到“程爷爷”的名号，裴陆荣才冷静了许多，拿着手机下床去了阳台外面才回答他，“没什么态度，没直接表态，不管她是什么意见，我都支持她的选择。”
    “你怎么能支持她的选择？你应该好好劝她回来跟二伯家相认才是啊！不管怎么说，她也是程家人，而且你也知道二伯一家为了找到她，这些年受了多少苦多少罪，他们多希望她能回来，你不是不知道。”
    程昱似乎是生气了，改变了以往开玩笑的口气，“咱们今天不开玩笑，二伯一家这些年也挺惨的，而且那个讨人厌的堂妹是真的走了，你说他们本来就失去过一个女儿了，这些年也都强撑着，现在又失去了一个女儿，你说他们该多难过？”
    裴陆荣觉得心里一处有些过意不去，但他能够清楚感受到里面的那抹目光。
    他扶着栏杆，平静的说道：“程昱，我知道你说的，我也知道你程伯伯他们心里的苦，但我也希望你为她考虑考虑，这些年她受的苦，不论是身体伤害还是心里伤害，都不比他们少。”
    程昱沉默了，经裴陆荣一提醒，他想起了网上的传言，他惊呼，“难道说，网上说的关于她跟袁润秋的事都是真的？”
    “还有福利院五年生活，她也没好到哪里去。”
    “靠！”程昱也不知是为这个堂妹愤愤不平，还是在纠结是否该劝她回来为好，最后只化作一声叹息，“算了算了，总之，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相信爷爷和二伯他们也是这么想的。”
    “嗯。”
    “是你的话，我也就放心了，你好好对她，她毕竟是我——堂妹。”程昱难得认真的说道。
    裴陆荣轻笑，“我会的。”
    拉开落地窗走进去，床上的人正好抬起头来看他，她已经穿好了衣服，“是……程家人？”
    “嗯。”他没有否认，放下手机后，摸了摸她的脑袋，将她圈在怀里，“睡吧。”
    两个人躺下，他从背后拥住了她，虽然说过不劝她，可想到程家的处境，他还是忍不住出了口，“不用觉得烦恼。”
    陆景苑闭上的眼睛重新睁开，望着这黑夜，继续听他说。
    “他们找你，不是想要让你感到困扰，你也看到了程夜蕾说的吧，他们不断的找你，无非是确认你过的好不好，知道你过得好，他们也就放心了。”
    虽然之前去程家时，她也有过无厘头的怀疑，但那时候纯粹是玩笑的想法，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是程家人。
    想到那个眉眼间始终带着抹淡淡忧伤的充满了韵味的中年女人，她的心不受控制的抽痛起来。
    明明只见过一面，却让她感到心痛。
    这，就是血缘亲情吗？
    她附上了他握在她腰上的手，“给我说说，他们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吧。”
    裴陆荣怔了几秒后，唇角上扬，“嗯。”
    这个寒冷的漫漫长夜，他用故事装满了她的整颗心。
    她心底深处最柔软的地方开始被填充满，她觉得很心痛，她从前一直觉得自己是被父母丢弃的弃婴，第一任养父母不要她，第二任养父母只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女儿。
    看上去，她在哪里都不受欢迎。
    可原来，她的父母是这么的爱她。
    裴陆荣说了很久，良久后，连声音里也带上了困倦，却还是继续说着。
    直到天空发出了即将天亮的信号，他才说完了这些沉重的过去，许久没听到她的声音，以为她睡着了，微微一笑正准备睡去，就听到她像是梦呓般的平静的说：“后天我们去见见他们吧。”
    他一怔，没想到她会主动提出见面，他高兴的回道：“好。”
    “但你要陪我。”她的平静忽然散去，心里还有些不安，“我会怕。”
    他将她揽的更紧了些，用身体的温度给予她最直接的鼓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