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是个不能提起的存在。
事情还得从先皇那会说起,先皇子嗣良多,其中大部分生下来就被遣往封地,秦王占长,自幼就得先皇喜爱,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是以他一直留在京城被先皇重用,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先皇有意将位子传与秦王。而身为嫡子的今上跟他相比,就显的平庸许多,但他毕竟是皇后所出嫡子,天然就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是以先皇年间的皇位争夺,与现在当真不能同日而语。
犹在先皇晚年的时候,秦王与今上明争暗斗不可谓不激烈,后来不消说,自然是今上获胜,至于是怎么得的皇位,迄今并没有一个明确的定论,当然就算有也没人敢说,时间一长就成了无头悬案,是好是歹全凭圣上定论。
秦王以身死告终,但也有传闻是说秦王并没有死,而是最终逃出了京城,以当年秦王的声望与势力规模来说,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只要秦王能活着逃出去,随时随地揭竿而起都不是问题,所以对于圣上来说,秦王就是他皇位最大的威胁,后来据说圣上一直秘密搜查了多年,这也让有心人怀疑,秦王之死恐怕当真是另有隐情,且越是找不到,圣上这块心病就越大,如今一朝提起,可想而知会是个什么后果。
谢景翕一直坐等事情的起发,她冒险提起秦王,实属不得已而为之,如今想想,连她自己都觉的自己有点疯。
首先她并不知晓秦王究竟有多大威力,是在她的意料之中还是状况之外都不得而知,也就是说所谓秦王的事都是她编造的,她是在赌。
她在赌关外那股秘密势力是与秦王有关,赌顾青会顾忌他背后的势力,这水只有彻底搅浑,顾青大概才会现身,他背后的势力才会被打乱阵脚,就算是她猜错了,但只要圣上的疑心起来,不管是不是真的秦王,圣上都不会坐以待毙徒留后患。
她赌的就是圣上的疑心。
已入深夜,这一夜注定动荡。
顾昀好容易将谢景翕哄睡着,自己却重新穿戴好衣裳出了屋子,赵章一早候在外面等他,见他出来,上前小声道:“爷,永平府已经被全面封锁,出入关外的关门业已封闭,所有自关外而来的人皆被秘密抓捕,拘捕者就地格杀,包括沈锐。”
顾昀脸上看不出表情,“京城又如何?”
“之前根据大少奶奶的吩咐,我们在长春堂等地皆安排了人,只要他们有异动,定逃不出咱们的控制。”
顾昀的手指无意识的揉捏着袖口,“有消息随时来报。”
赵章略有担忧的看了他一眼,“爷,若是对上四少爷,咱们……”
顾昀没有说话,嘴角紧紧抿成一条线,眼里是深而悠远的痛与恨,赵章一瞧心说还是别问了,大少爷最近有点语言障碍,大少奶奶的意思就是他们爷的意思,她说杀就是不能留的意思。
如此又过了小半个时辰,赵章去而复返,见顾昀仍旧保持着方才的姿势站在原地,心里咯噔一下,心里央求各路神仙,千万要保老爷子无恙,不然他们家爷就要魔障了。
“爷,咱们的人大概是找到地方了,在京郊,不过暂时不敢靠近,只派了机关好手潜入,请您示下。”
“引禁卫军过去,咱们只要救人,剩下的交给他们善后。”
赵章带人过去之前,大部分的人都在原地待命,除了先一步进去的几个精通机关密术的以外,就只有方钰冒险尾随了一个人进入,此人不知身份,是从长春堂一路跟过来的,方钰如此擅作主张的冒险,救嵇老头是一方面,也想顺道替方玳出气报仇。
她仗着自己功夫好脑子活,跟着前面的人一路来到所谓暗藏乾坤的地下密室,这里大的超乎想像,刚一进来她就有些后悔,因为一旦在此迷路,凭她自己压根出不去,于是她一双眼睛牢牢锁住前面人是如何走的,又是如何开启各层机关石门的,如此方才一路来到密室最核心的地方。
她见四下无人,便竖着耳朵在外听,里面传来一男一女的声音,男的毫无疑问是顾青,这女的又是谁?
这么大的密室,一路进来都没见有人,是都跑了还是藏在哪,方钰心里没底,但想既然已经进来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索性赌一把。
里面女子的声音透过石门传出来,多少有些变了调,但不难分辨年岁可能不大,她厉声道:“谁许你擅作主张把嵇老先生绑来的!上面是要求药,可没让你抢,现在捅了大篓子,整个京城的部署都要遭受牵连,连永平府里都损失了不少人,我看你有几条命跟上面交代!”
顾青仍旧漫不经心的语调,“多大点事,那老头放回去不就完了么,上面我自会有交代,至于永平府的事可别赖我,是你们自作聪明,这里的人我都已经提前撤走了,留个空壳子给皇帝,还能叫他多做几天噩梦,堂主大人您先撤,这里交给我就好。”
“我警告你,嵇老先生必须安全送回去!”
方钰听的眉头一皱,听起来老爷子好像没事,但是顾青到底把他藏在哪呢,万一人都走空了,而老爷子又被缩在哪里不得知,那不是照样白搭么,她可不相信顾青是个言出必行的人。
等方才那个什么堂主一走,顾青便对着门外道:“来都来了,不进来坐坐么?”
方钰心下一惊,竟是被他发现了,怪道方玳也着了他的道,这人是在石门上装了眼睛么,还不等方钰细想,她所在的地方轰然一声响,石门瞬间对转,眨眼间顾青那张欠揍的脸就出现在方钰面前。
“咦?你不是我家大嫂跟前的小丫头么,怎么,来找人还是跟我叙旧的?”
“少啰嗦,嵇老爷子在哪?”
顾青轻笑,“他啊,好着呢,就是一时忘了他关在哪儿了,你也看见了,这地方大,人一走空,更不知道哪是哪儿了,你别着急,我慢慢想啊。”
方钰简直恨的牙痒痒,“既然你记不得在哪,也就甭想了,先让我结果了你再说。”
“呦,口气不小啊,上回那姑娘跟我这吃了亏,你也想尝尝么?”
方钰才不跟他啰嗦,不提方玳还好,提起来她就火冒三丈,于是猛然出招,直冲顾青面门而去。
于从同时,赵章的人也尾随而至,接到地下密室无人的消息后,他亲自带了人进去,有前面机关好手的人开道,走起来倒还顺利,然而这里面积如此之大,密室也数不胜数,嵇老头藏在哪谁也摸不着头脑,难不成还要一间一间找么,这得找到猴年马月去。
赵章只好将人手分散,自己带了两三个人找寻,正要到一处拐角之时,他猛然发现前面有个人影一闪而过,赵章警钟大作,正想是否是他们着了人家空城计的道,却发现那人似乎并没有恶意,到像是刻意引他们过去。
赵章心一横,真的一路跟着那人七拐八拐,末了到了一个小石门前,那人便消失不见了,临走之前,还十分好心的给他们开了门,等赵章跟过去的时候,大门正好开了一半,他一眼就瞧见了里面躺在地上的人,正是嵇老头。
赵章喜出望外,他叫其余几人在外守着,自己独自进入,以防有什么机关陷阱,别叫人一锅端了,不过后来证明,一切都是他多想,里面什么也没有,或者是打开石门的方式正确,并没有引来什么暗器陷阱,就只有嵇老头昏迷不醒生死未卜,赵章不敢耽搁,背着嵇老头就往外撤。
“赵爷,方钰姑娘还在里面呢,您看要不要找找她?”
赵章眉头一皱,“她自己擅作主张,后果自己担,留几个人在外面接应,能不能出去就看她的命。”
赵章不敢耽搁,一路护送嵇老头,快马加鞭的往侯府赶。
方钰正打的热火朝天,因为她发现,顾青没有她想象的那样厉害,一来顾青没有打算给她下毒,二么,方钰自小习武,功夫底子好的很,在不使阴招的情况下,她很自信能收拾的了顾青,顾青的招式没有规律,全都是拼命的打发,真要拼命,他大概能略胜一筹,但很显然他也没打算杀她。
于是方钰心里渐渐有了底,使的全是杀招,没多久顾青脸上就挂了彩,他抹去嘴角的血迹,阴笑,“倒是比我想象的有些能耐,这次我没打算杀你,下次再遇上可就不好说了,所以姑娘自求多福,千万多活两日。”
顾青话音一落,就闪身开了一处机关,不及方钰反应过来,他就已经消失不见,方钰气的只想砸墙,他倒是没想杀她,这是打算着把她活活困死在这个鬼地方,也不知赵章的人来没来,万一都把她忘了可如何是好。
方钰顺着石壁东摸西瞧,竟是一处机关也不曾摸到,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石壁忽然有了响动,她警惕的回身看去,一个人影从里头出来,沉声道:“姑娘,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