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悠悠安抚好惊慌失措的罗氏和胡丽丽,又跟尉迟腾等人打了个招呼,交代了白掌柜几句,便跟那几个衙役去了衙门。
到了衙门,先是见了张县令,旋即衙役带出来一个面容陌生的年轻男子问胡悠悠是否认识。
胡悠悠还没说话,那个书生便率先开口了。
“这位夫人!你快跟县令他们说说,那天是不是你在梁记米铺旁边的巷子口跟我买了一大箱子书画?而且还给了我六百两银子!我也不知道那箱子书画都是真的啊!还以为自己捡了大便宜,可谁知卖给你以后就有人气势汹汹的上门来找我算账,还让我把书画交出来!早知道那些是真的,我怎么可能六百两银子卖给你啊!他们说我交不出来就要我的命!夫人,你行行好,把那箱书画还给我好不好?”
衙役还来不及作出反应,那个书生便飞快的说了一大堆话,把前因后果悉数全说出来了。
好嘛!连在哪里买的字画都给胡悠悠指了出来。
胡悠悠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个陌生的书生,心中想着:这是串供吗?
“放肆!本官让你说话了吗?”张县令一脸怒容的呵斥道。
那个年轻书生立即满脸委屈的闭上了嘴,眼巴巴的看着胡悠悠,仿佛在无声的乞求着。
“萧夫人,你仔细看看这个书生,认识他吗?”张县令转头看向胡悠悠的时候,语气缓和了很多。
胡悠悠心中感觉怪异极了。
自己信口胡诌的话,居然成真了!
也不知这个冒出来了书生到底是什么人!莫非是金家找的?
不!不对!金家也不知道自己是胡诌的,何必找个人来配合自己作假呢?
疑惑重重,然而此时却不是较真这些的时候。
胡悠悠看着那书生的眼神,总觉得对方是在示意自己认下,而且对自己释放善意。
沉吟片刻,她开口道:“确实见过一面。不过当时银货两讫,就算你把那两百两银子退给我,我也不可能把书画还给你的!”
此话一出,相当于承认了确实有买卖书画这件事。
那个书生顿时面露喜色,冲着张县令说道:“县令大人,你看!你看!这位夫人也承认了!确实有买卖书画这件事!我要是交不出书画来,会没命的啊!县令大人你要为我做主啊!让这位夫人把那些字画还给我吧!”
决口不提还银子的事,反而想要回字画……是不是想的有点太美了!
再说了,就算还了银子,也要看人家买家愿不愿意退给你吧?
张县令脸色有些不好看,呵斥道:“胡闹!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谁会要你性命!还有没有王法?”
“县令大人,那些人是真的要我的命啊!你看把我打的!”说完,那个书生撸起袖子,露出青紫的胳膊,然后还要解开衣服给张县令看自己身上的伤。
胡悠悠连忙别开脸去,用袖子遮挡住。
“住手!公堂之上,成何体统!”张县令连忙呵斥,觉得这个书生的书都白读了,一点傲骨都没有,受了惊吓之后这么怂包,竟然还不顾礼义廉耻的要在公堂之上宽衣解带!真是有伤风化!
不过如果这个书生真有本事和骨气的话,又怎么会错把真迹当赝品卖出去换钱呢?
书生被张县令呵斥之后,手忙脚乱的把已经解开的衣带又系好,然后苦着脸说道:“县令大人,我这也是没办法了啊!你不知道那些人……那些人都是恶霸,我可惹不起的!”
“哦?何人朝你要书画?又为何朝你要?你把前因后果都说来听听!”张县令板着脸问道。
当了官的人,身上都有几分官威。
尤其是张县令坐在上面,身着官服,居高临下,两侧又分别站着两排衙役,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你,想面不改色的答话都需要强大的心理素质,更别提撒谎了。
然而这个书生,确实没有面不改色,反而从头到尾都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说话有时候也前言不搭后语,可问题是……他在撒谎啊!
别人不知道这些书画怎么来的,胡悠悠能不知道吗?
那个书生居然说什么这些书画是范三儿的小妾偷出来送给他的……这明明是她和萧烈在新婚之夜潜入范三儿家库房偷的好不好?
听到那个书生还在义正言辞的说虽然范三儿的小妾仰慕他,总是想勾引他,但他一直意志坚定,从未与对方苟且云云,胡悠悠真心想大笑出声。这位兄台你是认真的吗?你意志这么坚定,干嘛还收人家书画?不觉得这番话是在自打嘴巴吗?
听完书生的讲述,张县令决定宣范三儿的小妾来公堂对峙。
胡悠悠已经做完了人证,自然不用再逗留,被客气的请了下去。
不过,衙役说了,要保证随传随到。
大平镇与太安县离得并不远,坐马车快的话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再加上胡悠悠也没有犯罪,只是去认个人,当一下人证,完全没有必要被扣留在衙门里。
当胡悠悠回到家以后,罗氏和胡丽丽连忙过来询问前因后果。
她便将书生的一番话告诉了娘和大姐,顺带承认那些书画确实是自己无意中跟落魄书生买的。
这样便彻底坐实了这套说辞,以防别人问起的时候,娘和大姐说漏了陷。
不过,胡悠悠很好奇,范三儿的小妾会配合那个书生的说辞吗?
两天后,镇上发生了一件大事。
范三儿被衙役抓了起来,连带整个范家都被人抄了家。
据说,衙役从范三儿的府上搜到了很多金银珠宝,还有宫里的东西。
一个远在边城小镇子上的恶霸,怎么能有宫里的东西呢?
这件事很发人深思。
有传言说这件事就是范三儿自己招来的,强抢了一房小妾,又不好好对人家,带回家没几个月就把那个小妾整死了,可谁知那小妾有相好的,这不就替小妾报仇来了;还有的人说范三儿是做土匪发的家,劫杀了官员,才得到了这些东西,迟早都会出事的;也有人说这些东西不是范三儿得到的,而是帮他兄弟范五保管的。那范五,可是个江洋大盗,听说得了信儿,早早跑路了,现在朝廷正在追捕呢!
众说纷纭。
可不管他们怎么说,总的来说有一件事是准了。
范家倒霉了!
范三儿这次就算不砍头,至少也要关个几十年,甚至有个可能被发落到边远处服劳役。
总之,胡悠悠卖书画这件事的后患是彻彻底底的被解决了。
原本悬在你头上的剑突然碎了,原本压在你胸口的大石头突然没了,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胡悠悠紧绷的神经顿时松懈下来,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暗暗奇怪。
范家为什么会突然倒霉?
而且范三儿倒霉的时候这么巧,偏偏是那个书生出现以后。
而且那个书生口中的小妾,还恰巧死了,无从对症!
可那个书生……完全是自己杜撰出来的,却真实出来了,还跟自己的说辞对得严丝合缝的!
这里面没有猫腻,谁信啊?
其实,胡悠悠心中还隐隐有一种猜测,但是这个猜测她不敢说,更不敢深想。
能一下子扳倒范三儿这个街霸,甚至连暗地里挺有势力的范五都一下子连根拔起,那动手的人肯定没那么简单。
再结合这件事的起因怕是与自己拿出的字画有关……
谁能一字不漏的知道自己在金家说的话,然后迅速做出反应,制定出了对付范家的办法,推出一个书生来?
是谁密切的关心着自己的动向,为了自己的安危整了这么大的手笔?
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一个名字。
胡悠悠陡然捂住自己的胸口,觉得里面隐隐发疼。
即便见不到那个人,寻不到那个人的消息,可是,却依然觉得那个人就在自己身边为自己排忧解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