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唐剪便见识到了巫朗的神奇。
巫朗叫红绳取来了文房四宝,摆在一张桌子上。又取了四根白蜡烛,点燃了,分别放置在房间四角。最后叫红绳用厚实棉布遮住了房间门窗,将红绳请出去,房间里依旧只剩下了他和唐剪两人。
厚实棉布遮住天光,房间里便只剩下了灰白的烛光,似乎有什么不可见的东西悄然潜进来,隐在烛光中开始屏息窥视,唐剪并非胆小之人,却偏偏莫名感到了一丝阴冷的感觉。
这时,巫朗拿出一条青布,让唐剪帮他横系在眉眼间,遮住了眼睛。
他又让唐剪帮他磨了墨,蘸了笔,铺开纸张,然后接笔在手,默立片刻,似乎凝神感知了一会儿什么,就那么蒙着眼睛,在纸上描画起来。
此前,唐剪还从没见过有人蒙眼作画,不由惊异。而巫朗非但是蒙眼作画,而且运笔娴熟,画工精细,丝毫不受目不可视的影响,片刻之间,一个舞动着的女子已经在画纸上呈现出来。
那是个妖艳美丽的年轻女子,舞姿空灵曼妙,身上衣着似乎像是明朝服饰,头上偏顶着清时宫中女子的才使用的扁方。
想来,这该就是巫朗在这逍遥院里感知到的鬼魂的模样了。
可是,画中女子既不同于阮山郎妻子冯氏所描述的那个彩衣老鬼,也不是打着油纸伞,穿着白垩色裙子的女人,更不是一朵从天而降吃了半个人的黑云……
——如果巫朗所说的没错,他的感知也没错,那么,即使不算上那食尸疯孩儿,这画中女子可也已经是诛心镇里“第四个鬼魂”了。
诛心镇有鬼,而且不止一个鬼,这实在是个恼人的情况。
唐剪没有对付鬼的能力,将他置于这样的情况,他又该如何才能报了三叔之仇?
唐剪一时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是悲是喜。
画像画完,巫朗便解开遮眼的青布,将画纸揭起来,对唐剪说:“唐兄请看,这便是宋四娘死后,逍遥院里曾出现过的鬼魂。”
唐剪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巫朗于是问他:“唐兄可认识画中这个女子?”
唐剪默然摇头。想了想,问道:“巫兄可否能确定,画中女子确确实实就是曾出现在这里过的女鬼?”
巫朗一笑,并不以唐剪的怀疑为忤:“这点很好证明,我们只要把这画给红绳看看,看她会露出什么表情,就能一清二楚。”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红绳很显然是极可能见过那跳舞的“鬼影”的,如果巫朗画中女子就是她所见“女鬼”的模样,她看到画纸,一定会露出惊恐表情,绝难控制隐瞒。
“好。”唐剪心中有些歉意,但他必须审慎,“还请巫兄不要怪我不相信你,毕竟事关重大,所以我想谨慎一些。”
“无妨无妨,”巫朗将画纸交到唐剪手中,一边走过去开始揭开门窗遮光棉布,一边笑道:“就是唐兄不疑,小弟自己也是要找个证明,以求不生差错的。”
棉布揭开,诛心镇乌突突的阳光便照了进来,房间里那股森冷的感觉悠忽消散。
有了天光,蜡烛也便无用了。
巫朗去吹熄蜡烛时,唐剪展开手中画纸,想认真地再细看几眼,突然,画纸中心泛起一点黑圈,紧接着竟冒起烟来,唐剪还没来得及将其弹灭,那冒起的烟已经变成了火苗,“呼”地一下,整张画纸都燃烧起来。
唐剪脱手把画纸扔了出去,同时,耳畔已经听到巫朗一声呻yin,急去看时,发现巫朗脸色已变得煞白,身体弓着,踉跄连退,竟似乎是受到了什么人突然的攻击。
这电光火石间骤生的变化实在惊人,唐剪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疾闪身跨到巫朗身边,将他扶住,警惕地观察着房间里的空气,沉声问道:“巫兄,你这是怎么了?”
巫朗已经说不出话,使劲抿着嘴,嘴角仍渗出一丝血来。
转瞬间,被唐剪抛在地上的画纸已经化成灰烬,唐剪帮巫朗调息推拿片刻,他总算可以说出话来。
“惭愧,”巫朗已是声音暗哑,“小弟实在没想到这个鬼魂竟这么厉害,竟能毁我画像,伤我身体。”
唐剪眉峰一凛:“什么?巫兄竟是受了画中女鬼攻击?!”
“不错。”巫朗艰难地说:“它显然不想小弟将它暴露,所以发力伤我,幸好小弟感知的不慢,运劲护住脏腑,否则不免身受重伤。”
一时之间,唐剪对巫朗已经没有半点怀疑。他想将巫朗扶到椅子上先坐下来,巫朗却说:“唐兄,现在我们必须赶紧离开,不能再留在这里。不过你放心,这件事既然小弟插手了,一定会帮唐兄进行到底,还顾先生一个公道。”
“难道那女鬼还伺伏在此?”唐剪不由四下凝神观察,却是看不到任何诡异。
“不错!”巫朗沉声说道:“唐兄快扶小弟速速离开!”
虽然心中略有不甘,但唐剪却也自知没有独对鬼魂的能力,所以只好扶着巫朗走出房间,不顾逍遥院一众姐儿的大惊小怪,把巫朗扶出了门去。
在门外,巫朗叫了一辆车,交代唐剪千万不要在他找唐剪之前再独自来到逍遥院,然后上了车,疾疾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