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绣宁微微一笑。
太太皇贵妃叹气,道:“有些事情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说出来都觉着丢人……宁国公府如今快成了大周朝的一个大笑话了。”
越绣宁笑着没说话。
王宝怡坐在那边原本低着头,等听见太太皇贵妃这句话之后,便抬头看了看皇后的神情,见皇后面露微笑不语,她就知道,其实皇后并不是一无所知。
而反过来,她的举动越绣宁也看见了,同样也知道了,这位十八小姐心思不是那么单纯的人,只从她一再的查探皇上和自己的神情便能看出来,这位心里头想的必然不是很简单的事情。
她想要什么,这还得慢慢观察。
“不怕皇后娘娘笑话。宝仪十四岁的时候,宁国公五十五岁大寿,府里头请了好些的人,不但是江宁府,就是扬州的大户都有去贺寿的。宝仪带着丫鬟们找了个清静的院子歇着,巧不巧的遇见了宁国公喝多了过来……”
太太皇贵妃说着。
越绣宁一开始淡淡的听着,不过听到这里也有点注意起来。
太太皇贵妃继续说着:“因看见宝仪在那边,便招手叫过来,笑着询问‘你是哪家的姑娘?怎么自己躲这边?跟着谁来的?是不是府里怠慢了?谁怠慢了你,你给我说,我找他们算账。’”
越绣宁尽管不想做出什么明显的表情,但还是忍不住瞠目。
太太皇贵妃点着头,似乎是说,对,就是这样,想不到吧?继续说着:“宝仪这孩子也是,当时心里就不是滋味起来,道,倒没人怠慢我,说起来我父亲在江宁府也是赫赫有名的,谁敢怠慢我呢?”
“国公爷就问,你父亲是谁?宝仪就说,我父亲乃是堂堂宁国公大人……”
太太皇贵妃说到这里停顿了半天,叹气连连的,然后看着越绣宁道:“娘娘,也不怕您笑话,你说认不出自己女儿的人……这世上能有几个?!”
越绣宁脸上还笑着,王宝怡还在旁边坐着,她自然不能说什么,但是如果不惊诧似乎也不合适。
她微微的露出一些惊讶,心里琢磨着,太太皇贵妃将这件事当成是开场白来说,显然是有目的,就是为了一下子就给自己种下印象——对宁国公极端不好的印象。
认不出自己的女儿,这已经是很令人无语惊诧的事情了,另外,此事中还隐藏了另一个也可以说是控诉的情况。
暗示宁国公的好色,已经到了极端的地步。在府里看见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便上前搭讪询问,宁国公一开始并不知道眼前这个女子是自己的女儿,那么显然,他搭话是没安什么好心。
太太皇贵妃当着王宝怡的面说这些话,而王宝怡虽然低着头,但却能看得出来,并不是十分的不自在,至少她能忍受。
这就更奇怪了。
总之,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越绣宁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不说话,脸上带着略显尴尬的笑容,当然,这也是合适的,毕竟说的这件事就很尴尬。
太太皇贵妃停顿了半天,年纪大了说话多也觉着累。
雨花急忙的过来换了茶,端上来点心放在旁边的方桌上。
太太皇贵妃歇了一会儿,继续道:“府里头子子孙孙的,连国公自己都搞不清楚有多少了。这后宅有多少女人,可想而知,整个府邸就跟戏园子一样,天天不是这里吵起来了,就是那里打起来了,一堆女人闲的没事干,吆五喝六的,打架斗殴的,喝酒耍酒疯的,真真是什么事都有。”
“哀家的女儿就在这样的后宅,她……就算是心再宽,天天的看着这些事情,能不焦心吗,能不难受吗,这哪是人过得日子……”
说到这里,太太皇贵妃的声音便哽咽了起来。
雨花刚刚就看出来了,这位太太皇贵妃肯定是要说着说着哭起来,她和青果早去外面找了谢嬷嬷,谢嬷嬷带着两三个嬷嬷在门口候着,等传唤。
越绣宁便劝道:“太太皇贵妃不要太难过,毕竟已经发生的事情没法改变,还是要自己保重身体。”
说着示意了一下谢嬷嬷,谢嬷嬷便拿着手巾,另一个嬷嬷端着热水过来,一边服侍太太皇贵妃擦眼泪,一边轻声劝着。
越绣宁说的劝解的话也是考虑过得,自然是不能说,别难过了,现在好歹的如何如何……
一定不能这样说,一旦这样说了,太太皇贵妃很有可能顺势便提出来她要如何如何的话。
越绣宁不是不愿意帮她,但要先看看她到底想要什么,若是想要的超出了一定的程度,那肯定是不行的。
“国公夫人好歹也是公主,怎么就不给先皇或者先皇后写信,诉一诉这些事情嗯?好歹的让宁国公收敛着点。”
越绣宁问道。
其实答案她已经知道了,知道太太皇贵妃会怎么回答。
不出意料,太太皇贵妃擦了眼睛,叹气道:“话虽如此,可真的要是写信告状了,只怕被人说的会是国公夫人自己,男人纳妾又不是什么大事,宁国公贵为国公,府里头多几个妾室,有什么大不了的?国公夫人为了这些事情告到圣上面前,只会被人说不贤惠。”
太太皇贵妃说到这里显然是已经知道,这话能得到皇后的赞同,甚至可能是感同身受,因此格外多说了两句。
“国公府后宅乱成了一锅粥,可不是去了住几天亲眼看见的人,谁能信呢,这话之前国公夫人给哀家哭诉,说实在的哀家心里都有点疑问,堂堂宁国公,总不能让府里真就那么的乌烟瘴气?那成了什么了?”
“可是等自己亲自去住了,这才发现,情况是只有更严重!堂堂宁国公府,正经就是个戏园子!每天都会唱一出好戏!后宅妇人们闹得天翻地覆的,国公爷不但不觉着伤体面,反而还真的当看戏呢,津津有味的看着。”
“别说体面了,就是蓬门荜户,甚至乡下人家都懂的论理规矩,做人的基本道理,堂堂国公府都没了。”
这又是一个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