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纳妃为什么没有告诉我?”老夫人打破沉寂,问道。
尉迟寒风面色不改,说道:“只是小事!”
“小事?”老夫人放下杯盏,冷声说道:“一个苏墨已经让翩然受委屈了,怎么……又要弄一个女人进王府让她更加委屈吗?”
尉迟寒风轻叹,坐直了身子,声音里带着几分慵懒的说道:“娘,我的身份本就不可能只有翩然一个,再者……这个是皇上赐婚,关系到东黎和南朝北国的友好,我不能拒绝!”
“是这样吗?”老夫人显然不相信尉迟寒风的说辞。
“难道不是吗?”尉迟寒风轻咦,目光深邃的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也不和他对峙,拉回了眸光,冷冷问道:“听说苏墨怀孕了!”
尉迟寒风突然目光变的犀利,只是一瞬间就掩去了光芒,慵懒的说道:“是……翩然给你说的吧!”
“嗯!”老夫人也不隐瞒,这王府里都是尉迟寒风的心腹,断然不会说什么,除了柳翩然,不会有别人,“她只不过是担心为娘的病!”
“应该的!”尉迟寒风的话说的平淡,如同以往一般,“我没有给您说,是想着等过段时间,毕竟……刚刚一个多月,后面什么情况都是未知,我不想您有了希望后失望!”
“嗯!”老夫人对尉迟寒风的说辞并没有什么怀疑,对于他的孝心,她到是从未曾怀疑过,“那个女的是什么身份?”
尉迟寒风知道老夫人问的是北国要来和亲的女子,略微顿了下,方才说道:“是父王当年去北国时,定下的一门亲事!”
顿时,老夫人神情变得犀利起来,手掌“砰”的一声拍到了桌子上,怒声道:“他自己当年到处留情,以为儿子都和他一样吗!”
尉迟寒风缓缓站了起来,侧头瞥了眼老夫人,淡漠的说道:“儿子只知道,这个是父王的心愿!如今府里也就儿子一人,断然没有推搡的理由……儿子还有事要处理,先行告退!”
说完,转身离去。
当年的事情,已经说不上是谁对谁错,也许……感情的事情真的无法用对错来断定!
想着,尉迟寒风突然顿了下脚步,不免自嘲一笑,翻身上了马,策马离去!
尉迟寒风回了黎王府就径自往兰花园行去,进了院子,正好见柳翩然在凉亭中纳凉,看着她那大腹便便的样子,脚下不免慢了几分。
纸鸢眼尖,老远就看见了他,急忙提醒了柳翩然,主仆二人起身微福道:“参见王爷!”
尉迟寒风上前扶起了柳翩然,关心的问道:“这几日身子可有不妥?”
柳翩然笑着摇摇头,示意纸鸢去沏茶,方才说道:“没什么大碍,大夫就交代要时常出来走动走动!”
尉迟寒风微微颔首,扶着柳翩然在栏栅前坐下,见纸鸢沏茶上来,说道:“下去吧!”
“是!”
柳翩然心里微微打着小鼓,她心知今日尉迟寒风去了上兰苑,也就必然知道她告诉娘苏墨怀孕的事儿,他一回来就到她这儿……是来兴师问罪的还是只是来看看她?
“你都很久没有来我这里了……”柳翩然委屈的垂了眸子,脸上浮着淡淡的哀戚,声音里有着愁思的说道:“寒风,你是……你是真的忙到没有时间来看我吗?”
尉迟寒风斜倚在栏栅的靠栏上,不经意的转动着手里的扳指,缓缓说道:“北国和亲的事宜在商讨,等忙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柳翩然缓缓抬起眼眸,杏眸中氤氲着薄薄的水雾,楚楚可怜的看着尉迟寒风,强装着坚强,不让自己的眼泪掉出来,扯出一抹笑意,说道:“嗯,我明白!为了各国间的友好,总不能怠慢了北国,弄的好似我们厚此薄彼,我明白的!”
说着,眼泪终究没有忍住,她急忙垂了头,泪水却滴落在了芊素的手上,慢慢的滑落……
尉迟寒风一见,淡然的说道:“翩然,本王说过,本王不会只属于你一个人!”
“……”柳翩然没有答话,只是默默的流着泪,手抚着隆起的肚子,半响,方才抬起手拭去了眼泪,说道:“我爱你,所以心痛,虽然明知道你不属于我一个人!”
尉迟寒风眸光微怔,眼睑微抬的看着柳翩然,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脑海里竟是挥不去的苏墨的身影,她淡漠的神情,眼底深藏的哀戚,和那……偶尔才表现出的脆弱。
想着,尉迟寒风猛然站了起来,淡然说道:“本王还有事,回头再来看你!”
说完,不待柳翩然做出反应,人已经大步流星的离去。
柳翩然看着远去的声音,眼中的楚楚可怜不在,取代的是一抹犀利。
也许她不了解尉迟寒风,可是,她却知道如何勾起他的怜悯,本来告诉老夫人苏墨怀孕的事情也是无可厚非,他却为此来寻她……
想着,柳翩然脸上笼罩了一层狠戾,对苏墨的恨意更胜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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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隶站在一侧不经意的打量着苏墨,从他进来将要纳妃的宝牒放到书案开始,他都没有看到她脸上有着丝毫的表情变化,如同他第一次见到她,那个脸上带着淡然的傲气,不疾不徐跨入王府的她一般。
苏墨拿起毛笔醮了朱砂在宝牒上那个名字下轻轻写上“受礼”二字,长长的睫羽掩去了眸子里的悲恸,她盯着那刺目红字上方的名字——傅雅!这个女子就在下个月初六要进入黎王府,是因为她……他才不来看她吗?是无法面对还是……
苏墨淡淡一笑,阁下笔,抬眸间已经掩去了眸中的忧伤,她拿起宝牒递给萧隶,淡漠的说道:“新妃入府,萧总管可要事事俱到,不要让北国以为我们失了礼数!”
萧隶接过宝牒,眸光深邃的看了眼苏墨,方才应声道:“是,属下定当准备妥当,王妃如果无事,那属下就先行告退了!”
苏墨点点头,示意其退下,直到人走了,方才卸去了脸上佯装的坚强,紫菱轻咬着嘴唇,忧伤的看着她。
“紫菱,我想出去走走,替我更衣!”苏墨突然说道。
紫菱应声,急忙为她整理钗鬓,换了衣衫。
寒风阁内,尉迟寒风看着苏墨刚刚写好的宝牒,眸光未抬的问道:“她……什么反应?”
“这……”萧隶有些为难,不知道是应该如实说还是要渲染一番。
“如实说!”
萧隶偷偷瞄了眼尉迟寒风,方才恭敬的说道:“从头至尾王妃都未曾发现异样,一直……一直很沉着冷静!”
尉迟寒风听后,自嘲的笑了下,合起了宝牒,沉声说道:“她到表现的淡漠,弄了半天好似本王却是多虑了一般!”
说着,面色突然变的阴沉,眼睑猛然一抬,缓缓说道:“本王倒要看看,她是真的淡漠还是佯装不在意!”
说完,“呼”的站起了身形,大步流星的出了书房。
萧隶有些不在状况,看着未曾离去的夜冷,问道:“我说夜冷,这……王爷的心思到底是何?”
夜冷看都未曾看他一眼,冷漠的说道:“你有时间研究王爷的心思,不如想想就剩下七八日的时间,你如何布置王府!”
说完,不再理会他,轻阖上了眼眸,闭目养神起来,独留下萧隶无趣的摸了摸鼻子,没好气的哼了声转身离去。
尉迟寒风看着自己亲手写的“墨园”二字,脚步突然变的沉重,这些天故意避而不见,他却还奢望她对他有何反应?
风,轻轻的吹着,夹杂着清晰的竹叶的香气和紫藤花香,突然惊了尉迟寒风的思绪,他微微扬了头,只见天上笼罩着一层乌云,好似在彰显着此刻他的心境般。
小单和小双正要去膳房,一出了园子就见尉迟寒风站在那里,急忙上前行礼道:“参见王爷!”
尉迟寒风拉回眸光,慵懒的问道:“王妃呢?”
小单和小双二人相视一眼,喏喏的说道:“启禀王爷……王妃……王妃刚刚出府去了!”
尉迟寒风蹙了眉头,疑问道:“出府?”
“是!”小单恭敬的说道:“萧总管走后,王妃就更了衣带着紫菱姑娘出了府,说是出去走走!”
“下去吧!”
“是!”小单和小双福身退下,走了没几步,忍不住的回头看去,只是稍稍看了眼,急忙转了头,匆匆离去。
尉迟寒风又看了眼墨园,心中暗讨:她已经很久没有出府了……是因为他纳妃之事心中沉闷吗?
想着,嘴角不免轻扬了一个邪魅的弧度,她总是如此的故装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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赋雅小筑里,同一个雅阁,苏墨静静的站在窗前,看着乌云笼罩着的天空,心情更加的阴沉难当。
她已经很久不曾来这里了,本想着出来走走,却想不到走着走着就到了这里,可是,她依旧是孤独的,连个诉说心事的人都没有。
“铮铮铮……”
这时,悦耳的琴音徒然想起,扰了苏墨的思绪,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琴音好似有着贯穿她的能力,扰的她思绪无法集中,自是再也想不了什么。
“紫菱,知道是谁在弹琴吗?”苏墨问道。
紫菱从雅阁外走了进来,笑着说道:“主子,小筑的流水榭里有位公子在抚琴,琴音刚起就吸引了好些人的注目呢!”
“哦?”苏墨轻咦了声,说道:“我们也去看看!”
这个琴音扰的她思绪好像瞬间涣散,仿佛忧伤不在,却又笼罩在她的身边挥之不去……
当二人下了雅阁走到流水榭,只见琴台上一个身着黑色锦缎长袍的男子神情冷漠的在抚琴,尽管小筑里许多人都在看他,可是,他却不为所动,好似天地万物间就只有他,身边的一切都是静止的,唯独他在睥睨傲视着一切。
“是他……”苏墨喃喃的说道。
紫菱偏着头看向男子,好似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问道:“主子,他……是谁啊?”
苏墨此刻的思绪都被琴音笼罩,仿佛被黑衣人禁锢在了他的世界里,完全的和周遭隔离,除了琴音再多的声音都听不见。
黑衣男子眼帘微微抬起,眸光变的深邃,苏墨看着这样的目光感觉仿佛被深深吸进去了一般,脚步不自觉的向琴台走去,每走一步,她的心仿佛就在他那幽深的眸子里沉沦了一分。
“主子?”紫菱不解的看着苏墨,轻声唤道,可是,苏墨依旧默然的向前走着,不顾旁人的目光。
琴音从刚刚的高亢渐渐的变成了低鸣,原本散去的思绪突然如狂风暴雨般涌向了苏墨的心头,尉迟寒风对她的羞辱、强宠、戏谑以及欺骗,通通的蜂拥的浮上了脑海。
黑衣人看着苏墨脸上那绝望的悲哀,嘴角淡淡上扬,眼角更是挑到眉端,他抚琴的手优雅之极,仿佛是地狱的勾魂使者在勾动着人的灵魂般。
“主子!”
紫菱急了,上前拽了拽苏墨,见她依旧不管不顾的向前走着,所有人的目光都不免看向她,有些曾经和苏墨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开始纷纷议论起来,不解这黎王妃为何对一个男子露出如此神情?!
虽说着赋雅小筑是个附庸风雅的地方,可也容不得苏墨如此赤/裸/裸的目光!
突然,另一道琴音突然响起,硬生生的扰乱了黑衣人的琴音,黑衣人的手下一滞,琴音戛然而止,眸光犀利的像门口看去……
赵翌放下手中刚刚从一侧拿来的琴,笑的如沐chun风,他亦存了打量的看着黑衣人,上前拱手道:“阁下好琴艺,本想着能讨教一二,却不想打扰了!”
黑衣人面无表情,收回目光,起身向苏墨行去,走到她的面前冷然的问道:“你不开心?!”
苏墨适时已经回过神,看着黑衣男子,微微蹙了秀眉,不知道为什么,再见他却有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思绪,这个人给她一种强大的压迫感,他身上笼罩的那抹冰冷的气息仿佛要冰冻她一般。
苏墨向后退了一步,神情淡漠,声音却噙了丝厌烦的说道:“我仿佛和阁下不是很熟!”
说完,眸光微倪了眼黑衣男子,转身正欲离去,却见赵翌正看着她,一时征神……他什么时候来的?!
“我送你回去!”赵翌笑容很浅,不缺礼数的说道。
苏墨微微颔首,和赵翌离去,行到门口情不自禁的又回望一眼,却正好对上黑衣男子深邃的眸光,她急忙拉回视线,有些慌乱的出了赋雅小筑。
也只不过听琴的片刻功夫,灰蒙蒙的天空已经下起了雨,小筑里的小厮贴心的为他们送上了油纸伞,三人漫步在雨中……
“紫菱你先回去吧!”苏墨淡淡说道,也许是方才的琴音,也许是这勾起人伤感情绪的天气,她此刻心情有些乱糟糟的,只想在雨中走走。
紫菱看了眼赵翌,方才微微一福,说道:“那奴婢就先回府了……赵将军,有劳您照顾主子!”
赵翌颔首,紫菱担忧的看了眼苏墨,方才离去。
苏墨和赵翌二人打着伞漫步在雨中,街道上的行人都匆匆来去,他们二人俨然有些格格不入。
雨滴敲打着油纸伞,“咚咚”作响,这样的声音反而让苏墨慌乱的心渐渐平复。
“方才那个人你认识吗?”赵翌问道。
苏墨倪了眼他,淡然说道:“有过一面之缘,他好像认识我,可是……我不认识他!”
赵翌轻蹙了眉头,那人刚刚用了摄心魔音,虽然只是用了不到一成的功力,可是,对付苏墨却绰绰有余,他是存了什么心思?
“以后最好离那个人远点儿!”赵翌平淡的说着。
苏墨脚下一顿,不解的看着他。
赵翌笑了起来,这样的阴沉的天气,他的笑就像要撕裂乌云的阳光,绚丽的灼热了别人的眼眸,“因为他长比我好看!”
“噗嗤!”苏墨一听,忍不住的笑了出来,虽然知道赵翌自小生长在军营里,为人洒脱,可是,突然听他如此说,还是感到意外。
赵翌含笑的看着苏墨,说道:“这样笑着多好,何必让那些无法改变的事情困扰自己呢?”
这北国前来和亲,黎王爷下个月六日大婚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想来……她是为此伤心吧!只要无事,他每日都会来赋雅小筑,也许是他痴,也许是他执着,他只不过怕她来了寻不到他失望而已。
“赵翌……一个人的心可以分成多少份?”苏墨突然问道,看着淅淅沥沥的雨,眸光也渐渐的变得迷离起来。
我的心只有一份!赵翌苦涩的一笑,静静的说道:“个人情感在国家面前,有的时候是无奈的!苏墨,王爷其实是很疼爱你的!”
“是吗?”苏墨笑的有些凄凉,他的疼爱就是要纳妃了却不告诉她,甚至避而不见!
赵翌看着苏墨微蹙的秀眉,想抬手为她抚平,手抬到一半,手指微微抽搐了下,自嘲的一笑收回了手,说道:“回去吧!”
苏墨转身看着赵翌,方才的嬉笑不在,此刻的他眉宇间带着淡淡的忧伤,恍然间,心不免随之一颤。
苏墨有些慌乱的收回眼神,说道:“我回去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往王府的方向行去,赵翌看着她匆匆的背影,嘴角的自嘲更加的深,他抬起脚步默默的跟着苏墨的身后,直至看见她安全的进了黎王府,方才黯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