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骁一边说,一边准备将躺在地上的李宸抱起,可是李宸却死死的攥着李骁拿着枪的那只手:
“哥,没用的!你听我说,你别杀他,杀了他,老板不会放过你的!”
李骁没想到,一向肆意妄为的弟弟,突然间有一天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我必须杀了他!是他把你害成这样的!”
“不是的哥!”
李宸艰难的摇了摇头,鲜血顺着他的嘴角缓缓流淌而下,殷红,而又妖娆:
“是我,是我太任性,非要玩什么杀人游戏,不然我们早就可以脱身,也不会变成这样。
哥,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
听我的话……”李宸说着,突然间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一大股力气,猛地将李虓拉近自己,凑到唇边:
“哥,你赶紧离开!”李宸一边说,嘴角一边不住的往外躺着鲜血。李虓睚眦欲裂,双目通红,望着自己往日里那个恣意妄为的弟弟,生命在自己的怀抱中,一点一点流逝,却无能为力。
他知道,外面现在都是警察,也知道,李宸说的都是对的,他如果今天在这里杀了江焱,那么老板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那个人……
别人都说他是恶魔,可是他们都不知道,只有那个人,才是真正的恶魔。
李宸已经不行了,可是却依旧撑大着一双眼睛,不甘的望着自己的哥哥,似乎李虓今天若是不答应,他就永远不会闭上眼睛。
终于,在李宸灼灼目光的逼视下,李虓终是重重的点下了头。
只是,没有人看见,他在垂下头的那一瞬间,一滴晶莹的眼泪,顺着脸颊,滚滚滑落。
李宸见李虓终于答应了自己,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紧紧攥着李虓的手,也开始慢慢的失去力道,向下滑落:
“哥,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能够做你的弟弟!
如果有下辈子,我还要和你做兄弟!
你要……好好……活着!”
最后一句话,犹如魔音,久久在李虓脑海中回荡,李虓就跪在自己弟弟的身边,抿着唇,不言语。只有通红的眼眶,和额头爆起的青筋,才能充分表现出他此刻的心情。
舒曼见李虓和李宸那边迟迟没有动静,担心江焱的伤势,也顾不了太多,一手端着枪,一手拖着江焱的身体,开始奋力的往外拉。
李虓微微抬了抬眼,看着舒曼像是只小犬一般,拖着自己心爱的事物,艰难的、一点一点的用力着,眼底终于落入一片阴寒。
阿宸,我答应了你,就会好好活着。
可是,这份仇、这份恨,我一定会跟他们清算!
江焱!舒曼!
我一定让他们,生不如死!为今日所做的一切,付出应有的代价!
……
江焱觉得,自己仿佛再一次跌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一如三年前,他得知真相之后的那段日子。
没有阳光,没有希望,有的,只是充满腐朽与肮脏的未来。
他不能动,不能说,只能如砧板上的鱼肉一般,躺在那里,任人宰割。
他这样的人,就该死了吧!
就该这样,自行腐烂死去,再不生还。
可是为什么,心底最深处,还隐隐的留存着一丝希望,不想要就这么离去。他死了,会有人为他伤心,为他哭泣么?
会么?
会的……吧!
应该会有人,为了他的死,痛哭流涕,陷入悲伤。
会是谁呢?
那个笑颜如花,如一抹彩色光亮一般,猝不及防降临在他生命中的女孩——
舒曼!
对了!
还有舒曼,他怎么忍心离开舒曼,把她一个人留在这个充满胺脏和罪恶的世界里,撒手离去?
不!他不能死!
他还有很多事情没做!
想到这里,江焱突然间想要睁开眼睛,伸出手臂,他不知道自己要够到什么,随便什么,只要能将他拉出泥潭沼泽,让他可以有机会,重新拥抱那么色彩,那么光亮就好。
耳边,好像有什么人,在叫着他的名字。
是舒曼!
她一定很担心吧!
江焱最终被送去了医院,正大银行特大抢劫案,除了已经逃跑的头目李虓,和已经死去但尸体却下落不明的李宸,其他人,全部归案。
江焱被舒曼从地下保险库里拖出来的时候,浑身是血,生死不明,当时就被送往医院进行抢救。
舒曼自己也受了伤,原本脚上的伤就没好利索,经过这次这么一折腾,更加严重了。医生气愤不已,告诉她如果再不好好休息让伤痊愈,恐怕下辈子,她都只能这个样子。
这个样子,意味着,她再也不能做警察!
可是舒曼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就坐在手术室的外面,低着头,什么话都不肯说,什么人都不肯理。
上一次,在里面的人是她,在外面的人是江焱。
这一次,她终于体会到了这种血液和温度,一点一点从身体里抽离开的感觉。
那是恐惧,巨大的恐惧,铺天盖地,无法抑制,将她淹没。
刑警队的人因为还要处理案子,审讯犯人,所以陪在舒曼身边的,只有不知道从哪里得来消息的林陆骁。
他静静的坐在舒曼的身边,看着她苍白的脸,毫无血色,忍不住皱了皱眉:
“你去休息一下,吃点东西,我在这里守着!”
舒曼没有抬头,却毫不犹豫的回了一个字:
“不!”
她不能离开,她相信,江焱知道,她就在这里,等着他,陪着他,他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出来。
因为,曾经他对她说过——
她在这里,他哪里也不去!
林陆骁眼底涌现出一丝愠怒,他实在是不明白,对于一个曾经不辞而别的人,为什么舒曼会如此。
可是,他又别无他法。
舒曼脚上的伤已经被重新包扎过了,可是却来不及换衣服。她身上还残留着之前在银行留下的痕迹,衣服很多地方都破了,脸上、手上、露在外面的肌肤,都免不了沾上了血迹和灰迹。
林陆骁掩藏在金丝镜片下的眼睛,眸光深深的盯着舒曼看了半晌,终是无奈的重重叹息了一声,随即脱下自己的外套,罩在了舒曼的身上。
他看似随意的转移话题:
“乔飞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你什么时候去见见?”
乔飞?乔飞!
舒曼像是什么都听不见,但这个名字,还是窜入了她的心里。
她回忆起之前发生的所有事,回忆起在地下保险库时,李虓李宸兄弟俩和江焱说的话,她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最近发生的这些案件,或许,都是冲着江焱来的。
那个隐藏在背后的人,那个被李宸李虓兄弟称为老板的人,他隐藏在黑暗之中,站在高处,如主宰一边睥睨着他们的一切。
舒曼忽然间打定了主意,不管那个人是谁,不管她和江焱即将对抗的,到底是什么样一股力量,她都要把对方,连根拔起!
可是蓦地,舒曼又想到,现在她正在面对的,或许,就是过去三年里,江焱已经面对过的——
舒曼说不出自己心里到底是一股什么感觉,她只是知道,明确的知道,这辈子,她再也没有办法放下江焱。
什么过去的就让他彻底过去,就特么的是放屁!
乔飞,她一定要见!
可是……
舒曼抬眸,看了看紧紧关闭着的手术室大门,顿了顿:
“等他出来,我就去!”
林陆骁抿了抿唇,不再劝说。
舒曼:“他在这里,我哪里也不去!”
……
江焱最终平安从手术里出来,在重症监护室里又呆了一天一夜,确定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之后,才转到普通病房。
张斌这次倒是很通情达理,没有让舒曼快速归队。
可是舒曼自己心里惦记着。
江焱是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在看见趴在床边,浑身脏兮兮,一眼望去全是狼狈的舒曼时,他的眉心不由自主的拧了起来。
舒曼好像是睡着了,趴在床边,一动不动。
江焱有些无奈,更多的是心疼,他知道,小丫头这两天一定都呆在这里,连衣服都没换过。
爆炸后留下的后遗症就是,浑身酸痛。可是此刻,他还是忍不住抬起手,想要摸摸小丫头。
或许是舒曼压根就没有睡熟,也或许是江焱的动作惊醒了她,总之,在江焱宽厚温暖的大掌落在舒曼的发顶时,舒曼陡然间一个激灵,坐直了身体。
她的眼睛望进江焱深邃漆黑的眼眸之中,看到的,只有自己。
他醒了!
舒曼抑制不住的心跳加速,可是却极力的隐忍着,不让江焱看出异样:
“醒了?你怎么不一直睡着?”
一想到曾经他在银行保险库做的事,说的话,即便知道他是在为自己好,想要让自己脱离安全,她也没有办法完全原谅。
之前一直憋着一口气,这会子看见江焱,她也没想到,自己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这样的。
江焱微微一愣,转而,却挑起唇角,笑了起来:
“怕你会心疼,所以我就赶快醒过来了!”
舒曼:“……”
这只该死的,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