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陆骁没有继续再往下说,只是眼含深意,目光笔直而又锐利的,看着坐在一旁的林甜甜和唐飞。
所有人,都被他这突如其来、而又毫不掩饰的举动,弄得有些惶惶。舒曼皱眉,动了动唇,刚想要开口追问,手腕就冷不防的被人拉住。
舒曼一顿,转头就对上江焱一双深如古井般,幽邃深沉的黑眸。
江焱薄而性感的唇轻轻的抿着,眼睛看着舒曼,片刻,轻轻摇了摇头,又冲着林甜甜和唐飞的方向,努力怒下颚。
舒曼心存疑惑,转眸一看,就发现林甜甜和唐飞脸色极为紧张的,瞪着林陆骁。
唐飞:“你……你这么看着我们做什么?”
林陆骁依旧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是极淡的勾了一下唇角:
“是要我帮你们说,还是你们自己说!”
林陆骁一句不咸不淡的话,似乎一下子就让林甜甜和唐飞紧绷的神经到了极点,尤其是林甜甜,脸色苍白如纸一般,一丝血色都没有,甚至于连嘴唇都开始颤抖起来:
“不……我们不是故意的,我们不是故意的,法官当初也判了……”
“甜甜!”
林甜甜颤颤巍巍的刚说了一半,坐在她身旁的唐飞瞬间脸色一边,大喊了一声。
被唐飞这么一呵斥,林甜甜立刻禁了声,可是眼泪却忍不住流了下来。
舒曼心中原本还在猜测,林甜甜、唐飞,和当年凌瑶的死,到底有没有关系,有什么关系,但是眼下看见这幅情形,便立刻明白了过来。
凌瑶是因为同学的造谣和欺负,忍受不住心里的压力,最后才跳楼自杀的。
那么林甜甜和唐飞提起凌瑶的死,如此紧张,加上刚刚林甜甜那番不清不楚的话,舒曼心中已经猜测出了个大概。
倒是林陆骁,眸光定定的朝着她们两个看了一眼:
“你们不说是么?那好,我帮你们说!”
唐飞咬了咬牙,却也无能为力。
林陆骁微微一顿,转眸看了看舒曼:
“三年前,林甜甜、唐飞、凌瑶,都是华灵中学初一的学生,林甜甜和唐飞家境很好,住的也十分的近,所以一直十分的要好。
而凌瑶,家境一般,父亲因病早逝,母亲开了一家小发廊,辛辛苦苦的供孩子读书。
凌瑶知道自己家境不好,所以从小就很懂事,很乖巧,无论是在班级还是在外面,都很少说话。
但是很可惜,再乖巧的女孩子,也有情窦初开的那一天。
原本,这件事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可是偏偏,凌瑶喜欢的男孩子,你唐飞,也喜欢!”
林陆骁说到这里,唐飞突然间瞪起了眼睛,原本十六七岁的年纪,眼睛里,应该都是美好和明亮,可是这一刻,舒曼却清清楚楚的看见,唐飞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充斥满了怨毒。
“是她自己不要脸,不自量力,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我和赵哲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她也不看看,她自己什么家庭,居然敢跟我争。
我不过是给她一个小小的教训而已,谁知道,她心里素质那么差,这都承受不了,她跳楼了,跟我有什么关系,法官当初都判我无罪,你们凭什么在这里谴责我?”
林甜甜说的煞有其事,一板一眼,脸上丝毫没有一点的愧疚或者是后悔。
舒曼一双秀眉,一下子就拧结了起来。
她见过那么多穷凶极恶的人,却从来都没有见过,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居然会如此。
到底,是这个社会太冷漠,还是人心本恶?
“她不要脸?
唐飞一番话说完,林陆骁突然间冷冷的反问了一声:
“她做了什么?
只是因为她给你口中那个青梅竹马的赵哲写了一封信,还是没有来得及送出的信,被你发现之后,就贴在了学校的公告栏上,借此羞辱?
这样还不够,你甚至还跟大家说,她母亲一个人养着她,干的就是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而她正室随了她的母亲,所以从小就会勾引男人。”
舒曼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林陆骁,他脸部的线条绷的紧紧的,甚至于连额头的青筋,都微微的暴起。他所有的愤怒,都毫不掩饰的显露出来。
要知道,舒曼印象中的林陆骁,从来都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几乎,从不会动怒。
可是此刻……
林陆骁:“可惜,这还不是最过分的,你在学校里传,说她跟校外很多社会上的男生,都有不清不楚的勾当,说她怀孕、打胎,让学校所有的同学,在看见她的时候,都指指点点,露出鄙夷而又厌恶的目光。
唐飞,你做这些的时候,难道就不会有一点愧疚么?
她只不过就是写了一封信,还是一封,没有勇气送出的信,运气不好的被你发现了,你就要这样对待她。
我一直以为,十几岁的年纪,是虽纯洁无暇的,可是我没想到,居然也有这么恶心的勾当!”
唐飞被林陆骁一番话,说的脸色极为难看,目光也开始渐渐躲闪起来,可是嘴上却依旧还是强硬:
“我都说了,我也不知道她会自杀,我又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
这一次,就连舒曼都有些坐不住了。
“哪一样不是故意的?是造她谣,不是故意的,还是逼的她没有办法再在学校里面抬起头来,不是故意的?”
舒曼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里,仿佛都蕴含着千斤重的重量。
她微微闭上眼,眼前仿佛都能看到,一个孤立无援、被所有人指责、误会、议论的女孩子,站在悬崖的边缘,挣扎痛苦的画面。
校园暴力,从来都是人们议论的话题,这么多年,那么多办法、那么多措施,可是从来,都没有真正杜绝过。
人们总认为,小孩子,就算使用暴力,也不会怎样。
可是,人们却忘记了,就是因为是孩子,心里才纯良,最脆弱。有时候,看起来往往微不足道的一个谣言,就能够让一条鲜活而又灿烂的生命,消失陨落。
舒曼的心跳剧烈着,紧紧攥起的拳头,却突然间覆上了一只大手,那只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肌肤慢慢渗透进血液,舒曼知道,那是江焱。
微微平复了一下心情,舒曼慢慢睁开了眼睛。
唐飞这一次不再反驳什么,只是微垂着头,不去看任何人。
林甜甜却忍不住哭了起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们没想过要害死她,只是想着要教训她一下。真的,你们相信我,我们真的没有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
林甜甜一边说,一边哭,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
舒曼深吸了一口气,虽然事情本身让人心情压抑,但是她还没有忘记,让她们说出这件事的真实目的。
现在,林甜甜、唐飞、包括已经死去的老法官王学庆,来到这座岛上的目的已经清楚了,那么,其他人呢?
想到这里,舒曼微微定了定心神,又将目光转向了管家老张夫妇,还有外科医生谭宗伟。
这一次,谭宗伟没有等人询问,便主动开了口:
“我不认识什么跳楼自杀的女学生,真的,我真不认识!”
谭宗伟说的一脸认真,看起来,倒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舒曼拧了拧眉心,和江焱对视了一眼。
林陆骁此时的表情已经恢复到之前那般,淡漠无波,看不出喜悲、愤怒。
江焱略微沉吟了一下:
“当年,你没有为类似的人,做过手术?”
“没……”
这一次,谭宗伟刚想要不假思索的回答,就被江焱制止:
“我劝你先别急着回答,最好回忆清楚,相信我,这可能会关系着,你的命,能活多么长久!”
江焱的生意虽然是淡淡的,但是语气里,却仿佛又带着警告的危险意味。
谭宗伟听到这里,一下子就禁了声,不敢再随意开口。
这一次,舒曼将目光转向了管家老张夫妇两个。
老张算是这栋房子里,除了舒曼他们之外,发生事情以来最为沉着冷静的人了,此刻,他一张略带沟壑的面容之上,肌肉却似乎在微微的抖动着。
舒曼眸光笔直而又锐利的打在他们两个身上,短暂的沉默。
而就在这时,还不等老张他们说什么,舒曼原本以为已经调查清楚了的唐飞和林甜甜那边,却再次传来了声音:
“我不是造谣!”
说话的人是唐飞,她咬着唇瓣,瞪着眼睛,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舒曼一愣:
“你说什么?”
唐飞从鼻尖哼笑一声:
“原本,人已经死了,我是不想说的,可是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在指责我,还说什么这件事……关系到我的性命。”
说着,唐飞用力攥了攥拳头,像是在下定什么决心是的:
“我没有造谣,林甜甜以前确实怀过孕,还打过胎!”
舒曼眉心拧的死死的:
“你……”
“想问我有什么证据是吧,证据我没有,但是当年,我亲眼看见她从医院的妇产科的手术室里,走了出来!旁边,还跟着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