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应届大学生在立化历练两年之后,成功进入互联网版权产业,成为一名合格的人才,然后他跳槽到了另外一家互联网版权产业公司,比如说开天或是驰骋,岂不是说,兴众文学联合下江艺术大学创办互联网文学系之举,是又一次为他人作嫁衣裳的雷锋之举?
想笑,还好何方远最终忍住了,他理解陈果提议创办互联网文学系的出发点——显然,樊铮并非真正的提议人,他只是受命于陈果,充当了先锋的角色,提议获得了乔国界的认可,是陈果的功劳。被乔国界否决了,是他的失败,无损陈果的形象——急于做出成绩获得乔国界的认可,但在立化内部在许多方面一时无法超越创始团队的成就,只能另辟蹊径,从外围寻找突破口,希望可以完成对立化乃至兴众文学整体形象的提升。
不得不说,陈果的做法看似荒唐,实则正合乔国界之意。现在兴众文学从新合同的闭环,到提议创办互联网文学系,等于是一边关紧大门,防止里面的人才流失,一边又卖力地装修外墙,营造花团锦簇的盛况,目的只有一个——继续打包出售兴众文学。
也是,难道让乔国界承认当初企鹅开价四到五亿美元时,他太贪心,非八亿美元不卖是错误的决定?不可能,乔国界从来不会犯错误。尽管由于当时坚持的高价导致了创始团队的出走,也导致了兴众文学上市脚步第三次受阻,并且让兴众文学的估值下降了2亿美元,更让立化元气大伤,并且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境界。再加上后来悍然出手抓捕了海山,彻底激动了创始团队,结果创始团队加大了对立化版权方的挖人力度,才有了今天立化造血功能不足的悲惨下场,等等,都不要紧,以上都不是乔董的错,都是别人的错,不管别人是创始团队还是马大勉,或者说以后有可能会是何方远,反正总会有替罪羊来背黑锅。
总之一句话,乔董还在正确而有条不紊地继续推动出售兴众文学的步伐。
而且还想盛妆打扮一番,包装、宣传、粉饰,最后卖一个高价。说来说去,以上,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商业策略罢了。
“樊铮,提议联合下江艺术大学成立互联网文学系,真是你的想法?”何方远翻看了方案之后,并没有立刻签字,陈果和樊铮,一个点火一个放炮,完全当他不存在一样将他架空,他可以听之任之,不和陈果计较,不过在关键时刻适当策反一下樊铮,还是很有必要的手段,“不简单呀,这个想法真的不错,有创意。”
樊铮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还不成熟,请何总多指正。”
何方远欣慰地笑了,樊铮为人,原则中透露出一丝可爱,在原则性的问题上,即使撒谎,也很拙劣,让人可以一眼看出。好,这样最好,以后如果樊铮为他所用,他可以放心让要樊铮掌控局面。
“成熟,怎么会不成熟呢?简直太成熟了。”何方远拿起方案,抖动几下,又扔到了桌子上,“不过正是因为太成熟了,所以我才觉得奇怪。”
樊铮被何方远的话绕了进去,不解地问:“怎么就太成熟了?奇怪什么?”
“你想呀,登高才能望远,兴众文学联合下江艺术大学成立互联网文学系,最少也要是陈总的位置才能考虑的问题,身为立化的管理者,目光越过了立化落到了兴众文学的上面,乔董见了,肯定会对你的提议大加赞赏,夸奖你可堪大用,在立化担任一个常务副总,屈才了,最少也要是兴众文学副总裁的位置才符合你的身份和才能。”何方远可不是嘲讽樊铮,而是点醒他,同时,也为樊铮和陈果亲密无间的合作埋下一枚钉子,他不能任由陈果次次绕过他直接和樊铮决定立化的所有事情,该还击的时候,必须出手还击。
樊铮是不如范记安头脑灵活,不过不灵活不代表他不聪明,立刻就明白了何方远话里话外的暗示,顿时惊出了一头冷汗,忙起身关上了房门,紧张地说道:“何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指责我不该越过你直接向陈总汇报工作?”
才被他敲打一下就露怯了,何方远不知是该庆幸自己的稳重成熟,还是该惋惜樊铮遇到事情时不够淡定从容,不过这样也好,樊铮越可控,越有利于他现在的计划和以后的大计。
“从职责上讲,你应该越过我直接向陈总汇报工作吗?”何方远本来坐着和樊铮说话,忽然一下站了起来,从身高上他并不比樊铮高上多少,但气势大涨之间,似乎一下力压了樊铮整整一头一样,“不管在哪一家公司,最基本的职场规矩得懂,如果常务副总直接向ceo汇报工作,还要总经理有什么用?樊铮,你说,我是该指责你的越位,还是该容忍你的无知?”
何方远在担任总经理之后,一直以和风细雨的形象示人,从来没有冷言冷语批评过任何一人,时间一长,就让所有员工都认为何总是一个面善心软的好人。
面善者,未必心软。好人,也未必没有三分脾气。何方远说话时的口气,并不是居高临下的口吻,却声调平静没有起伏,如一道寒光,一闪,就击中了樊铮的要害。
樊铮被何方远的气势逼迫,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后退一步,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低头不语。
不错,主动权完全掌握在手中了,何方远乘胜追击,决定再下一城,让樊铮不但敬畏他的权威,还信任他的为人:“樊铮,职场上的规矩你懂不懂不要紧,我不说你什么,但有些事情你必须明白,越位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一着不慎,会让你摔得粉身碎骨。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为什么明明是陈总的提议,他不亲自向乔董去提,却偏偏要让你冲到最前面?”
“我……”樊铮不知所措了,他支吾了半天才冒出一句,“是陈总对我的信任和器重。”
此话一出,等于樊铮默认了兴众文学联合下江艺术大学成立互联网文学系的提议,是他在陈果的授意之下所为。
“哼哼……”何方远冷笑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提议得到了乔董的认可,会是什么结果?如果提议触发了乔董的怒火,又会是什么结果?陈总当初在刚接手立化时,对我的器重和信任,比起现在对你,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现在呢?”
何方意有意留白,是想让樊铮自己有思索的空间。
果然,樊铮微一深思,立刻想通了其中的问题所在,如果提议得到乔国界的认可,功劳自然全归陈果所有。如果提议触怒了乔国界,那么乔国界的怒火不会落到陈果身上,更不会落到何方远身上,而他则是首当其冲地承受乔国界怒火的唯一一人。
而提议是不是入得了乔国界之眼,他心里完全没底,也就是说,他有一半的可能被乔国界一刀斩落,以马前卒的身份充当了陈果的炮灰。再联想到当初陈果对何方远的倚重犹如何方远是他的左膀右臂一般,可是现在呢?现在陈果恨不得立刻让何方远让位才好。
此一时彼一时,从何方远的身上,他还不能照见自己的未来吗?以史为镜,可以知兴衰;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想通此节,樊铮心乱了:“何总,可是……可是方案已经成形了,并且也通过了陈总的审核,去掉提议,也不可能了。”
见樊铮差不多乱了分寸,何方知道火候已到,当下淡定地一笑:“谁说要去掉了?”
“不去掉?那怎么办?帮我出出主意,何总。”樊铮此时将何方远当成了救命稻草,顾不上深思何方远为什么要帮助他。
“不去掉,可以改一改呀。樊铮,你好歹也是下江大学中文系的高材生,怎么样变动一下,让原本表达清楚的意思变得含糊不清,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话一说完,何方远转身就走,恰到好处的点拨,见好就收的结束,是考验一个职场中人心理素质是否收放自如的标准。
至于樊铮会不会改,或是改成什么样,何方远才不会坐等结果,反正樊铮改好之后,还得送他过目请他签名。
连日来的忙乱,今日总算收获不小,先不说孔祥云的意外出现,单是付锐的积极主动靠拢以及在陈果和樊铮之间埋下了一枚钉子的成功,也让何方远雀跃。不能总在陈果绵里藏针的手法的打压下被动应战,应该还之以化骨绵掌。
回到办公室,见范记安不在,只有孔祥云一人坐在他的椅子上,饶有兴趣地在看书,何方远心情忽然舒畅了许多,笑问:“怎么样,我的办公条件还可以吧?”
孔祥云放下书,不回答何方远的问题,反而盯着何方远看了半天,才俏皮地笑道:“方远,听说你上大学时立了一个志向,不对,是四个志向,分别是年轻有为、大学毕业、年薪千万、娶白富美……是不是?”
何方远一听,转身就走:“范记安又犯贱了,我非得收拾他不可。”
“站住!”孔祥云笑呵呵地拦住了何方远的去路,“心虚什么?”
何方远不是心虚,是逃避,现在他不想和孔祥云讨论安身立命之后的感情问题,现在他事业未成何以家为?不用想,范记安除了向孔祥云透露他在大学时期的志向之外,肯定还一五一十地将他的感情经历和盘托出……
“一个是邻家小妹梅荏苒,一个是富家千金蓝妺,何方远,你不但艳福不浅,还情债不断,说吧,年薪千万和娶白富美两个梦想,如果只能实现一个,你选哪一个?”孔祥云伸开双臂,严严实实挡住了何方远的去路,“还有,在你的心目中,我肯定不是白富美,是不是和梅荏苒一样,是你曾经的邻家小妹?”
孔祥云大鹏展翅一样的姿势,尽现身材的曲线和曼妙,确实比起青葱的高中时期,她成熟了许多。如果说以前她是一个青莹莹水灵灵的青苹果,那么现在的她则是一个鲜艳欲滴的红苹果,女人风情结合职业丽人的气质扑面而来,犹如一股夏日清风,令人心旷神怡。
平心而论,在何方远的心目中,孔祥云确实是如邻家小妹一般的女孩,清新如荷纯真如莲,不过在他的内心深处,孔祥云又是比邻家小妹更亲近的小妹,毕竟曾经的年少冲动,曾经的初恋情怀,都是刻骨铭心的记忆。不管是后来的梅荏苒还是再后来的蓝妺,都无法替代孔祥云在何方远心目中的位置。
爱情可以再来,而最纯真的初恋只有一次。
诚然,孔祥云虽然随父母出国,但她的父母并非大富大贵之人,只是比一般人家的家境稍好一些而已,所以孔祥云也算不上白富美。以孔祥云目前的收入推算,她也勉强可以迈进白富美的门槛,但和出身豪富之家的蓝妺相比,还是相去甚远。
何方远捏了捏鼻子——遇到难题时捏鼻子是他的习惯性动作——想笑,没笑出来:“当然是选年薪千万了,男人还是要自己有本事才叫真本事,虽说娶一个白富美也算是人生的一种成功,却还是没有自己成为富一代更有成功的味道。”
“还有呢?”孔祥云不依不饶。
“还有什么?”何方远想装傻,不过注意到孔祥云的眼神不对,怕她在办公室闹腾,以前她可是从来不怕他,敢骑在他身上撒野,忙补充说道,“你不是邻家小妹,你是我心中永不凋谢的玫瑰。”
一句话说得孔祥云心花怒放,她豪放地一拍何方远的肩膀:“算你过关了。还行,这些年过去了,你没变多少,还是当年的何小坏。不过也比以前变了不少,变得更油腔滑调了。行了,快中午了,我饿了,带我吃饭去。”
何方远一看时间才十一点,本想再处理一些事情,但又怕孔祥云捣乱,毕竟是在公司,以她从小就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他还真得让着她点儿,只好从她,刚打开门,范记安一闪身进来了。
“何总,这不到饭点儿了,我寻思着祥云姐远来是客,我做东,请她吃饭。”范记安一脸贱笑,挤眉弄眼的样子,让他显得既委琐又好笑,哪里还有半点总监的形象。
“一边儿去,没你什么事情,别瞎掺和。”何方远正对范记安没好气,伸手一推他,“赶紧走你。”
范记安却赖着不走,嬉皮笑脸:“何总,不,何哥,我确实诚心请祥云姐吃饭,你别不识好人心,实话告诉你,我可是做好了牺牲的心理准备,要替你当挡箭牌。”
正推搡时,何方远抬头一看,见又有两人朝他的办公室走来,一人是樊铮,另一人是蓝妺。樊铮还好,找他肯定是公事,蓝妺就不好说了,她见到了孔祥云,少不得又是一番大费周章的解释。
“看,何哥,我就说嘛,你肯定得用得上我。打仗亲兄弟,来,我替你为蓝妺引荐一下孔祥云,你来应付樊铮。”范记安朝何方远得意地挤了挤眼睛,“今天中午的饭局,何哥,说不得得由你做东了。”
“滚你的。”何方远对范记安的无耻深感无奈,笑骂他一句,摆了摆手,还是默认了他的安排。
“祥云妹子,不,祥云姐,来,我为你引荐一个美女,大美女,白富美,千金小姐……”范记安将一脸疑惑不解的孔祥云引出何方远的办公室,迎着蓝妺走了过去。
大感头大的何方远,此时才得以静心,也不再去想孔祥云和蓝妺见面会是怎样的场景,正襟危坐等候樊铮的到来。
樊铮敲门进来,刚才和范记安、孔祥云擦肩而过时,他压根就没有注意到二人的存在,一心都扑在了宣传方案上。刚才何方远的话给他带来了莫大的震憾,他左思右想了半天,越想越觉得他不过是马大勉和何方远的翻版而已。现在他是深受陈果重用和器重,不一定什么时候形势一变,他又会被束之高阁,甚至是弃之如敝履。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怎么办?樊铮思忖良久,又想到陈果的另一个亲信付锐也和何方远走动频繁关系密切,他就下定了决心,不如先向何方远问计,如果何方远真心帮他,他以后就跟随何方远的脚步。如果何方远不为他指点迷津,那么对不起,他宁愿当陈果的马前卒,也许过不了河成为炮灰,但也有过河之后冲锋陷阵辉煌一时的可能。
“何总……”樊铮一边递上宣传方案,一边试探着问道,“上次在电梯里,你说乔董可能不想玩了,有可能出售立化甚至是兴众文学,是什么意思?”
上次何方远和樊铮一起从陈果办公室出来,在电梯里,何方远有意点醒樊铮,特意透露了一些风声,还好,樊铮听了进去,再加上他在宣传方案上再一次点拨了樊铮,两次点化,相信樊铮总会有所领悟。