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学庆慢慢走到床边,坐下,平躺。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
他这一生,做了二十几年的法官,从未判过一件冤假错案。
除了那一件……
那一件!
王学庆的眼睛里突然间浮现出一抹黑雾,他早就已经忘记了,如果不是今天那个可恶的心理医生,他又怎么会记起来?
可……可即便如此,他依旧觉得,自己没有错!
都是那个人不好,是他们不好!
对!
就是这样!
夜色,渐渐浓重。
海上的夜,永远都不平静!
……
这是来到崇明岛上的第一夜,舒曼没有意外的,失眠了。
她走出房间,离开别墅,来到海边,坐在沙滩上,看着夜空下深邃浩瀚的大海。
直到现在,她依旧,对于康雅言把她送到这个岛上的真正目的,一无所知。
这样的情况让她的心情很压抑,她做了这些年警察,遇到的棘手的案子,一件又一件,可是和眼下自己的情况相比,都没有让她感到如此压抑憋闷。
想到这里,舒曼不禁重重的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
伴随着身后一个暗哑的声音,舒曼的肩膀上,随即被披上了一件男士的外套。
外套很宽大,温暖,仿佛一下子,就隔绝了海风的微凉。
舒曼转过头,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江焱,他棱角分明的脸,在月光、星光、大海的映衬下,略微显得有些柔和。
舒曼收回视线:
“我在想,我们到底为什么,会到这座岛上。”
江焱神色不变,只有一双眼眸,如眼前的深海一般,幽邃、冰冷、讳莫难测:
“总会知道理由的!”
舒曼回应:“是啊!总会知道理由的,可是我心里,总有种不安的感觉。
这些人,这些和我们一起上岛的人,他们……”
“啊——”
舒曼正说着,突然,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深邃的大海,舒曼和江焱同时凛起心神,相互对视了一眼。
他们彼此,都在对方的眼中,看见了沉重。
尖叫声,是从别墅里传出来的,是个女人。
舒曼和江焱同时站起身,披着夜色,疾步朝别墅内飞奔而去。
舒曼的眉心一直紧紧的锁在一起,终于如她预感的那般,出什么事了么?
别墅内,所有的人,都聚集在二楼一个房间的门口,林甜甜和唐飞抱在一起,脸色苍白,身子在微微颤抖着。
她们似乎是想要往房间里看,又似乎恐惧着什么、害怕着什么,不敢往里看。
再往前,是安妮和谭宗伟,两个人的脸色虽然也不怎么好看,但是相比较林甜甜和唐飞,要好很多。
尤其是安妮,虽然脸上还带着震惊,但是漂亮的眼睛里,却冷漠的让人咂舌。
站在他们旁边的,是别墅的管家老张,还有他的妻子钱女士。
舒曼几步就走了过去,拨开人群,朝房间里面看。
是老法官王学庆的房间。
秦飞扬和林陆骁就站在房间里,而他们的面前——
房间里,一切都很安宁,平静,除了,那个用领带,将自己的身体,吊在水晶吊灯上,已经死去了的老法官,王学庆。
几个小时以前,他还坐在餐桌上,对着江焱怒目而视,几个小时后,他闭着眼睛,吊在那里,一晃一晃的。就像是老旧挂钟的钟摆一般,机械的、没有生命力的动着。
降压就跟在舒曼的身后,看着眼前的一幕,他幽邃的眼眸之中,突然间几不可见般,一闪而过一抹异常的暗芒。
秦飞扬看见他们两个走了进来,面无表情的开口:
“过来搭把手,把人放下来!”
舒曼和江焱闻声连忙走过去,和林陆骁秦飞扬一起,合力将老法官王学庆的尸体,放了下来,平躺在了地面之上。
秦飞扬先是检查了一下王学庆,随即抬眸,朝着舒曼摇了摇头。
舒曼知道,王学庆已经死了。
出于职业本能,她定定的望了望王学庆,然后抬头,看向了自己头顶,那根悬挂在水晶吊灯上、被打了结的领带。
领带,从来都是挂在人们的脖子上,却从来没有人想过,有一天,会被他要了性命。
秦飞扬那边还在检查尸体,身后已经传来了声音:
“真晦气,要自杀不会在自己家里自杀么?偏偏要跑到这里死,害的人家旅行的心情都被破坏了!”
说话的人是安妮,她似乎对眼前刚刚结束的一条生命,没有任何的同情和悲伤。
一句话说出口,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而安妮,却仿佛没看到一般,依旧一副我行我素的模样。
“都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么?”
谭宗伟有些尴尬的碰了碰她的胳膊:
“人刚死,你少说两句!”
“哼!”
安妮从鼻尖极其不屑的溢出了一声,随即转身:
“既然你们那么有同情心,你们处理好了,我要回房间洗澡做面膜了!”
说完,也不管别人看她的,是怎样一副目光,直接就转过身,扭着腰身,翩然而去。
谭宗伟看着大家,有些艰难的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个……对不起,她这个人就是这样,我……我去看看她!”
说完,还不由自主的朝着王学庆的尸体看了一眼,这才去追安妮。
而他们两个一走,林甜甜也朝抱着自己的唐飞小声说道:
“唐飞,我……我害怕,我们也回房间吧!”
唐飞虽然看起来比林甜甜要稍微好一些,但是毫无血色的脸,此时也已经出卖了她心底的恐惧。
但是她总归不似安妮那般冷漠,听闻了林甜甜的话,似是征询一般的,朝着舒曼看了一眼。
舒曼心下了然,走过去,点了点头:
“你们两个先回去吧,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有事情,我会叫你们的!”
得到了舒曼的同意,林甜甜和唐飞连忙应声:
“那……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说完,也离开了。
而此时,江焱已经将整个房间的环境都大致的看了一遍,走到了管家老张和他妻子跟前:
“刚刚那声尖叫,是你发出的么?”
话,是对着钱女士说的。
钱女士的状态也没有多好,白着脸,肩膀还在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着:
“是……是的!
我刚刚,想要去各个房间询问一下,大家还有没有什么需要的,如果没有的话,就早些休息。
可是,走到王先生的房间门口,我一敲门,却发现门自己开了。
我好奇,以为王先生忘记关门了,便想走进去提醒他,可是我刚一走进房间,就看见……看见王先生上吊自杀了!
天哪!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钱女士一边说,一边往管家老张的怀里钻,她的眼睛睁的老大,却不敢往王学庆的尸体那边看,看得出来,她依旧很害怕。
江焱顿了顿:
“然后呢?”
钱女士一愣:
“你……你说什么?”
江焱面无表情,眸光却阴鸷:
“我是问,你发现了王法官的尸体,然后呢?”
钱女士擎着一双眼眸,定定的望着江焱,似乎在琢磨,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舒曼站在一旁,见到江焱这幅架势,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她凛了凛眉峰,却没有说话,而是安静的站在原地,仔细的观察老张和钱女士的反应。
钱女士动了动唇:
“然后,我吓得大叫了起来,大家听见声音,也都冲了过来。”
江焱:“谁是第一个?”
钱女士继续回答:
“是……是那位先生!”
钱女士说着,抬手指了指蹲在王学庆尸体旁边的秦飞扬。
江焱眸光微微一动:
“好,谢谢你钱女士。
我知道规矩是我们在岛上这七天内,不允许离开,也不允许和外界联系。
但是现在你也看到了,发生了这样的事,必须要尽快报警,然后联系王法官的家人,把尸体送回去。
所以,你们确定,没有任何方式,可是和外界联系么?”
听到这里,一直抱着,轻拍自己妻子后背的老张,这才开口:
“我知道你一定不肯相信,但是江先生,我们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和外界联系。
一个星期之前,我和我妻子到了这座岛上之后,就没再离开过,别墅里的食物和供给都很充足。”
“好!”
江焱点了点头:
“那有没有船,会在固定的时间经过这里呢?
譬如白天送人过来的那艘船?”
“有!有的!”
听江焱这么说,钱女士立刻用力点头:
“只是,那艘船要一个星期才来岛上一次,他白天送了你们过来之后,要下个星期才会来接你们离开。”
江焱静静的看着老张和钱女士,突然间绷紧了唇线,不再说话。
舒曼:
“所以,就是说,老法官王学庆的尸体,这七天内,要一直留在这里了?
呵!”
舒曼说着,突然间冷笑了一声:
“我真是怀疑,这栋别墅、这座岛的主人,到底什么用意!”
说完,也不管老张和钱女士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随即转头,提步,走到秦飞扬跟前:
“有问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