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贵海吓了一大跳,“停停停。”慌忙挥手,命两个抬轿撵的大太监停了下来,他又飞快去看正德帝,“皇上,你怎么了?”呀,还真气吐血了?
“朕无事。”正德帝惨白着脸,有气无力说道。
“还说无事,这都吐血了呀。”王贵海赶紧从袖中取出帕子来,给正德帝的唇角拭血渍,又朝自己的小徒弟说道,“六福,快,传太医,叫太医速来!”
“是。”跟在轿撵另一侧的小太监六福,拔腿就跑走了。
“慌什么,朕说了没事!”正德帝强打着精神,骂着王贵海。
“是是是,皇上无事,皇上无事。”王贵海不敢再气他,连连点头。心中却说道,这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吗?
因为正德帝一走,其他臣子们,当然不好再继续留在御书房里了,也跟着走出来,大家三三两两走在一起,说着闲话。
一行人才走到门口,就听到台阶前方,传来王贵海的惊呼声,一个个惊讶着,纷纷抬头去看。
只见正德帝的御撵停在地上,他歪坐在御撵上,头无力的耷拉着,那轿撵一侧的地上,洒着一些斑驳的血渍。
长宁看到那些血渍,唇角扬了抹冷笑。
玉娇心中也是冷笑一声,正德帝的气量,这么小?
“皇上,您这是怎么啦?”李太师当先跑了过去。
紧跟在他身后的,是太子楚旭。
李太师不太年轻的身体,才几步台阶,就跑得气喘吁吁。
正德帝缓缓抬头,看到李太师望来的惊讶的眼神,心中更气了。
平时他找李太师有事商议,可从没有见李太师跑得这么快过,这哪里是担心他?这分明是来看他气死了没有!
不,这些人都没死呢,他怎能死?
他要活到最后,给这些人收尸!
李太师前来关切地询问,其他臣子们,也相继跑来,关切地问着情况。
“朕无事。”正德帝微抬着下巴,依旧同往日那样,神情孤傲,“只是天气太热的缘故,大家不必担心了,各自忙去吧。”他朝王贵海微微点头,“走,回乾宁宫。”
天气太热?玉娇心中冷笑,这可是个掩盖自己狼狈的好借口。热得中暑,不是吐食物和黄水吗?他居然是吐血?
“父皇,让太医看看再走吧?”太子关切地说道。
“又不是朕在走路,你担心什么?朕并没有生病!你慌什么慌?”正德帝冷哼一声,又朝王贵海说道,“继续走!”
王贵海见太子都劝不动了,只好对抬轿撵的两个大监说道,“起驾——,摆驾乾宁宫——”
一众臣子们要跟着前去,全被正德帝骂住了。
正好,大家求之不得,谁愿去看他那张黑脸?
王贵海带着几个太监,簇拥着正德宁离去。
太子身为儿子,要时刻关心着正德帝的身体,他先朝客人玉衡道了声失陪,又朝其他人点了点头,也往乾宁宫去了。
李皇后是后宫嫔妃,为了避嫌,也不宜一直跟臣子们在一起,也带着自己的侍女们离开了。
当然,走之前,她喊走了玉娇和长宁。
李太师和楚誉关系相好,也和玉衡的关系不差,当下,一行人边走边闲聊起来。
虽然,芦生被玉衡认了亲,改名玉笙了,但少年性子倔强,仍不同玉衡多说话,玉衡问他一句,他淡淡敷衍一句,脸上不带一丝笑意。
也没有儿子见了老子那种恭敬。
楚誉恼恨得想踢他两脚,从小天不怕地不怕的玉笙,直接朝楚誉翻了个白眼。
楚誉眯着眼:“……”欠管教的毛孩子。
玉衡却不恼恨,眼神宠溺,微微一笑。
……
由于正德帝吐了血,王贵海命人将轿撵抬得飞快,就怕正德帝得了大病在半道上死掉了。
在很短的时间内,正德帝被人抬回了自己的寝殿。
太子要尽孝,想知道正德帝的病情才肯离去,跟着正德帝进了里间的卧房。
不过呢,心情不好的正德帝不想看到他,“朕说了没有大碍,你跟来做什么?去吧,忙自己的事情去!”
将太子赶走了。
太子是个性子绵软的人,从不敢跟正德帝起冲突,只好退出了卧房。
但他也并没有离开乾宁殿,等着太医前来,得知正德帝的病,只是急火攻心的原因,他才放心地离去了。
内殿卧房中。
服了养身静心丸的正德帝,情绪平静了不少,此时的他,正半靠在床架上,冷着脸,候着出去安排事务的王贵海。
正德帝病了,王贵海也不敢离开正德帝太久,吩咐完事情后,又脚步匆匆进了卧房。
“皇上,老奴问过了,今天的宫宴,规格比往都要高,不会叫北苍国使者笑我大齐国的。”
大齐国至建国起,就不如北苍国有钱。
所以,每回北苍国的使者来齐国,要面子的正德帝,就会大肆挥霍着摆着宴席。
就怕办得寒酸了,让玉衡笑话他。
但是呢,北苍国的使者们一走,正德帝就开始心疼国库少掉的银子。听完王贵海的汇报,正德帝淡淡地应了一声,“嗯。”又道,“叫那些伏击手,全都撤离!”正德帝忽然冷冷说道,“今晚没有任务。”
王贵海惊讶地看着正德帝,正德帝辛苦安排一番,就这么放弃了?
为何?
“皇上,为何不要他们执行任何?”
正德帝冷冷一笑,“因为玉衡太狡猾了!今天,长宁刚刚休夫,他刚刚认了儿女,你说,他进宫之后,不会起戒心?担心朕杀他?”
“……”
“他一直都是个小心眼,以为朕是个小气量的人,会嫉妒他,会马上暗杀他,他会做好准备!”
“……”
“万一杀不死他,又被狡猾的他看出了朕的意图,朕就会被他报复上!宁可得罪女人,不要得罪小人!”
王贵海想说,不对不对,女人和小人都不要得罪。
看看正德帝断腿的原因,便是得罪了小人安王的下场;气得吐了血,是得罪了李皇后和长宁的下场。
不过,王贵海作为一名内侍监,即便是他对正德有反对的想法,也一直都是藏于心里,不会说出来。
“哦,原不是这样的。”王贵海笑道,“皇上英明,想得周全。玉衡来齐国第一次进宫,当然小心提防着。皇上要是一直不出手,他就会放松警惕,到时,皇上再来个出其不意。”
“朕,正是这么想的!”正德帝森然一笑。
……
玉轿和长宁,跟着李皇后到了坤宁宫。
进了内殿后,她又对兰秀吩咐,“这里不需要人服侍了,兰秀,叫其他人全都下去了。”
“是,娘娘。”兰秀朝殿中侍立的七八名大小宫女们挥挥手,“全都出去吧。”
“是。”一行人相继离去。
兰秀走出去了,关了门。
但熟知李皇后性格的长宁和玉娇知道,李皇后想和她们说说私秘话。
如今这京城中,跟李皇后身份相当的,也只有长宁了。
“阿媛,今天多谢你相助。”长宁上前握着李皇后的手,感叹说道,“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热心。要不是你,我进不了御书房。”
李皇后叹了叹,涩然一笑,“我其实,是为了我自己。”
玉娇和长宁对视一眼。
“为何这么说?阿媛?”长宁问。
“因为……”李皇后冷笑,“他喜欢抢女人,我呢,就跟他对着干,他抢,我放!他不开心了,我就开心!哈哈哈哈——”
李皇后说着说着,笑了起来。
不太年轻的脸上,笑容灿然如花。
可玉娇和长宁却从她的笑声里,听出了沧桑的味道。
失了爱人的沧桑。
长宁知道她心中装着另一人,她从来没有喜欢过正德帝。
被正德帝抢了后,她就给自己亲手缝好了寿衣,等着随时被正德帝处死,穿着自己做的寿衣被埋。
那寿衣的料子夹层里,藏着路子恒和她的头发。
那寿衣的里子上,写着路子恒的字:墨离。
她说,绣在里子上,好让自己的肌肤,永远跟他的名,挨在一起,如同跟他挨在一起。
长宁叹了口气,上前抱着李皇后,“还有我呢,阿媛,我努力地活着,陪你。”
玉娇站在她们一侧,静静看着这两个中年妇人,回忆往事,感伤未来。
感叹这世间最深的姐妹情。
长宁苦尽甘来,有儿有女,有了一个将她放在心上的男人。
可李皇后仍是一个人。
“娘娘,有衡王殿下的信。”门口,兰秀的声音,忽然说道。
李皇后平复了下心情,“拿来。”
“是。”
长宁淡淡扬眉,“他能有什么事?”
玉娇好笑,“娘,就不许他向娘娘问安么?”
长宁张了张口,想贬损几句玉衡,又怕李皇后以为她是跟玉衡打情骂俏了,让李皇后心情更不好,干脆闭了嘴,轻咳一声,喝茶去了。
当年,她只是暗中喜欢玉衡,那种见而不得的心情,都已让她神伤多年。
李皇后亲眼看到自己即将拜堂的未婚夫,被几个神秘人推下大江,消失在滚滚江水里,多年生死不知,那份绝望更是让人肝肠寸断,所以,长宁不想让李皇后触景生情,打算不在长宁的面前多提玉衡。
玉娇坐在一侧相陪。
兰秀将信递与李皇后。
其实,只是一张字条而已。
“求问十五年前的真相。”
李皇后将字条攥在手里,叹了口气,真相?
不就是郁文才和正德帝合谋算计了长宁么?
为了长宁的名声,她选择了隐瞒。
不过,玉衡来了,她不打算再瞒下去了。
“你告诉衡王,就说,真相如同他猜测的一样,就是那二人!”
兰秀看了李皇后一眼,应了声“是”,快步离开了。
“什么那二人?”长宁问道。
玉娇道,“娘,皇后娘娘说的,是郁丞相,和皇上吧?”
李皇后一定是向玉衡透露出当年的事了。
李皇后冷笑,“他们二人,是该要个厉害的人,收拾收拾了。”
……
关于十五年的事情,玉衡心中早在怀疑,只是没有证据证明而已。
如今李皇后派了心腹侍女来回话给他,让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是一处空置的宫苑,楚誉以陪客为由,带玉衡来这里议事。
这座宫苑,是当年楚誉生母住的地方,先帝有遗言,除了楚誉,谁也不准擅自进这里逗留。
“誉亲王,本王想请王爷帮一个忙。”
楚誉笑道,“岳父大人尽管吩咐。”
玉衡微愣,岳父?嗯,这个称呼,甚好,他满意。
“并不是很麻烦的忙,你寻一套太监服来就好,适合天佑穿的。”
天佑正坐在前方守卫,听到玉衡提到他,回了下头。
“太监服?”楚誉疑惑问道,“岳父大人要太监服做什么?”
“得找个人,去提醒一下正德帝,郁文才活得太久了,不能让他活到明天。本王打算让天佑装成太监去提醒。”
楚誉笑道,“这等小事,还是小婿去安排吧。”
玉衡冷笑说道,“不,这件事,本王想亲自来!亲自替娇娇的娘,讨回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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