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那丫头的脸色好像掉进了颜料盘里,五颜六色的好不多彩,谁知道方钰看着一文静的姑娘,竟是这么个不依不饶的性子,那张家姑娘哪来的什么身份,便是她娘都低着谢景翕好几等,说是未来的二皇子妇么,那也得说的出口才行。
事情的来龙去脉不傻的人都看的明白,张家姑娘的确仗势欺人了些,有一说一,再客套也不能任由她这样下人面子,顾家的那个丫头倒是个忠心为主的,捏着理一步也不肯放,不是盘橘子的事,争的可不就是一个理字。
“谁抢你了谁弄伤你了,有人看见么,凭什么就由着你污蔑我!”张家丫头也急了,咬着牙不肯认。
方钰伸出手,“那不然您也污蔑我一回?看看是不是您自个也能划成这个样子。”
张家丫头哼哧着说不出话来了。
“此事都怨我。”许静姝走过来试图劝解僵持不下的俩人,“这位妹妹,我代这丫头给你陪个不是,伤要不要紧,要不要上点药酒?”
方钰没搭理她,只是依旧一手推着那盘橘子,她不松手,张家丫头端不走也放不下,其中压迫的力道只有那丫头能感觉到,看来今儿她要是不说这句对不起就甭想走了,只是她哪里甘心,一旦说了对不起,那就明摆着承认了是自己先抢的。
“方钰不得无礼。”谢景翕这会才不紧不慢的出来解围,“不过一盘橘子,既然张姑娘爱吃,便给她罢了,莫让家主为难。”
谢景翕发话,方钰便不再纠缠,反正理也有了,让也让了,不懂事的是张家。这才正经是一盘烫手的橘子,张家丫头端在手里不放也不是,放也舍不得,最后为了驳回方才丢的面子,对着方钰哼了一声,还是趾高气昂的端走了。
大概是她太得瑟,刚走到她们家姑娘跟前,手就被什么划破了,她手一哆嗦,一盘橘子就碎在了张家姑娘的脚下,瓷盘橘子碎一地,真是尴尬极了。
这就是所谓的不该你的总也别想得到。
张雨诗与张太太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要不是当着人,差点将这个丢人现眼的丫头打出去。
“瞧我这不周到的劲儿,橘子还有呢,我这就叫人去端上来。”孙氏站出来的太是时候了,有这么一出在前,张雨诗还能有脸再去拿么,反正橘子多的是,你张姑娘是只有看的份了。
谢景翕冷眼瞧着,大家不愧都是做得一手好戏,孙氏立场很鲜明,明着暗着是帮谢景翕,她那橘子早不拿出来晚不拿出来,非得等戏唱完了再拿,无非就是想打张家的脸罢了,由此可见,郑家似乎也不乐见张家得势。
再说方钰这丫头,那盘子自然是她一早动了手脚,做的也不算错,但却由此可见,这姑娘是个比方玳要狠的主儿,立场坚定又果决,认定了的事就不放手,跟她这文静的外表实在不是一路子。
孙氏张罗完了坐到谢景翕跟前来,不好意思的拍拍她的手,“都怨我,叫你为难了,还难为你替我想着。”
“是我叫您为难了才是,这丫头头回跟我出门子不大懂礼数,叫夫人见笑了。”
孙氏打量她身后的方钰几眼,“是个周正的姑娘,这么瞧着跟你还有几分神似呢,看面相就是个好姑娘,难得的是脑子不糊涂,知道护着你。”
谢景翕神色一顿,笑而不语,方钰有些尴尬道:“郑夫人您快别这样说,我跟我们夫人哪里能比,我都无地自容了。”
孙氏笑笑,“倒是我说左了,你手受了伤,快下去上点药酒,姑娘家家的留了疤不好看。”
方钰下意识看了谢景翕一眼,见她没有反对,便转身下去了,去到上药酒处正巧遇到张家的那个丫头,张家丫头手被盘子割破,看上去比方钰严重的多,张家丫头一瞧见方钰进来,没好气的瞪着她,那眼神恨不得将她活吃了。
“方姑娘,你的手可要清理一下?”郑家的小丫头问道。
方钰不在意的笑笑,“小伤不用在意,我看也没必要上药酒了,劳烦几位姐姐将我带来,我这就回去了。”
丫头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她这是为甚,张家丫头上好了药随后走出来,阴阳怪气对方钰道:“贱皮贱肉的,自然是用不着上药。”
方钰朝着她抬了抬眼皮子,嘴角的弧度有些吓人,张家那丫头立时就被眼神里的震慑意味吓住,虽然她不大想承认,但她心里就是莫名的害怕她,有些色厉内荏的看着她,“你,你待如何,我告诉你,现在别跟我这么嚣张,等我们家姑娘成了皇子妇,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方钰的嘴角勾的更大,“可别叫我等太久哦。”
“你!”
“哦,还有,你这幅短命相以后还是管好嘴,不然死得更快呢。”
张家那丫头脸都气绿了,却又不敢怎么样她,方钰的个头高了她一个脑袋,总有种伸手就能掐死她的窒息感,只能是在心里将方钰剥皮又抽筋,只等着将来她们家姑娘替她报仇。
谢景翕坐在离人群比较远的地方喝着茶,孙氏与她坐在一处闲聊,“就是可惜谢阁老的夫人还有你祖母没有来,下了帖子去说是你们家老夫人正在养病,不方便过来,我还想着趁机见见你们家六姑娘。”
“祖母的确是有旧疾,这样的天儿轻易不能叫她出门的。”
“却不知你们家六姑娘可有了婆家?我也不跟你兜圈子,我们家有个年纪相仿的小叔叔,人才也不错,我觉的两家很是登对,所以想撮合撮合,我知道这事不大能问你,就是先来探探你的口风罢了。”
谢景翕莞尔,“不瞒您说,我的确是做不得主,只是我们家如今就剩这一个姑娘,不大想为难她,只要她自己点头,我们是没有意见的。”
郑家走这步棋只能说明他们也打着两手准备的意思,一边支撑着皇后与三皇子并小皇孙,一边仍旧没有放弃二皇子,跟谢阁老与顾昀结交,都是为着这步棋铺路,只是谢景翕绕开了谢岑避而不谈,只说是叫六姑娘自己做主,至于谢岑今后是个什么意思,就不是她能言语的了。
“那倒是很不错,改天我安排个日子叫俩人见上一见,成不成的就看他们自己的意思吧。”
孙氏也是个精明强干的主儿,能伺候得两层婆婆的人也不是个简单的,看的出来现在的整个郑家都是她们大房做主,她今儿将谢景翕请来,必是不止这一层意思。
“不瞒你说,我也是为难的很,你瞧这一家子,大事小情的都要我来操持,老祖宗信得过我,将几个小叔叔的亲事都落在我头上,我自然也得尽心,凤卿近日又不在家,我连个商议的人都没有。”
“大少爷连老妇人的寿辰都赶不回来,想来是很忙吧,您少不得能者多劳些。”
孙氏叹口气,“可不是么,是我娘家的内弟在蜀地做生意遇上点麻烦,他是临时过去帮忙的,如今南边的生意场当真乱的很,他们在外边我也不放心,总之是两头记挂吧。”
郑家大少爷并没有入仕,而是打理着郑家所有的生意,据说做的还很大,孙氏的内弟沾着郑家的光,在南边做茶叶丝绸的生意。谢景翕前几日听百草说过,蜀地那边的盐商近日闹的厉害,连带着茶叶丝绸等其他行业也不好做,而蜀地一带的政商几乎都被沈家垄断,孙氏这话里话外的,无非是对沈家有所不满。
谢景翕忽然明白了孙氏的深意,郑家既想扶持二皇子,又不想沈家做大,这是想要联手安奉候府除掉沈家了。
沈家的确树大招风,想要除掉他们的不是一家两家,但是并非每家都有这样的能耐,郑家这一步棋走的无可厚非,而对于顾家或是盛家来说,多拉一家下水同样没有坏处,反而是一层助力。
谢景翕意味深长的看了郑氏一眼,难怪她交浅言深的这般笃定,大概从顾莞抗婚的时候就已经规划这步棋,又当机立断的与她挑明,不论是眼光还是办事都很有一手,也难怪郑家老祖宗能将整个家业交给她,的确有魄力。
“此事我也听说过,您也不必挂心,横竖商场上都是这个样子的,隔几年总要闹上一闹,闹大了,朝廷自然就出面过问了。”
谢景翕这话说的含义深厚,孙氏一下就明白了她的立场,满含深意的拍拍她的手,“你说的也是这么个理儿,罢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外头的事就不是咱们妇人家能过问的了。”
岂不知因为谢景翕这一句话,在接下来几个月里,自蜀地到西北再到整个江南的商场皆可谓风起云涌,在这一片风云涌动的暗潮伊始,宫里小沈妃诞下了皇四子,圣上甚喜,随大赦天下,并将小沈妃的兄长调进京城,驻守京城边防,此事也引起了朝中一片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