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莞没有再回侯府,曾氏所盼望的那个团圆年大概就成了泡影。
谢景翕得知她跟盛鸾在一起后就放了心,只是与顾昀调侃,“你呀就擎等着准备嫁妆吧,我看莞儿这回是铁了心不回来了。”
顾昀掩嘴轻笑,“盛鸾那小子就这么趁机把顾莞拐走了,还指望我给他银子,怎么那么美呢。”
谢景翕扶着他慢慢下床散步,“横竖你是不能委屈莞儿的,你瞧吧,这事还没完呢,莞儿能离家出走,盛鸾可还得在盛家立足呢,迟早有发出来的那么一天,到时候侯府不给她撑腰,你这个当大哥的还能置之不理么。”
顾昀蹒跚几步,被腹部的伤口扯疼,又停下来缓了缓,“暂时恐怕是发不出来的,最多开春,圣上就会再次派盛鸾回南海,一场硬仗要打啊。”
“那莞儿岂不是……罢了,总归她也不是小孩子了,如果她想跟着盛鸾,便由他们去吧。”谢景翕将他扶回床边重新坐下,“你这才养了几天就想下地,还是老老实实躺几天再说,若是觉的闷,便看些杂书,一会我要去处理些事,回来再陪你说话。”
顾昀自嘲的笑笑,“我现在倒是成了累赘,好怕被阿翕嫌弃。”
谢景翕俯身亲吻他的嘴角,“再胡说八道,我可就真嫌弃你了,等忙完了年,我就一直在屋里陪你,外面那么冷,我也是不想出去的。”
不紧她不想出去,谢八块也不想出去,开始谢景翕把它抱来给顾昀解闷,后来谢八块学乖了,死活不肯再出去,这屋里温暖如春,当然是比在外面强的,虽然顾昀并不怎么搭理它,但很显然,谢八爷是比较喜欢他的,大概相对于傻缺的明玉,顾昀更能征服八爷这颗傲娇的心。
房门关上后,谢八块蹲坐在离顾昀三米外的距离直勾勾盯着他,那是一坨不容忽视的存在,即便在明玉各种虐待下,谢八块仍旧一日胖似一日,眼神不好的大概都认不出那是一只猫,油光水滑的皮毛,亮似夜明珠的一双贼眼被这副憨厚的样子掩盖,很容易叫人忽略里头的狡猾,好几次顾昀夜里醒来,都会很敏锐的感觉到这双眼睛的存在。
虽然顾昀不搭理它,但一点都不妨碍观察它,今儿大概是被某人摸顺了毛,顾昀一时饶有兴致的将它召唤过来,谢八爷先是炸起尾巴,防备的退后半步,然后试探着往前涌动,它是真的在涌动,这一身的肉使它走起来显的很笨拙,像是一坨行动的肉球,但是它很聪明,离顾昀还有半米的时候就不动了,依旧板正的坐起来跟他对眼。
倒把顾昀瞧乐了,于是放下手里的书,冲谢八爷勾勾手,以此开始了长达三个月之久的惨绝人寰的训猫里程。
谢景翕来到会客的堂屋,方玳与明玉都在处理一些杂物,见她进门,方玳站起来说道:“邹少奶奶派人打过招呼了,说一会便过来,没别的事,我就先退下了。”
“你且先进里屋歇着,外面有明玉在就好了。”
方玳近日尚在“病中”,顾昀预备着年后便暂时将她送走,虽然谢景翕不舍得,但是也不得不如此,顾昀说也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她去办,并非只是为了暂时避风头。
方玳刚进去的功夫,邹氏就进了院门,这几天雪下的时断时续,邹氏披了一件大毛的斗篷进来,明玉上前替她接了,邹氏站在廊台上抖了抖脚上粘的雪这才进来。
“今年的雪下的当真是过瘾,除了在东北,我还是头回见过这样大的雪。”
“谁说不是呢,只是路这样不好走,还麻烦你亲自跑一趟,快进来暖和暖和。”谢景翕过去迎她进来坐下,给她手上放了个暖炉,“回头你要是忙,便打发个妈妈过来,省的还叫你扔了一大家子人过来帮我。”
邹氏笑说:“每年也都这样罢了,底下的事我也是分配给她们去做的,忙不着我什么,我啊趁机过来躲闲,跟你说说话,不然等年上忙起来,咱们也没功夫坐一块说说家常。”
“那敢情好,天冷也出不得门,我也正闷着呢。”谢景翕收起桌上散落的记事本子,“我倒是还想请教你一些,我头年在府里过年,好多事也不大上手,光是要给各家送礼回礼的事就闹的我头大,你是做熟了的,少不得要请你帮忙看一下。”
“咳,这有何难,我那有一份名单,回头叫人给你送来,只是侯府的应酬比我们多,你只需叫她们随时记着就好,重要的送到了,其他的意思顾到了就好,要不了两年你就有数了。”邹氏打量了屋子几眼,“我这来一趟怎么没瞧见方玳姑娘,可是还病着呢?”
“正是还病着呢,要不我也不能这样忙乱,往常都是她经手的事,现在都落在我头上了。”
“也没瞧见你们三姑娘,前些日子还常瞧见她呢,我以为这是要留在京城准备说婆家了,前儿来姨母身子又不好,问起来说是三姑娘又回南边了,我还纳闷的很,心说依着三姑娘的品貌,少不得要说个好婆家,再回了南边岂不耽搁。”
谢景翕垂下眼睑微微一笑,“她一向是喜欢南边的,回京几天就嚷着冷,父亲母亲拗不过他,就随她去了,好在南边也有几家不错的人家,缘分这事也说不准,随她高兴吧。”
邹氏了然的笑笑,“其实南边的年节也很有意思,京城过年也不免太繁琐了些,今年四姑娘要回来探亲,所以家里近来忙着置办,不知小皇孙会不会一起抱来,少不得又是一通应酬。”
这倒是奇了,按说太子被圈紧,府里的人轻易是不能出来的,四姑娘生了个皇孙面子倒是水涨船高,这一来一去的,说不定就成事在这小皇孙身上了呢。
“这倒是喜事一桩,想来圣上体恤小皇孙,连带着咱们四姑娘也长了脸,二叔一定高兴坏了吧。”
“可不是呢,整日挂在嘴边念叨,是皇后娘娘体恤,特意跟圣上请了旨意,估计有一半也是瞧在咱们顾家的面子上,能回来住几天也是好的,打出生,父亲他们还没瞧见过外孙呢。”
这时候给借花献佛的给顾家脸面,圣上的算盘恐怕不是打在小皇孙身上,而皇后娘娘不顾避嫌的请旨,说不得也是有什么深意。
“大概圣上也看开了,孩子总归是会记挂的,开春小沈妃的孩子一落地,圣上心情好了,没准趁机能得些恩惠,叫小皇孙常回来住呢。”
“那便承你吉言了,天儿不早,我先回去,等过晌午再来,顺道给你取名单去。”
“那我就不留你了,明玉,去替邹少奶奶撑着伞。”
明玉送邹氏出去,方玳从屋里出来,一直在打量邹氏方才离去的背影,然后眼神一缩,“夫人,我那次在顾青处瞧见的女子,好像就是邹少奶奶!”
“你能确定吗?”
“没错,我看人还是能肯定的,她当时也是穿了一件斗篷,这身形我是不会记错的。”
谢景翕眼神一眯,这下就能十分的肯定了,邹氏顾青都与那股神秘势力有关,且正如顾昀所猜测的那般,邹氏只是无足轻重的一环,不过邹氏的心大概比他们所要求的大了些而已。
谢景翕回来的时候,正瞧见谢八块绷直了身子立在在顾昀脚下,顾昀不知拿了个什么逗弄它,看上去好像求食的小狗,模样甚是滑稽,且谢八爷腿短又肥,站着十分吃力,听见谢景翕进门,慌乱的趴下,一副羞于见人的模样趴在脚踏上,拿屁股直对着谢景翕。
谢景翕纳闷的很,谢八块一向十分傲娇,轻易不会亲近谁,更别说这样没形象的蹲在人脚下,明玉讨好了它许久,它都不肯正眼瞧她,也就是跟谢景翕还熟悉些,但也从不见它这样听话乖顺,顾昀这是给它吃了什么迷魂药。
顾昀见谢八块这熊样,笑的乐不可支,“这猫简直成了人精,跟你害羞呢,谁爱瞧它似的,一肚子肥肉。”
谢八块“……”
这些愚蠢的人类,它只是毛比较长而已,一点都不肥。
谢景翕顿时就乐了,“它是挺能吃的,关键是你在干嘛呢,跟逗狗似的,你是不是给它灌药了,忽然变这么听话。”
“我给它减肥呢,都快走不动道了,大概我比较有魅力,它被我折服了。”顾昀踹踹谢八块的肚子,“至少开春前,肚子先收进去,实在收不进去,把毛剃了也成,视觉上瘦一点,大概也能将就找媳妇。”
谢景翕:“……”
谢八块:“……”
预感顾大人闲赋在家的日子里,谢八爷是没有好日子过了。
“今儿邹少奶奶来,说年节上四姑娘要回来探亲,我猜圣上大概是要给侯府做脸面。”
当然这脸说不准也是给顾昀的,然而圣上的脸面通常不能白给,说不得等顾昀复职,就又有什么大事等着他了。
顾昀沉吟一句:“看来冬日这场大雪,兆的可是一个多事之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