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的阳光让人有些睁不开眼,映入眼帘的也不再是飘散的血珠和四散的尘埃,她揉了揉眼睛,看见了一个黑板,有些发福的中年教师正背对着他们,刚刚在黑板上写下了『志愿』两个大字。
就连疲惫感和几乎崩溃的精神都一并消失不见了,刚才的战斗变得遥远而虚幻,让她不由自主地怀疑是不是她又一次在上课时睡着了,只是做了一个格外漫长的梦。
只是很难说清这到底是美梦还是噩梦。
“哦,你醒了啊,我还以为你又要睡上一天了。”
染了头发,剪断了校服袖子,带着耳环打扮得十分夸张的同桌青年开口说道。她转头看了对方一眼,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忽然间发现自己似乎早就把他的名字给忘了。
忘得一干二净,关于他的任何事都想不起来了。
不过她倒是记得,和梦比起来,现实反而更像噩梦一些。
早早被宣判没有天赋,在第一学年就被排除在外的学生不计其数,黑板上的文字是写给“有资质”的学生看的,而像他们这样的人,就算上课睡觉、做一些无关的事,也不会遭到任何批评;同样的,即便认真努力,付出辛勤与汗水,也不会得到任何褒奖。
因此,不少人将这两年挥霍在了学校外,其中一部分浪迹街头,寻找能够接纳并认同自己的组织,有的则浑浑噩噩地过完了学校生活之后,不见了踪影。
“真好啊,我也想去打比赛。”同桌羡慕地感慨了一句。
当然,他此刻的羡慕大抵也会逐渐演变成嫉妒和愤恨吧。班级也十分“人性化”地将有前途的学生和没资质的学生分了座,一边之隔,就像是隔着一个世界。在黑板上写下“志愿”的字迹之后,老师的目光并未在他们身上过多停留,而是首先询问起了几个种子选手的意象。
所以说,她才讨厌学校这种地方。
也无法理解,为什么父母当初想尽办法也要将她送来这所学校。
“有什么好羡慕的。”
她将目光移向窗外,操场上打篮球的学生给了她些许灵感:“天天打比赛、高强度训练,那几个人迟早会染上一身伤病,不到三十岁就一蹶不振了。”
“咦?你前几天可不是这么说的来着,你不是还想混进训练室试试全息训练么?”
“少啰嗦。”
每天自我催眠式地告诉自己不在乎,久而久之,似乎就真的不在乎了。
不仅不在乎,而且还能编排出一系列嗤之以鼻的理由,这些理由被同样处境的人听见了,便会觉得分外有道理,然后大家聚在一起,背地里说上一些闲话,压抑的情绪便能得到暂时的缓解,即便不被看好,他们也最终也找到了自处的方式。
和往常一样上学,并在这所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的学校度过了一整年。
明明是毕业季,理应是学生们最痛苦压抑的日子,但是她却根本紧张不起来。没有人对她抱有期待,那么她也自然不需要绞尽脑汁地去回应这些期待。
“嗯,就这样了么?”
挡在她前面的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青年,青年穿着得体,全身上下并没有任何为了突出存在感而刻意加上的装饰物。
“不然呢?”
“有个朋友向我推荐了你,不过稍微让我有些失望呢。”
“那你就尽管去失望吧。”她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这个人。即便遭到了冷嘲热讽,也不要和优等生动手,因为在这所学校情况刚好相反,看起来留着夸张发型的不良少年,几个加在一起都打不过一个优等生,和对方怄火明显是自讨没趣。
而她也早早练就了无视他人的心态。
“你快毕业了吧,怎么样?要不要试试来我这边?”青年开口说道。
招募?
“我丑话说在前头,我这个人没什么本事、脾气大,还懒,经常上课睡觉,狐朋狗友也交了不少,我估计你是找错人了。”
“那些事无关紧要,我看中的只有一点。”
?
四目相对,而青年则微笑着解答了她的疑惑:“决心——这是我衡量一个人唯一的标准。不必急着回答,你有充足的时间考虑。”
“你谁啊?”
“白狼。”
青年顿了顿,补充道:“如果有一天你下定了决心,可以在能力者协会找到我。”
………………
“我在网上看到过,人在濒死时,会回光返照地看见一些重要的记忆。”
染血圣剑插在地上,王沈则坐在白狼同党和圣剑旁侧。
他眼中的世界恢复如初,其中也包括白狼同党真实的状态。
后者目光涣散,平躺在地上,双眼望着天空。教团的穹顶早就被她的能力破坏,她正好能看见星罗棋布的夜空与夜空中的残月。
这场战斗,以王沈的最终胜利而告终,他在最后,拿捏到了心灵系能力者的特性,并以此作为一切战术的轴心——方才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吸引白狼同党注意力的幌子,而真正的杀手锏,则是一早就被他趁机丢入裂缝之中,并暗中操控的圣剑-古拉姆。
当对方孤注一掷地攻击时,最为棘手的防御力也随之土崩瓦解。
没有胜利的喜悦,除了疲惫之外,王沈忽然有些莫名得怅然若失。
白狼同党和他之前遇到过的能力者都不同,这场战斗也从未抱有多么强烈的目的性,她似乎只是借着天蝎的力量,将自己累积的压抑都发泄了出来。
“果然,还是敌不过优等生啊……”
白狼同党目光中恢复了些许焦距,嘴唇动了动,声音细不可闻。
闪现于眼前的记忆碎片全部消失了。
但至少这一次,她认认真真地战斗过了。
“你的名字是……?”王沈握住了圣剑,将其放回背后的剑鞘,与此同时,视线再度被不真实的世界所笼罩,而在这破败的神庭之间,“最终boss”也显得更加体面了一些。
他缓缓起身:“像你这样的人,不应该是无名小卒。”
“那种事……”
白狼同党吃力地将目光转向王沈。
“早就忘了。”
当她去找白狼的那一刻起,便将过去的一切全部抛弃了。
而她所做的一切,破天荒地,回应了一个人对她的期待。
疲惫感让她想要闭上眼,暂时将一切抛掷于脑后好好睡上一觉。她眼中关于王沈的剪影逐渐模糊,眼皮也沉得抬不起来。
“……真是一场激昂的美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