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苏墨在昏昏沉沉中醒来,刺眼的阳光透过屋顶上的破败处射进,竟是让她一时间无法适应强光,继而又闭上了眼睛。
“主子,您醒了!”
熟悉的声音让苏墨几乎有种错觉,以为是在墨园,她心里沉淀了下,猛然睁开眼睛,只见紫菱端着碗在一侧站着,她“腾”的一下坐了起来,左右看了看,确定自己是在北院的小屋里,方才疑惑的问道:“紫菱,你怎么在这里?”
而且,都这个时辰了,她还在睡着,竟然没有人来唤她去干活?!
“主子,王爷说……说皇上要来了,让奴婢来给您做个伴儿!”紫菱抿唇说道,她不如苏墨聪慧,但是,也明白王爷的意思。
苏墨点点头,心中冷哼,这尉迟寒风想的真是“周到”!
“也好,总是能消停两天的!”苏墨淡淡的说着,伤口还在隐隐作痛着,可是,却不如昨日那般疼,想来是大夫上的药起了作用。
“主子……”紫菱欲言又止,见苏墨看着她,顺手将碗递给她,然后走到门口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后方才走回苏墨身边,轻声的说道:“主子,等见了皇上……您央着皇上带您走吧!”
苏墨一怔,摇着头说道:“你认为王爷会给我机会吗?来,别站着了,坐吧……”说着,拉着紫菱的手让她坐下,不小心触碰到了她的胳膊,就见她缩了缩,脸上闪过疼痛,但是却很快的隐去。
苏墨暗蹙了眉头,不待紫菱反映就将她的衣袖撩了起来,只见细白的胳膊上到处错综交织着痕迹,有好些天的呈现黑色的印子,有仿佛就是前几天的呈现紫色的印子,还有……鲜红的印子……显然是刚落下的。
苏墨鼻子微微酸了酸,眼眶周边变的红润,眸子上氤氲了一层水雾的看着紫菱,嘴唇抖了抖,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安慰的话。
紫菱是个乖巧的丫头,什么事儿都难不倒她,必然不会出了岔子,退一步想,这些伤肯定都是那些人针对她而让紫菱受的……
紫菱将衣袖放下,笑了笑,说道:“主子,没事,奴婢皮厚着呢!而且……奴婢从来没有哭,也没有求饶,主子说过,软弱不可以给那些希冀看到的人看,奴婢只要想着主子的话,就忘记痛了!”
苏墨一听,本来忍着的泪再也无法忍住,流了下来。
紫菱咬着唇,心里也是酸酸的,她吃些苦不怕,可是,主子自小矜贵,不但住在这样的屋子里,还要去洗那些污秽之物……
边想着也就哭了出来,主仆二人竟是无言浅泣了起来。
相较于这里的酸涩,兰花园内呈现了一片温馨。
尉迟寒风慵懒的躺在软榻上,头轻轻搁在柳翩然的腿上,侧耳听着她肚子里轻轻的响声,平缓的说道:“娘派人捎了信来,询问你的身子,等下本王要去上兰苑,你可随本王去?”
柳翩然背脊一僵,眼睛有些忽闪,不自然的看了眼尉迟寒风,见他并未曾看她方才暗舒了口气,说道:“我也想娘的紧,可是,昨日大夫来说,最近身子不能大动,说是胎位有些不稳……”
“你还是在王府里呆着吧!”尉迟寒风打断了柳翩然的话,随即坐了起来,狭长的眸子微瞥了下,缓缓说道:“苏墨的事情总是要和娘交代的,你这身子要是在那里,恐怕也是有碍的!”
柳翩然一听,心里更是紧张起来,默默的问道:“寒风,非要让娘知道吗?我怕娘……会失望……”
尉迟寒风站起身,淡然的说道:“你还是养好身子,不要cao心,本王自会和娘讲清楚!”
说完,尉迟寒风负手离去。
柳翩然缓缓站了起来,手托着腰向门扉处走去,看着尉迟寒风远去的背影,方才内心的担忧不在,取代的反而是一抹嫉妒。
“主子,王爷恐怕心里还是对苏墨念的紧呢!”纸鸢撇嘴说道:“这南帝要来了,您说……王爷会不会又将苏墨的份位恢复了?昨儿个王爷竟然去了北小院,听说,呆了好一阵子呢!”
柳翩然紧紧蹙着秀眉,冷眼看了下纸鸢,哼了声,说道:“苏墨将自己的孩子杀死,等下老夫人知晓了必然会给王爷施压,再说了,这府里的老嬷嬷可都是站在我这边的,她想要好日子……哼,不可能!”
“可是,这南帝要来,可就指不定了!”纸鸢担忧的说着。
柳翩然摇摇头,道:“王爷的xing子我虽然不是全部了解,可是,我敢保证,他不是一个会被牵着鼻子走的人!”
“那样就好了,奴婢就是怕她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碍到了主子!”纸鸢点着头,眸光渐渐变的幽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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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兰苑。
尉迟寒风冷眸扫过匾额,下了马,稳步走入,时值入夏,上兰苑内的兰花几乎都开了,空气里全是淡淡的清香味,让人舒逸却不会觉得香味过浓。
询问了老夫人所在,尉迟寒风一甩袍服往阁楼行去。
“启禀老夫人,王爷来了!”小丫鬟恭敬的对着老夫一福,说道。
老夫人看着书的眼微微抬起,嘴角轻微的动了动,方才说道:“他终于肯来了!”
“老夫人,要不要奴婢们先退下?”老夫人跟前的老嬷嬷询问道。
老夫人点了点头,道:“都退下吧!”
“是!”
侍候的人恭敬有礼的退了出去,就见尉迟寒风登上了阁楼,众人行过礼后,纷纷退远。
“儿子给娘请安!”尉迟寒风淡然的说道。
老夫人只是轻声“嗯”了下,将书放到一边,淡漠的说道:“今天过来是有什么话要说?”
尉迟寒风找了地方坐下,一如既往的有些慵懒,不经意的转动着手指上的扳指,也不意外老夫人会如此问,缓缓说道:“苏墨的孩子没有了!”
“哦?”老夫人很是意外的咦了声,随即恢复了神情,沉叹一声,道:“第一胎不稳也是正常的……”
尉迟寒风侧眸看着老夫人,没有想到她没有想象中的反应,随即说道:“大夫说……以后她要怀孕很难!”
老夫人蹙了眉头,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苏墨自己用刀捅了腹部,内腹受到极大的伤害!”尉迟寒风说的时候,眸中闪过一抹悲痛,语气里更是有着掩不去的殇。
老夫人静静的看着尉迟寒风,嘴角抽搐了下,久久未曾说话。
尉迟寒风缓缓起身站了起来,恢复了往日的冷静,狭长的眸子微微上挑,淡然的说道:“儿子已经去找慕枫了,娘的病儿子一定会想办法的!”
说完,转身离去,他今日来只不过是告诉这件事情,有那么一刻,他突然觉得轻松不少,不用在面对娘和苏墨的孩子……可是,他宁愿承担这些,承担难以取舍的痛苦!只是,他没有看到预期的暴风雨,娘却是比他要淡定许多。
呵呵,罢了,一切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哦,对了……”尉迟寒风突然停下脚步,微侧了头说道:“娘应该也听说了,我下了金令不许任何人议论此事,儿子想,娘断然不会为难儿子!”
话语落下,尉迟寒风只是微微一顿,人就大步流星的离开。
他刚刚离开,老嬷嬷就走了进来,为老夫人添了茶,询问道:“王爷今日可是来说苏墨的事情?”
老夫人点点头,眼睛翻了下,冷哼的说道:“翩然到还真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果然下了狠手!”
老嬷嬷笑了起来,说道:“老夫人智慧依旧不减当年,每一步都在您的掌握之中……刚刚老身看王爷脸色可是不好呢!”
“哼,想不到那个苏墨倒是刚烈的很……”老夫人说着,将手里的杯子放到了一侧的矮桌上,继而起了身,冷漠的说道:“这南帝快要到了吧?”
“好像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老嬷嬷上前扶住老夫人,二人向外面走去,满园的兰花争相开放着,素白的小花儿迷醉了人的眼睛。
老夫人“嗯”了声,继而说道:“你觉得寒风会如何应付?”
老嬷嬷一愣,摇摇头,道:“老身愚钝,王爷的心思除了您……谁能猜的准儿?!”
她这样的恭维老夫人倒是十分的受用,嘴角扬了起来,缓缓说道:“还是这样贫嘴!这次我还真是猜不出,这苏墨被贬,南帝来了见着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情呢,就是不知道寒风会不会让南帝带了回去!”
“您是希望带回去吧!”老嬷嬷笑着说道。
老夫人笑而不语,她是希望,她要告诉那些人,不是有身份就能决定一切的,苏墨是公主怎么样,还不是最后落得个弃妇的名儿!
想着,脸上的笑变的阴戾起来,眸光更是笼罩了一层阴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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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玥城,福来客栈,冥殇站在窗口,眸光好似没有焦点的远眺着,突然,传来敲门声,他拉回视线,拿过一侧的面具戴上。
“进来!”
来人推门二人,领口处绣着四月。
四月将门阖好后单膝跪地,恭敬的说道:“启禀楼主,南帝已经在风华城外一百里处安顿,没有意外,后日将会抵达黎玥城!风护法让属下来询问下一步的行动!”
冥殇转过身,眸光瞥了下远处,“将人都撤了!”
四月猛然抬头,疑惑的看着冥殇的背影,一时间无法反应楼主的话,疑惑的问道:“楼主的意思是将沿途的暗桩都撤掉?”
“恩!”冥殇冷漠的应了声,声音里透着森冷的寒气,缓缓说道:“本座现在暂时不想要帝桀的命了!”
“可是……楼主,此次是个绝佳的机会!”四月规劝道:“南帝入了东黎的境内,如果出了岔子,必然会引起两国的纷争,这样对我们实在是有利的,而且……”
“行了!”冥殇声音沉了几分,转过身,眸光阴寒犀利的看着四月,四月急忙垂了头,心里打着颤儿,就只听他接着说道:“本座要如何做还轮不到你来说,去告诉风雨雷电,本座要帝桀平安抵达黎玥城!”
四月滚了下喉结,恭敬的说道:“是,属下告退!”
待四月离去后,冥殇方才拿下脸上的银色面具,此刻的他浑身笼罩着骇然的森冷气息,刚毅的脸上更是僵硬的看不出任何表情,仿佛是千年沉尸一般。
他现在的首要目的不是帝桀,而是苏墨!
想着,冥殇的眼睛微微眯起,眼睑遮去了眸中的寒光,微眯的双眼内两道精光射向窗外的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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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苏墨坐在小院里的台阶上,看着天上的月,微微叹息了声,屋内的蜡烛燃尽了,她却没有想过如今她的身份,所有的用度都是有规定的,并不是用完了就有的。
“唉!”苏墨轻叹,她没有幽闭恐惧症,却十分怕呆着黑暗的地方,这样的心理她怎么也是无法克服的。
“主子,奴婢今天想睡在这里,可以吗?”紫菱轻声说道。
苏墨抬起头,心里趟过暖意,如果这个时空还有什么可以在意的,真的就只有紫菱了……她看上去大条的很,其实,很细心。
“嗯,好!”苏墨点着头,起了身。
“奴婢先去给你铺床!”紫菱笑着说完,往屋内走去,没有多一会儿,只听里面传来一声惊呼。
苏墨急忙提了裙摆走进屋,就见紫菱手中拿着一粒和龙眼差不多大的夜明珠,“这个是哪里来的?”
紫菱指了指床,说道:“奴婢刚刚在枕头下发现的,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说着,将夜明珠递给了苏墨,苏墨拿在手里看着,夜明珠发出淡淡的光芒,不如尉迟寒风给的那刻般明亮,这个是谁放在这里的?
想着,不免蹙了秀眉,昨夜她好似口干舌燥的时候,有人喂他水喝,有些甜甜的,她以为是在做梦,如今看来……是真的有人来过,可是,是谁呢?
如今的墨园,除了紫菱还有谁对她上心,而且,就算是这样的珠子应该也不少钱吧?
“主子,您说……是不是王爷放的?”紫菱偏了头沉思的说道:“上次,王爷也是知道你怕黑送了夜明珠,这次……会不会也是呢?”
苏墨一听,摇摇头,道:“你觉得会吗?”
紫菱抿了抿唇,垂了脑袋摇摇头,随即又抬了起来,道:“可是……除了王爷又会是谁呢?”
在紫菱的心里,她不明白主子为何要那样做,但是,因为是苏墨,所以不管如何她都是站在苏墨身边的,可是,对于王爷的举动,她能理解,毕竟,王爷对主子那么好,最后主子却……
唉!
也许,主子心里始终都没有忘记过皇上吧!
如今李后薨逝了,皇上却来东黎看望主子,是对主子也有情吧,希望主子能跟着皇上回去南朝,那样……就算受了苦,也圆满了,只是苦了王爷的一片心。
苏墨看着珠子,心里突然有些乱,有些烦躁的将珠子放到枕边,冷漠的说道:“既然送珠子的人不愿意让我知道,我又何必费心去猜?时间不早了,早些睡吧!”
紫菱抿着唇角,看看珠子,看看苏墨,暗自轻轻一叹,不曾在说什么……
私心里,其实她希望主子和王爷在一起的,毕竟,王爷的心在主子身上,而皇上的心不在,可是……如今这样,她又希望主子能有机会和皇上回南朝……
“还不睡?”
“哦!”紫菱应声,脱了鞋上了木床。
夜,一直很安静,静的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二人闭着眼睛,却谁都没有睡着,心里和脑子里都藏着事儿,竟是天快亮时二人方才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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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帝到访东黎国,由于一路行踪隐秘,知道的人并不是很多,他们的马车进了黎玥城也未曾引起百姓的注意,只当是哪个大户。
城门口,早已经有了史官相迎,将帝桀等人带入皇宫。
卸甲门,帝桀下了马车,直至此刻,史官方才微扫了他一眼,也只是一眼就挪开了眼眸,帝桀身上那天生的王者之气压顶而来,让人不敢直视。
尉迟木涵携百官前来相迎,彼此相互客气了数句后,尉迟木涵方才说道:“南帝路途劳顿,先去chun风阁歇息,晚上为你而办的洗尘宴还望赏脸啊!”
“东帝客气了!”帝桀平缓的说道,眸光微拧,扫到一脸狂傲不羁,嘴角含着邪魅笑意的尉迟寒风,上前两步,道:“墨儿可好?”
他的话一出口,所有在场的官员都不免暗暗吸气,纷纷屏住了呼吸,眸光都不自觉的向尉迟寒风看去,心中暗讨:传闻南帝极为宠爱苏墨,果然不假。
尉迟寒风的笑容加深,带着几丝慵懒的说道:“墨儿一切安好,晚宴时,臣会偕同她同往!”
帝桀微微颔首,看着尉迟寒风,心里不免闪过伤痛,曾经为了墨儿的婚事,歆儿亲力亲为,可是……如今佳人已逝,独留下他人世惆怅!
“来人啊,送南帝去chun风阁!”尉迟木涵突然说道,他见帝桀脸色不对,生怕他看出了什么端倪。
待帝桀离去,众人心里都不免暗暗嘘了口气,唯独尉迟寒风脸色未变,只是眸光幽深了几分。
赵翌看着帝桀远去,回眸看了眼尉迟寒风,心里总是有种冲动想要上前质问他,为何要如此对待苏墨,就只是因为她知道了老夫人的病吗?
他一直不明白,这老夫人的病到底和苏墨的现状有着何种联系……好在今晚就能见到,否则,他一定会被这些问题逼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