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太太原本声音就尖,这一拔高嗓门哭嚎,顿时吵得胡老汉脑瓜子嗡嗡的。
他真是不知道这老婆子今天抽什么风,好端端的闹什么闹?而且还当着胡秀儿两口子的面闹……
咦?秀儿两口子突然登门,会不会是……
胡老汉心中浮起一个猜测,瞪向胡秀儿:“秀儿,你跟你娘说啥了?”
“爹,这可赖不到我头上!我啥都没跟娘说!”胡秀儿撇了撇嘴。
一旁的张乔也面露尴尬之色,表情似乎有些无奈。
“你少赖秀儿!我告诉你,秀儿啥都没说!是我听见你们的打算了!”胡老太太也是藏不住话的。
刚偷听到的时候她不敢声张,可现在女儿女婿被她叫来了,她有一种有人给自己撑腰了的感觉,立即将自己偷听到的话说出来了。
胡老汉千算万算,没算到胡老太太竟然偷听了他们的谈话。
不过,就算偷听到了又如何,老大毕竟是他们的儿子,难道真的看着老大去坐牢,小东的前程尽毁吗?
“好吧!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也不瞒着你!”胡老汉觉得,自己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将养老银子的事说出来。
将他们三人找到胡保田,跟着对老二的家,然后胡悠悠提出来的条件等等一一说完,胡老汉脸色沉重的望向胡老太太:“反正这件事我已经同意了,但三丫头说必须咱俩都在文书上按手印同意她才肯出银子。明天你跟我一起去一趟老二家,把这事办了!”
从头至尾,他都没有想过胡老太太会不同意。
或许胡老太太会作一作,闹一闹,但是大事上最终还得听自己这个一家之主的,不是吗?
可谁知,他刚一说完,胡老太太就翻天了。
“好你个胡德贵!这么大事你居然瞒着我!”胡老太太气的两眼发黑,手捂着胸口觉得自己都要晕倒了。
二十年的养老银子啊!六百两银子!说给就给出去了!这是让自己跟着他往后二十年喝西北风吗?
一旁的胡秀儿和张乔也惊呆了,他俩没想到胡家二房竟然这么阔绰,出手就是六百两银子!天啊!镇上那个酒楼这么赚钱吗?不过,爹也是,这么多银子凭什么只给大房一家啊?
胡秀儿心里忍不住开始悄悄的打上了小算盘。
看到媳妇儿的表情,张乔便猜测到了她心里所想,便将心中那份贪婪隐忍了下来。反正都有胡秀儿出头,他何必开这个口。大不了一会儿在旁边帮腔几句就是!总之,这银子绝对不能给大房独吞!
“谁要瞒着你了!我这不是告诉你了吗?”胡老汉有些不耐烦,觉得老伴儿这么闹,在女儿和女婿面前特别丢脸。
而且他刚才说老大的事时说的很含糊,为的就是不想让女儿和女婿知道老大给杨师爷行贿的事。
可惜他不知道胡老太太早就将这件事告诉了胡秀儿。
胡秀儿知道了,那就等于张乔也知道了。
这事根本就已经瞒不住了。
胡老太太哭天抹泪的,情绪已经几近崩溃了:“你现在告诉我有什么用?你这是要跟我商量吗?根本就是逼着我同意啊!你就没想过咱家以后的日子咋过吗?没有养老银子,喝西北风去啊?”
“哪儿有你说的那么惨!”胡老汉脸色很难看,呵斥道,“以前没有老二家给的养老银子,咱家难道过的不好吗?咋了?这还就指着老二家的银子活了?”
“呸!你说的好听!老二家给的养老银子都花在谁身上了?我花着一分文钱了吗?”胡老太太哭着骂道。
一提这个,她就更伤心了!
当初她怎么就被猪油蒙了心呢?竟然把银子都花在了大房身上,那三十两银子一点都没剩不说,连自己以前存的银子也搭进去了不少!
那可是二房孝敬自己的,都让大儿子一家人花了算怎么回事?
在银子面前,胡老太太这是准备连大儿子和大孙子都不认了。
一旁胡秀儿也附和道:“二哥给的银子可是孝敬爹和娘你俩的。爹你把银子都花在大哥一家人身上,是不是有点太偏心了?”
“谁说不是呢?老二给了那么多银子,我这当娘的连一块肉都没吃着啊!”胡老太太伸手揪着自己胸口的衣服,手握成拳锤着胸口,老泪纵横,“原本想着这一年的贴补就贴补了,忍到来年就有好日子过了。可是你爹竟然一下子就许出去二十年!整整二十年啊!我老婆子能不能再活二十年都说不准呢!这是要我的命啊!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当初嫁给你胡德贵,吃了一辈子苦,到老了好不容易有个儿子出息了,能享福了,可你又要把银子给出去!我不活了……”
这一次,胡老太太是真的心疼啊!眼泪哗哗的流,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控诉着。
明着她好似在指责胡老汉,可话里话外却是在戳胡保银和胡林东的脊梁骨。
家里的银子到底花在了谁身上,大伙儿心知肚明。
胡秀儿一听爹娘已经贴补了那么多银子给大哥,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了。
“大哥,不是我说你。你这是要把爹娘的血给吸干吗?”她酸溜溜的指责道。如果可以,她多么希望吸干爹娘血的那个人是自己。
胡保银被臊的脸发红,同时面子上也下不来台。
在这个家里,他身为老大,又是家里唯一的读书人,一直端着架子,何时轮到过底下的弟弟妹妹对自己说教。
更何况,现在说自己的居然是好吃懒做的胡秀儿,真是……
“秀儿你不了解情况就不要瞎说!再说了,你一个外嫁女,家里的事也轮不到你操心!行了,天不早了,你俩赶紧回去吧!总赖在娘家像什么话?”胡保银拉着脸,想直接撵胡秀儿和张乔两口子走人。
胡秀儿却根本不接腔,直接走到炕沿边抱住哭泣的胡老太太说道:“我不走!我走了,还不知道你们怎么欺负娘呢!我要留下陪着娘!”
她这么一说,可把胡老太太感动坏了。
“秀儿,还是你心疼娘!娘没有白疼你啊!我的好秀儿!他们都想吃娘的肉喝娘的血啊……”胡老太太抱着胡秀儿哭。
见到家里乱糟糟的一团,胡老汉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耳朵也嗡嗡作响,两眼直冒金星。
他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定定坐了半晌,才缓过这口气来。
“别吵吵了!”听着胡老太太的哭嚎声,胡老汉心烦意乱,忍不住说道。
可是胡老太太哭在劲头上,哪里顾得上他的话,依然自顾自的抱着胡秀儿哭诉着自己从小将这些孩子拉扯大的辛酸史。
“够了!”胡老汉怒吼了一声,狠狠将旱烟杆砸在炕桌上。
只听“啪”的一声。
跟随胡老汉几十年的旱烟杆竟然就这么活生生的断成了两截,一截还握在胡老汉手里,而另一截却飞了出去,落在炕上骨碌了几圈,最后正好停在了胡老太太的脚边。
胡老太太被吓了一跳,哭声立即止住了。
所有人都被胡老汉突然的发怒给震住了,大气不敢出的齐齐望向他。
可是胡老汉却浑然不觉,一双老眼直勾勾瞅着手里断裂的旱烟杆,一声不出。
他这副呆呆的样子让胡老太太心里有些没底,忍不住试探的叫道:“老头子?老头子你没事吧?”
胡老汉回过神来,一声不吭的将手中的那截旱烟杆放在了桌上。
跟随自己这么多年的老伙计今天居然都断了……他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这个家,怕是要散了啊####题外话:早~~一会儿要带女儿出门打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