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颜睁开眼，看着天花板，迷茫了一瞬。
    侧头看到李倩，她虚弱一笑。而后看向陆亥，问：“我们赢了？”
    陆亥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展颜笑道：“我们赢了。”
    关小本来有一肚子话要说，但看到许颜在起死回生后的淡然表现，还是不由惊讶：“许颜姐，你一点都不吃惊吗？”
    许颜思考，点了点头，又摇头，“说不吃惊是假的，但是……”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低落，“算是有心理准备吧。”
    其中含义，除了许颜谁也不知道。
    毕竟当年母亲在她身上做的事，她连最亲近的李倩都没有说过。
    许颜醒来，皆大欢喜，众人好生庆祝了一番。
    伴随着许颜的醒来，小南和小北兄妹俩也再度出现在视野中，谁也不知道在许颜成为尸体期间，他们两个小瞳人去了哪里。
    陆亥也趁机将抽奖得来的丁级法器，幽冥水母衣，给了许颜。
    许颜并不会去客气，她明白，伴随着陆亥的高速成长，她已经开始变得酱油瓶。拿了这对陆亥可有可无的防具加身，她就能更好的保全自己，从而更好的帮助陆亥。
    将利益最大化。
    众人高兴，唯有蛇魑清疏在许颜苏醒后，将始皇印交给许颜，便独自去陆亥房间沉睡——从许颜身上吸收到的妖丹精华，好歹能让她找回一些失去的道行。
    ……
    在确定许颜能以天、命二魂正常生存后，陆亥决定去一趟天京。
    有些事，他放心不下。
    再见到张胖子，还是在那间小小的精品店。
    店内生意依旧火爆，张胖子也依旧没有招待他，直到中午没有生意后，才将店门关闭，和陆亥叫了外卖静静吃着。
    陆亥没有胃口，筷子点在酸辣土豆丝上没有动，看着埋头奋战回锅肉的张胖子，他第一次语气严肃起来：“……那天在山上的，是不是你？”
    当时许颜死后，陆亥煞气暴走，冲到龙头山顶，还没来得及揍那个黑面男子，却被一个胖子挥手间击落山崖。
    回头怎么想，陆亥都觉得那个人就是张胖子。
    张胖子闻言愣了愣，若有所思一阵，念念不舍从碗里挑了块最肥腻的肉片扔到陆亥碗里，“大不了下次也请你荤的，瞧你那严肃样。”
    陆亥看着碗里唯一一块肉，哭笑不得。
    但他也明白张胖子的意思，这件事，对方并不想提。
    不过陆亥心知肚明，张胖子的身份再一次超出他的想象，他有一种感觉——就算是关城阎君百琉璃亲临，也不是张胖子的对手。
    他被张胖子的狼吞虎咽感染，也觉得饿了几分，草草扒了两口饭，问道：“胖子，你知道天命吗？”
    张胖子头埋在碗里，“听说过。”
    陆亥动作慢了两分，问道：“详细说说？”
    张胖子抬头，满嘴油腻，“天命者，跳脱三界之外，不在轮回之中，天地至阳之身。有人说，天命者是陆地神仙，不死不灭。这话说的对，但也不对。”
    他继续道；“陆地神仙不用多说，就是个虚名，没有天界认可，就没有仙一说。至于不死不灭……就不对了。天命者确实拥有近乎永生的寿命，但也会‘死’，只不过和人类不同的是，人类死后会去地府，因为地府是他们的归宿；而天命者死后，则是去往三界之外，你可以理解为，被永久流放在宇宙边缘。”
    陆亥一怔。
    被流放三界之外确实不是死，但是……拥有永恒生命，却永久被放逐在宇宙边缘，那岂不是比死亡更可怕？！
    张胖子看到陆亥震惊的模样，嗤笑一身：“所以，别以为永生就是好事，世间真理就是有得必有失。天命者拥有无尽寿命，同时拥有近乎仙人的资质，和世间最烈的阳气，但一旦‘死亡’，就只能承受无尽的放逐，清醒着，与天地同寿。我想，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去渴望成为天命，毕竟，人死可以轮回重来，但天命却是求死不能！”
    陆亥放下碗筷，已经没有半点胃口。
    事实上，在见过曲冲和青石死后，能以鬼魂状态出现，陆亥对于死亡这件事有了新的理解，也不再觉得有多残酷。
    比如他自己，死就死，无非就是丢失了人类修炼比鬼魂快十倍的便利，但好歹能以鬼修重来。
    但此时此刻，他才明白，比死亡更可怕的，是永生放逐。
    他攥紧拳头，默默发誓，决不让许颜落到求死不能的处境！
    吃过午饭，陆亥原本以为爱财如命的张胖子要重新开店。没想到对方依旧关门，把他拉到当初许颜看上的《还丹歌》前。
    “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问，但这些疑问归根到底，就这么一个解释。”张胖子欣赏着自己的字画。
    陆亥盯着还丹歌，心中落实了之前的想法。
    男是阴之宗，女是阳之主——张胖子想告诉他的，就是这个。
    “阴之宗……阳之主……指的就是中阴身和天命么？”陆亥喃喃自语。
    “没错，是不是有种身为位面之子，龙傲天转世的感觉？”张胖子打趣道。
    “少看小说！”陆亥哭笑不得，好好的气氛让张胖子给破坏了。
    张胖子嘿嘿笑着，挠了挠肚皮，目光盯着陆亥脖子旁的蛇形咒印。
    “说起来，你对于振的符箓之术，有什么领悟没？”张胖子问。
    “有一点。”陆亥点头，“于振的符箓似乎和常规符箓不太一样，无论是从符胆的兼容性上来说，还是他的画符方式，都很特别。”
    陆亥想起锁住清疏的那条铁锁链，上面密密麻麻的不是符咒，反而是和王文卿尸体上一样的咒印模样。
    “说的没错。”张胖子笑道，“其实符箓分两种，一种是借用神祇之力，一种是借用天地之力，比如请神符和召雷符。前者是约定俗成的契约，基本定型，但后者不一样。”
    “借用天地之力，不光符箓可以做到，有时候咒语也能，法器也能，这说明什么？说明‘天地’没有那么多规矩，只要你能借来力量，就算你画个乌龟，都能引来天雷——当然，说的夸张了点，但是理是这个理。”
    张胖子手指点着陆亥脖子旁的蛇形咒印，继续道：“俗人总是习惯用约定俗成的方式来看到问题，但有是有，跳出条条框框，会发现一个不同的世界！”
    陆亥只觉张胖子按在他脖子上的手指一热，随后那肥硕的手指一拉一引，竟是从他脖子拉扯出一道半透明的蛇影！
    蛇影似活物一般，随着张胖子手指游走，绕着他一圈后，手指再点脖子，那蛇影归位，重新化作蛇形咒印。
    张胖子目光闪烁，饱含深意地看着陆亥的眼睛。
    陆亥则已经陷入了魔怔一般，口中喃喃念着——
    “跳出条框……借用天地之力……”
    “三眼骷髅的标志……王文卿的咒印……蛇影……”
    陆亥隐约看见一道新世界的大门敞开，但紧紧是一道缝隙。
    他努力想要看清大门后面的世界，渐渐的，痴了。
    张胖子见陆亥入定，欣慰地点了点头，也没再开店，找了个小马扎，把手机调静音，一个人默默看起了小说。
    而此时，陆亥脑中的概念，逐渐清晰。
    是啊……
    为什么当初的诅咒病毒，只是看一眼便会受到诅咒？
    为什么许颜的穿甲弹上只有咒印，却能达到符箓的效果？
    为什么王文卿尸体上的咒印，明明知道是雷法，却无法参透？
    为什么只有于振的召雷符能够承受无限多的阴气？
    他们明显都不是常规意义上的符箓，为什么自己一直要用常规的眼光去看待、参悟它们？
    摆脱符箓一字一句的约束，跳出一笔一划的条框……
    天地无私，没有定性。
    为什么一定要用条条框框的法则去沟通，而不能换一种方式，比如……咒印！
    想起刚刚张胖子从蛇形咒印引出蛇影的场景，陆亥此时明了，张胖子是以引导的方式，让陆亥明白——咒印，也是符箓的一种！
    而且，除了咒印，可能还有千千万万种方式能沟通天地之力！
    想通其中关节，无异于得到一把新世界的钥匙！
    这把钥匙足以打开王文卿咒印之谜，同样也足以让他参透于振在铁锁链上留下的咒印含义！
    “我明白了。”
    陆亥眼神逐渐清明，笑得无比自信。
    有这次顿悟，他有十足信心，在短时间内，实力再上一层楼！
    张胖子：“明白就好，吃饭吃饭，这次给你点荤菜，下血本了我！”
    陆亥这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是黑夜。
    该吃晚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