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虽说在大陈朝,少师不见得就是跟太子挂钩,但将二皇子弄得这样暧昧总归是有些折磨人,现在更是将顾昀与二皇子拴在一起,也不知圣上到底怎么想的。
圣上为褒奖体恤顾昀无可厚非,他这个年纪总不好真的给提到内阁跟他老丈人公事,但赏点什么不好,非要把他往风口浪尖上推,这样一来,顾昀那就是板上定钉的二皇子一党,圣上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估摸着二皇子被提太子也是不远了。
顾昀年纪轻轻没有资历,现在居然一跃成为皇子师,将来很有可能就是太子师,质疑不满的人不少,但是圣上就是一个态度,那就是朕觉的好就是好,朕的儿子选谁做老师也是朕说了算,所以后来也就没人敢提,明摆着圣上就是信任看重顾大人,那最后就只剩了巴结的份了,圣上跟前炙手可热的大红人,不巴结还等甚。
“圣上这是把我往死路上逼啊。”顾昀仰躺在晋王的书房内,腿搭在桌案上,他这刚复职才半个月,整个累的已经不想说话。
晋王一副看热闹的脸,“想不到你顾大爷寂寂无闻了二十几年,忽然就成了咱们大陈炙手可热的红人,这得多大的心理落差,你可千万挺住。”
顾昀很想丢点什么过去,他这是为谁挺着呢,“要不我赶明儿就告病辞退?老子整天忙成陀螺,哪比得上在家抱媳妇。”
晋王笑笑,“可是你不觉得圣上这般很奇怪么?”
“的确是奇怪,他如果想要保二皇子,为何非要与我绑在一起,跟我绑在一起,到底是想保还是不想保呢?”
这就很微妙了,首先二皇子目前来说并不势微,要保他的人只多不少,不仅有沈家还有谢阁老,光是这两尊大佛就足够,何况顾昀明面上是跟谢阁老拴在一起的,圣上此举乍一看纯属多余。
但如果圣上是在观望呢,或者想用他顾昀或者安奉候府来牵制沈家呢,圣上很善于打这种互相牵制的牌,可是他一面牵制,一面又提拔沈家,敢情坏人都叫顾昀做了,再或者圣上压根就是想借他的手来除掉沈家。
晋王也想通了关键,“圣上定是不乐见沈家独大的,一旦将来自己儿子牵制不住,也好有人帮他。”晋王饶有兴致的看着顾昀,“可是圣上为什么会觉的你有能力帮他呢?”
顾昀牵着谢家与安奉候府,还极有可能牵扯盛家,如果圣上疑心顾昀与盛鸾有往来,那似乎走这步棋就能说得通,但另一方面来说,圣上对顾昀恐怕还是不信任。
“这只是一方面。”顾昀沉吟道,“我最担心的是另外一点,恐怕二皇子的身体……”
晋王脸上一惊,“你确定?”
顾昀没有否认,“这是最有可能的,不然圣上还在观望甚,这恐怕才是他最大的担心。”
“圣上极有可能已经怀疑嵇老头的存在了,你且要小心才是。”晋王摸着鼻子,“意料之中的麻烦啊。”
顾昀揉着眉头直叹气,“圣上还是想保二皇子。”
晋王轻哼一声,“他真是一如既往的天真,他想保也得能保得住才行,自己挣扎了半辈子,难道还看不透么。”
顾昀想,那原本就是个能叫人迷失的位子,换做是谁大概都看不透吧。
天儿彻底暖下来的时候,谢景翕受孙氏相邀来到郑凤卿的一处庄子里,今儿不是什么宴会节庆,纯粹就是请她过来做客的。
“这天儿总算是暖和了,趁今儿有空,请你过来庄子里玩一玩。”孙氏陪着谢景翕在庄子里逛,“我也难得过来松快松快,正好我们家小叔子的事儿也解决了,我这心里总算是撂了一桩心事。”
郑家的那位公子原是要与六姑娘相看的,不过很可惜的是没看成,郑家公子已经有了心仪的姑娘,就是他母家的表妹,最后关头才说出来,倒也免了一场麻烦,而这之后,陈渡的母亲陈夫人也去了谢家提与六姑娘的亲事,反正一来二去的,郑家跟谢家的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跟你一比,我倒成了闲人。”谢景翕笑说,“我总是敬佩您这样能干的,像我,冬日怕冷,夏季又畏热,好容易到了春天,还添了犯懒的毛病,最是恨不得将家里的事都一股脑丢开,我自己都快嫌弃自己了。”
孙氏看她一眼,“别是好事将近吧,我刚嫁作人妇的时候也同你差不多的,只恨不得整日躺着不动才好。”
谢景翕倒是没往这上边想,她跟顾昀虽然达了成某种默契,但也不过才半个多月,总归没有那样快的,“这些事我们都没多想,随缘罢了。”
“你到是看得开。”孙氏笑笑,另说起别的话头,“前几日宫里的事你可知晓?”
孙氏说的是二皇子选皇子妇的事,具体选拔过程并不为外人知,但最终结果却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最终定下的不是别人,正是许家静姝。
连谢景翕都意外不已,她或者猜到郑家瞧张家不顺眼,大概会想法子阻止张雨诗当选,但也实在没想到叫许静姝得了便宜去,而张雨诗原本能当个妾之类,若等二皇子继位,少说也是个妃嫔,但那张雨诗大概是忒傲气了些,不愿进门当妾,所以也就没她什么事了。
孙氏这样说,就一定有故事,谢景翕问:“莫非还有甚内情?”
“谈不上什么内情,就是你家那个表小姐实在不是个简单人物,其实按说她那个品貌,当个皇子妾都勉强的很,但偏偏她会成事,我听娘娘说起来,张家那姑娘跟宫里的一个侍女起了冲突,听闻还上了手,是你家表姑娘出面做了个好人,把那侍女救下来,再把张姑娘劝住,才免了一场纷争。”
这也算是正常,许静姝那人惯会笼络人的,张家姑娘那点心眼,早不知被她算计了多少回,谢景翕心里轻哼一声,打心眼里不待见她。
“事儿这还不算完。”孙氏又接着说,“你猜怎么着,这一幕正巧就让二皇子与沈贵妃瞧见了,那二皇子也不知是不是眼神不好,就看上了许家姑娘,说什么不求模样,本分些的好,竟是自己去跟圣上求,非要许静姝不可。”
二皇子读了一肚子圣贤书,大概是继承了读书人的酸腐,恨不得娶个荆钗布衣回来才好,所以平日最是看不上世家那些花枝招展或端庄或秀美的姑娘们,许静姝大概是这一波姑娘里长相最普通的,虽然跟荆钗布衣不沾边,但很容易叫人从那张脸上看出些小门小户人家的朴素来,再加上又正巧叫二皇子看见她散发美德的一面,所以他觉的这大概是上天派来圆他心意的,于是咱们的二皇子妇就这么定下了。
谢景翕觉的有些好笑,“当真是缘分天定,由不得人算的。”
“可不是这样说么,许家现在虽然没落,但许老尚书的孙女儿,也算是名门出身,又跟你们家沾亲带故,所以真说起来也是配得上的,沈贵妃随了二皇子的意,圣上也就没拦着。”
相比张家,沈贵妃当然还是愿意拉拢谢阁老的,虽然拐了个弯,但也算是牵上了线,何况二皇子自己喜欢,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且谢景翕觉的沈贵妃很聪明,沈贵妃知道沈家现在树大招风,圣上心里已经开始忌惮,若是二皇子现在再与一个名门望族联姻,虽然也无可厚非,但总归是不讨喜,表面上看是圣上尊重二皇子的选择,但实际上是正巧合了他的心罢了,可见沈贵妃很善于抓圣上的心思。
走到一处亭子里面,孙氏与谢景翕坐在石凳上喝茶,谢景翕问,“可不知大公子的事了了不曾?”
“前儿与我来信说,事儿办的差不多了,只是事情并没有了结,那些狗眼看人低的贪官见惹着了京城的贵人,正千方百计的缓和关系,凤卿便留在那里交涉,还听闻不知哪路商会搀和了一脚,将当地大部分的丝绸茶叶粮食高价收了去,然后再以平常的价格卖出,算是平息了物价虚抬一事,当地百姓们也不闹了,官府这才就坡下驴,还往上递了请罪折子。”
孙氏给谢景翕亲自斟了杯茶,言语间带有几分试探,谢景翕与孙氏的协议算是心照不宣,郑家与顾家现在算是一条船上的人,郑家因为谢景翕一句话就把西南闹了个底朝天,站在顾家的立场,总是要替人家解决问题才算是有诚意,孙氏大概是想试探这横插一脚的商会是否与顾昀有关。
“说起来商场的事我不懂,但我想总归是有人想要趁机分一杯羹的,且西南一带的商贾倒行逆施,也一定有许多人瞧不上眼,至于是哪一方的我就不清楚了,但前几天听玄尘说,圣上对那些勾结奸商的贪官十分生气,看来是要拿他们动刀子了。”
孙氏心领神会的点点头,捏准了圣心就什么都好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